那双笑眸中的眼神,应该怎样形容?探究?了然?……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顾倾倾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看待自己的眼神是特别的。
可是,两人这才第一次见面啊!
耳边不知何时又想起了圆舞曲,有人在草坪上开了音乐。狄穆辰松开握住顾倾倾的手,微一躬身;“可有荣幸,请顾小姐跳一支舞。”
顾倾倾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沉吟着。以前在瑞士上学时经常有这样的宴会,她也学过跳舞,不过因为甚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所以连一些基本的舞步都已经忘得差不多。
狄穆辰笑盈盈地看着她,兴许是出于自尊,顾倾倾眼角微抽,素手轻抬,落落大方地笑道:“荣幸之至。”
迎合着节拍,花园中的男女纷纷起舞。草坪周围摆放着一圈莹润的水晶灯,光彩琉璃。五彩的柔光照在共舞的人身上。
顾倾倾的一只手搭在狄穆辰的肩上,两人靠得这样近,带着微凉的醉意,她隐隐有些恍惚。有清爽的气味萦绕而来,干净好闻,不似那些军官身上的古龙香水,因为用量过度而生出了油腻与烟粉。
“顾小姐与司徒医生认识很久了?”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询问。
顾倾倾的步伐微顿,抬头看向他,他竟然认识司徒容?
“司徒医生曾经是我的学长,在很多方面都帮助过我,狄先生是如何知道他的?”
“我们算是邻居。”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是个有趣的人,也很健谈。”
“是吗?”顾倾倾抿嘴浅笑。狄穆辰这样说,她倒并不觉得奇怪,以他的身份和实力,能住在这里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只是,顾倾倾拧了拧眉,她有些担心司徒容一时嘴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目光落在他整洁的衣襟上,这个狄穆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医者父母心,我很敬佩医生。顾家是医药世家,我原本以为顾小姐也是学医的,不料竟是护理?”
“我有选择的权利。”顾倾倾并不愿过多和他解释,便只好一带而过。
“嗯。”狄穆辰若有所悟地点头。
顾倾倾却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顾倾倾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得厉害。顾绍天安排汽车送几个小姐们先回去,本来走两步便能上车的,却冷不防被早早就躲在大门口的几个人挡住了去路,对着她们就是一阵拍照。
顾倾倾被镁光灯闪到眼,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拍照?”不知哪家的千金站了出来,生气地指着那几个人问。
其中一个记者没有理睬她,而是径直窜到了顾倾倾的面前:“您就是顾家二小姐吧?外界说你姐姐和池少是政商联姻,请问这是真的吗?”
“另外,有人匿名举报说您父亲在暗中从事军火交易……”
没等那人说完,守在大门口的几个卫兵便立刻跑了过来,将那些记者阻拦住。
顾倾倾站在原地,心中的困惑加深,军火交易?顾绍天真的冒险在做这种事?
……
隔着沉沉夜色,浮歌城以南便是军部办公大楼的所在。入了夜的军部大楼,总是给人以沉寂、神秘的感觉。
此刻,底楼的一处房间里灯火通明。
走廊里,昏暗的橘光幽幽地亮着,风一吹,灯火摇曳。机要室,迟彬背靠在椅子上,身上的军装微微松垮着,眉间透着几分掩不住的倦意。深色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整理好的文件,迟彬的目光落在牛皮封面上,有些出神。
敲门的声响让他回过神,值班的机要员端了一杯茶水走进来,提醒道:“迟长官怎么还不回去?这都已经是二更天了。”
“我不困,倒是你值了一个晚上的班,早点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迟彬摆了摆手。
“这哪能不睡呢,最近的事情这么多,您这每日每夜地操劳可不成啊。要不您就在后边的宿舍里将就一晚?”
起身将整理好的档案锁进保险柜,迟彬接过机要员手里的茶,看着杯底的茶叶,轻笑一声,接着径直走出了机要室。
出了大楼,周边一片静谧,秋夜,天高露浓,月光如银洒落在庭院,清风徐徐地扑面而来,褪去了仲夏的湿热,添了几分干冷。
一个人坐在车里,迟彬看着指尖闪烁的星星火光,又看了一眼大门处站的笔挺的警卫兵,打消了脑中原先的念头,驱车离开。
……
同一时刻,浮歌汇的喧嚣也渐渐褪去,顾绍天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离开的,当一切都打点完后,有人喊住了他。而因着心中的算盘和顾忌,顾绍天只得跟那人进了屋。
这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雍容华贵的皮质沙发,上乘的大理石地砖,墙壁上贴着欧式风格的装饰纹理。那沙发正好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上面正坐着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
“成老板。”顾绍天讪讪一笑。
“今天可真是恭喜顾老板了,福气这么好,竟然攀上了池家这棵大树。想必今后您的生意应该都被池司令包了,咱们合作的机会怕是不会再有了吧?”成老板眯眼打量着面前的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成老板说的是哪里的话,这生意自然是得拓广了去做,怎能拘泥于一家呢。”
“是么?可是我听说你把最新到的那一批好货,全部都送去了军部,我之前就和你说的明明白白,那一批货中有半数是我订下的,顾老板,这定金您也收了,好歹说一个交货的时间哪,这要是逾过了期限,我可怎么向我们爷交代呢,您也是个明白人,其中的一些利害也不需要我多说吧?”
这话一经说出,顾绍天心里便咯噔了一下,那些货物的运输他都是让管家徐闵鹤去做的,他沉稳精明,办起事情来最是让自己放心,而且迄今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半点差错,至于保密的工作也自然是做得密不透风,走漏不了半点风声,如今怎么却被眼前这个初来江南的毛头小子得知?
“顾老板真把我当三岁小孩耍了?”姓成的男子轻佻地看着他。
“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我们爷不见人。”那人说着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他面前,变戏法似的手里多出来一把漆黑的枪,“成老板,您干这行儿也那么久了,不会连一些最起码的江湖规矩都不知道吧?”
冰凉的枪管冷不防地贴在了顾绍天的脸颊上,他却没有半点慌乱。
“成老板,小心枪走了火。”
男人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见他神色无异倒也没感到惊讶,只是有些悻悻地收了枪。
“违约在先固然是我的不是,但成老板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这货已经送出去了,若您真是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和军方进行交涉。”顾绍天波澜不惊地说着,“只是以你们家那位爷的身份,恐怕很难办成这件事吧?”
等人走后,那姓成的老板有些愠怒地扯下领带:“果然是只老狐狸,尾巴难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