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塘口街庙市。
宽阔的街道上早已人流攒动,车水马龙。放眼望去,有小贩推着小吃美食来的,有首饰商人准备好品相上佳的小玩意来的,还有闲来无事的读书人为摆弄学问挂灯谜来的。
杜君恒他们被人流推搡着,只能一个劲儿地朝东边走去。他们都是头一次参加人界的庙市,自然免不了心中几分好奇,再加上“她们”衣着鲜丽,容貌绝尘,更是吸引了无数年轻男女艳羡的目光。就连买俩肉煎包,都能得到格外照顾,生生能比旁人多出一个来。
杜君恒一脸不明所以,倒是风黎毫不客气地啃下一口,故意卖关子道:“知道为什么吗?”
杜君恒摇头。
风黎耸耸肩,啧道:“因为你我生得好看呗,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现实的,在其他条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只能看脸了。”
杜君恒哦了一声,既没赞同也没否定,倒是视线随即像被什么勾住了般,头也不回地向石桥边走去。
顺着她的目光,风黎看见河边有人开始点起了莲灯,再细一看,数量居然还挺不少,大红的、淡粉的、嫩黄的……虽然颜色不一,但中间都置着一支点燃的红烛。
在月辉的指引下,它们载着摇曳的烛光沿幽深的河道而下,河水阴碧,万千的浮光朦胧又鲜活。青砖铺就的河道边,有人在赏灯,但更多的则是付了银子取过白纸沾着墨在思考该写下什么心愿。
杜君恒从不知道人界还有如此习俗,自然也有想法一试,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首先抓过笔墨的竟然是风黎的那只蓝毛鼯鼠。
风黎似乎对它头疼得很,但也没说二话地就是上前付账。杜君恒看罢,目光似又柔了几分。
飘曳的烛光下,二人对着新拿过的笔墨一阵发愣。
也是,她杜君恒本就是神,自然无需再乞求自己。至于说风黎,则趁着她低头思索的片刻,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再一眼,目光却仿佛再自然不过地落到那颗艳红的朱砂痣上。
片刻后。
“我好了。”杜君恒率先道,谁曾想对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楼主难道是有字不会写?”
小半天,杜君恒得出结论。
话音甫落,风黎刚刚写好的,墨迹尚未干的字条气得险些被丢进了河里!
是上辈子欠了她,才会这辈子被一再地,又甘之如饴地戏弄!
下一刻,一阵清越的驼铃声从远处响起,引得游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莲灯,抬头张望去。
浓如墨洒的夜幕下,一乘由四匹装饰华丽的单峰驼牵引的巡游车宛如从云端徐徐驶来。
铺着红毯的车座上,一名身着薄红裙衫的妙龄女子美得惊心动魄。她梳着手法繁复的反绾高髻,头戴鎏金步摇,虽戴有面纱,但一双曜黑的眸子仍藏不住摄人心神的魅惑,她脚踩着拍子,双臂舒展,却分明的,跳得是一曲番邦的舞蹈。
没有让人能读明白这舞姿的含义,但却都被她勾魂夺魄的眼眸和舞姿吸引了。甚至有年轻的男子不顾自家娘子地劝说,如丢了魂般扑向了驼铃车。
是她!
风黎双眸一凛,刚要准备动作,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再等等!”杜君恒在人群中搜寻着孟少爷的身影,果然,他今天也出来了,不过身后还跟了两名阔脸的壮汉,显然,因为迷津画舫的事他至今还耿耿于怀。
但纵使这样,也没能阻止他如迷失了心神般鬼使神差地走向驼铃车。
围绕着华丽的巡游车,面纱女子不时弯下腰肢,步态妖娆地与其他男子跳着贴面舞,可就在目光扫向他时,她蓦地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那女子足尖忽地跃起,似应着震响的驼铃声,但分明的,她踩踏的是一众人群的头顶。不过眨眼的功夫,人群中的孟少爷就被她如老鹰抓小鸡般凌空抓了起来,他反应过来想要大叫,却惊恐地发现怎么都喊不出声音。
下刻,面纱女子手中一个气劲再起,夹着他就是向河面疾飞去,也因此带翻了好几盏漂浮的莲灯。
莲灯熄灭的瞬间,那庙市上的百姓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他们哪里见过这阵势,慌措间就是扯开了嗓子喊:“有妖怪啊!有妖怪啊!”
同时,已化为女形的杜君恒和女扮男装的风黎也凌空跃起,众人见况,更是杀猪般地叫了起来。那面纱女大概没料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追着自己,足尖更是用力,甚至索性使了团迷烟障眼。
“雕虫小技。”
杜君恒一声冷哼,黑夜的尽头,只见她弹指一线尖芒般的银光闪没。她将风黎护在身后,黑眸平静无波,“一会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她的声音同样不徐不疾,仿佛事情合该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