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之道迷迷糊糊时,夫人在他耳旁轻轻说道:“老爷,师爷求见,已待多时了。”
陈之道掀被坐起,问道:“什么时辰了?”
夫人答道:“已过辰时。”“那你不早些叫醒我。”披衣穿靴走出卧室。
夫人嘀咕:“还不是见你凌晨才睡,让你多睡会。”
来到客厅,王师爷正搓手来回踱步,见陈之道进来,赶紧道:“打扰大人安寝了。”
“年兄不用拘礼了,我正有事找你磋商,”未待师爷开口又说:“天已渐寒,灾民虽未露宿街头,但也难以抵寒,皇甫总舵主意用碳炉取暖,亦非长久之计,心中甚是焦虑,年兄可有妙策?”
王师爷思忖良久,想到一个万全之策,陈之道闻后,心中之虑全释,喜上眉梢,连夸夸王师爷足智多谋。
王师爷献策是:以本州府所属豪绅、富户,各认领灾民中年长及年幼者安置府中,不得少于十五名,衣食住均由认领户负责,可来年免除一定比例赋税,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诿。稍富裕些的人家可量力自行认领人数。而青壮年可组织疏导河道,由上级官府拔款支付饷银。如此一来,灾民一定有序,不会引发骚乱之患。
事不宜迟,陈之道立即提笔写道:“正使大人台鉴:隆冬即至,灾民御寒之事甚急,恐因诸事而生变,属下以为:以本州富绅认领安置若干老幼者,余青壮者疏导河道等,付于酬,吾等可降低俸禄,用于赈灾之需,乞望,允准。”
吩咐即刻送往江宁布准使衙。并让师爷写出布告张贴于各处。
布告:今灾民受饥寒之困,凡吾州富豪、乡绅等,均认领老弱年幼者十五名,安置府中,善于待之,如发现有虐之者,一律处于杖刑。青壮者由州府妥为安处。
灾民看后,喜不自胜,欢呼相告,无不为之雀跃。而豪绅闻之,一个个垂头丧气,各自盘算着。告示贴出后,陈大人又命所有差役在城乡鸣锣宣告,以防止有人以不知晓搪塞。
傍晚,已有几个豪绅认领了规定名额,带往府中妥善安置。
灾棚中,皇甫清亲自带人燃起火炉,并将所有能征集到的棉被送往灾民棚中。灾民们也各自给棚子添柴堵漏,从河中捞取泥巴涂于棚子外面,棚内顿觉暖意浓浓。
入夜,一桶桶姜汤送至棚内,姜汤可驱寒助暖。无微不止的关爱,像暖流一般注入灾民心中。忽闻一阵急促的女声啼哭和呼喊:“娘,您醒醒,娘……。”
皇甫清闻声,急忙赶去,只见老人仰面躺在被褥上,双目紧闭,浑身颤抖不已,旁边一个年轻女子背上用粗布斜束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歪着小脑袋呼呼地睡着了,年轻女子焦急万分地摇着地上老人。
皇甫清分开众人,蹬下身,伸身摸了一下老人额头,滚烫,心想:定是受寒发热。转头吩咐:“快去请郎中到总舵。”一人闻言,拔腿就走。又令二人将老人用被裹住,背回总舵,那女子背着孩子跟着。
到了总舵,郎中已先行到了,众人将老人放在床上,振英端水,拧干毛巾敷在老人额头。郎中号了脉,脉象微弱,又看了老人舌苔,舌苔呈黄腻。
对皇甫道:“总舵主放心,老人家外邪入侵,积寒甚深,伏留不解,湿热郁阻三焦,待老朽开个方,取三帖煎服即可病除。”
“有劳先生了。”
郎中开了药方:半夏、柴胡、茯苓、甘草、党参、干姜、陈皮……等十二味中药。皇甫取出银两交于郎中。
郎中连连推辞:“总舵主侠肺义胆,菩萨心肠,老朽怎可收取,万万不可。”皇甫也未强迫,命二人送郎中回去,顺便将药抓回,临出门,将几两银子交于一人,示意送到后给予郎中,那人会意点头。
送走郎中,将香炉搬在老人床边,振英将女子背上的孩子解下,轻轻放床上盖好被子。
那女子双跪下,流泪:“恩人,活菩萨,多谢恩人救了我婆婆。”
皇甫一时不知所措,连连道:“快快请起。”女子还是跪地不起,还是振英机敏,伸手扶起女子。
原来,女子夫家姓廖,祖籍徐州府,丈夫从军,远在湖北,与婆婆带四岁的廖聪相依为命,本也算可聊于温饱,可今年灾荒降临,田里颗粒无收,无奈,随村里人逃荒至此,谁想想婆婆一病不起。
听罢,皇甫清站起身来,说道:“妹子,你放宽心,以后这里就是你家,留在这里吧。”
女子欲又要跪下,振英连忙扶住:“妹子,往后就不用颠沛流离了,安心住下吧。”
女子破涕为笑“巧娥谢过大哥大嫂。”
二副药喝下,老人就恢复了元气,又沐浴更衣,顿显精神倍增,面色红润。少不了一番感恩戴德,至此,巧娥一家在皇甫家住了下来,巧娥帮着缝洗、烧水做饭,廖聪聪慧伶俐,深得皇甫夫妇喜爱,常常逗得皇甫开怀大笑。
皇甫出去办事总忘不了带好吃好玩的给廖聪,每次进门,皇甫把东西藏在身后,喊道:“聪儿,猜猜伯伯给你买什么了?”
廖聪一蹦一跳跑过来,歪着头,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伯伯买的是、买的是……。”
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皇甫身后的振英,而振英打着手势,嘴巴一张一合。可小廖聪看不懂,忍不住叫道:“啊?啊?干娘,伯伯后面到底是什么?”
皇甫回头一看,振英正朝廖聪吹胡瞪眼,那怪模样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真是亲如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