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南王府新居的宴请还没来得及办,朝中上下便又传来一则喜事,让这件事情不得不往后顺延。
转眼已经是初冬,先帝过世月余,北疆南疆逐渐安定,又快逼近年关,镇守各地的太守与家族纷纷准备来京向新皇朝觐述职,于是湛南王府的落成宴便一直拖着,说是要等着朝廷重臣们都回来了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萧染在湛南王府到是落得清闲,左不过初一十五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闲话,再去看看母妃,有时候还会遇到母亲带着大嫂进宫。不久宫里传来消息,欣淑人诞下公主,龙颜大悦,当即下封号为永安,交予皇后娘娘抚养,晋生母欣淑人为
萧染进宫时看见过这个小丫头,生的很是可爱,宫里面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是位公主,若是位皇子,日后嫡长子不同属,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扫风波。宫中长女交由皇后抚养,没人说什么闲话,也是皇上对杨家的安抚,这个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皇上从未提起要让湛南王回南疆,也未提起过要放陈贵太妃出宫,总之兄弟两个相安无事,皇上对湛南王也颇为倚重,很多军国大事也与他相商。对此,皇后和萧染得出的结论是:人家的母亲在自己手上握着,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既然掀不起风浪,有才干干嘛不拿来给自己分忧呢?
转眼已经是腊月,清河、建邺、河西等重地的太守、家族纷纷入京,携带其家眷、礼物……数不胜数,接连半个月京都道路上一直车马络绎,萧染正常入宫问安时遇见了好多见过未见过的命妇与小姐,许多人虽是以往也许见过,几年不见,如今自己的身份境遇与当时也大不相同,不再有人唤她“安南郡主”,都改口称了“湛南王妃”。
“染儿你可见了,这次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随行呢。”送走了这些贵妇人们,皇后照例留萧染下来聊天。
“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皇后抿了口茶,“除了湛南王,皇上还有几个兄弟没有正妃,这次也有心从这些家族中挑选出来赐婚。再说,后宫到底单薄了些,皇上登基半年多,也该招些新人补充后宫、拉拢人心。”
“你到是看得开。”萧染虽笑,终是带了些苦涩,她可以接受未来湛南王妻妾成群,但你要她亲手为他张罗,怕还是做不来。
“看不开又能怎么样?如今我身边虽然有永安,却越发觉得有个自己的孩子好。”皇后笑的到是云淡风轻,“我不是不疼这孩子,就是看着这孩子可爱,才想着要一个自己的。这些人进宫,皇上的地位就越稳固,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
萧染低头,皇后看得如此明白,她到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子郁关切道:“你如今尚无所出,又没有身孕,这次来的又都是世家大族,皇上若是赐婚,怕就是侧妃,再不济也是贵妾。”
从那些小姐们入京的那一天,萧染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不由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今湛南王地位微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依仗。
“皇后娘娘,杨家的少将军拜见娘娘,给娘娘请安。”侍女进来传话,原本有些尴尬的氛围瞬时缓解了不少,皇后的眼里流露出真心的笑意,“子庭来了?快让他进来。”又转头对萧染说:“今儿一早就听说父亲和子庭入了京去向皇上请安了,本以为要到下午,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萧染的脸上也难掩笑意:“这下好了,你们姐弟也团聚了。”
说话间,威风的少年已经踏入里间,“刷”地跪下:“外臣杨子庭,叩见皇后娘娘,叩见湛南王妃。”
“快起来吧,又没有外人这么多礼做什么!”子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萧染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少年,这是当年她一直跟在后面喊“子庭哥哥,子庭哥哥”的人,是自己对他的依恋让二哥都吃醋的人,是她在闺阁里以为此生会嫁的良人。当年子庭说会和父亲禀明派人来提亲,却不想还未来得及就被先帝派去和父亲一起巡视北疆。原想着萧染年龄还小,再等一年也没什么要紧,谁知再见面时,子郁仍是她的姐姐,却是她的皇嫂。他在北疆,听闻一纸赐婚,又怎不会心如刀割,而今,昔日的子庭哥哥拜在她身下,又是一番怎么样的苦楚。
杨子庭面子上却是笑的云淡风轻:“皇后娘娘说笑了,如今姐姐贵为皇后,子庭当然是先行君臣之礼,再行家礼。”说罢又做了一个揖:“子庭给姐姐请安。”
“好了好了,让你别行礼还越发多礼了。”皇后笑意更浓。
杨子庭站直了身子,然后坐到了皇后和萧染的下首:“一年未见,姐姐已为皇后,昔日安南郡主,如今也是湛南王妃了。”
他这话中不乏无力之感,萧染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站起身来向着杨子庭福了一福:“染儿见过子庭哥哥。”
“好了。”皇后看着他们一来一去的行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染儿你也跟着子庭闹。若真是要行礼,当年你是郡主的时候子庭他就那么欺负你,如今你做了王妃,要让他好好拜你一拜才是。”
杨子庭脸上含笑:“姐姐这话说的,我何曾欺负过安南郡主。”萧染已经低下了头,杨子庭却笑意未减:“我欺负的,从来只是萧远的妹妹罢了。”
他从未当自己是郡主,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在意身份了。谁是郡主,谁又是少将军,不过青梅竹马的玩伴。
皇后不是没想过那个时候撮合他们,但也不知道自家弟弟已经说出要提亲的话来,当年先帝赐婚,子郁也只能扼腕自己的弟弟没这份福气。绕了几个圈子,染儿还是做了自己的弟妹,却不是她的亲弟弟。
年少时相遇相知的玩伴聚在了一起,此刻没有君臣之礼,连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一直到了午后,萧染看着天色不早就说先行告退,子庭也顺势告退,说是去寻父亲,过两日合宫夜宴再来看姐姐。
出了承明殿,子庭走在萧染身后半人的距离,身后的宫女内侍远远跟着,好让前面的两个人说话。腊月里的御花园并没有多少人来闲逛,两个人就这么默默走着。雪后地滑,萧染有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留意便是脚下一滑。
“小心点。”耳畔是旧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谢少将军。”
“染儿,你何必刻意疏远我?”子庭不由苦笑,从在承明殿里,他就看出萧染有些不自在,曾经的他是那么了解她,知道她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喜好,“莫非做了王妃,就不打算认哥哥了?”他虽然挂着笑,眼底却又说不清的苦楚,回京半日,他就已经听说湛南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可谓是百味杂陈。有些问题,他还是希望她亲口回答:“染儿,他待你可好?”
萧染努力去直视他的眼睛:“很好。”又仿佛害怕他不相信,又接了一句:“真的很好。”
“那就好。”子庭脸上的苦涩不过一瞬,很快又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若是待你不好,我定不会放过他!”
萧染暗自摇头,两个都是习武之人,反倒是完全不同的脾性,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潇洒活泼。
“子庭哥哥可是要为妹妹出气?”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楚珣很好,真的很好。
“染儿。”他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是异常的坚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