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安竹来到墨玉宫中。
墨玉是个伶俐之人,却不想进宫之后愈发变得沉闷。安竹笑道:“当初硬求着朕要和朕一起走,死都劝不住,先下愿望实现了,却摆的这副脸子。”
墨玉从位子上站起,习惯性侧坐在她腿上,头枕肩臂搂腰:“从前只觉你有些家室,从未想到你确是一国之君。后宫侍君三千。我才不要和那么多人一同分享你。”
这是每日来看他,他必要诉苦的一番话。安竹却也不嫌烦,一遍遍宽慰:“我也不是泛情之人,你别看后宫中人虽多,却也只有那几人得我之心。”
对于墨玉,安竹总是更加疼爱一些。私下免了他的妻郎之礼。墨玉心性高,况且也是富家子弟,从小养在家中的嫡子,难免娇贵些。让他屈居这么多人之下总觉得有些委屈他。所以平常都是安竹哄着宠着。
吃了些糕点,又陪墨玉聊了聊天,便一齐睡下了。
第二日,安竹刚下完早朝正在墨玉处用早膳,却不料青木竟然来了。
他虽小孩子心性,却也不是自来熟。
原是昨儿答应去他房里用早膳,刚下朝桔儿说墨玉身边的男侍来报,说晨起便头晕难受,却忘了去通知他。心下有些愧意,招呼着让他进来。
刚进门便听见青木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我说怎么左等右等都不见凰上,原来是探望哥哥来了。臣侍不请自来,哥哥不会不欢迎吧。”说完笑着朝安竹行了个礼。
墨玉僵硬着笑着,起身行礼。
青木赶忙探身扶起:“哥哥这是做什么,弟弟虽小,却也懂事,哥哥大我两岁,理应是我向哥哥行礼。”
安竹打断:“青木是少去其他侍君宫中,没想到倒与你挺合得来。”
青木拉着墨玉的手做亲密状:“凰上这可是冤枉我了,每次晨省臣侍可是一次没落过。”
待二人坐稳后安竹才道:“就你能说会道。那除去凤后宫里呢?”
青木说不过,只好撒娇:“凰上……”撅着嘴软软说,后转头恢复笑颜,对着墨玉羞涩说道:“凰上就爱和我打趣。哥哥别见怪。”
墨玉本不愿与小孩子计较,但话都至此,再不回些什么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弟弟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在臣侍家乡时便传凰上对弟弟宠爱有加。现在看来外头传言果真不假。”
青木听完就聪明的不说话。
果然,安竹接口圆场道:“好了,都别说了。”拿起桌上的茶杯递进墨玉手中:“玉儿,这是你最爱喝的椰奶汁,里面还放了桂花瓣,甜而不腻,尝尝。”转身又对男侍说:“去上青贵君最爱喝的奶茶来。”言毕握着青木的手:“不知道你来,但墨玉宫中的小厨房里的主厨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做出来的东西极具特色。”因墨玉也爱喝些这些所以宫中时常备着。正说着话便呈了上来。
青木尝了一口,惊叹道:“这奶茶清香扑鼻,还有股浓郁的玫瑰香,真是好喝。”说着递到安竹嘴边:“凰上尝尝。”
安竹一向不爱喝这些甜的,青木是知道的,今日却硬是撒娇着哄她喝了一口。虽说对安竹来说是甜腻了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蹙了蹙眉也没再说什么。
青木却很高兴,喂了一口便拿回来。嘴似是无意贴着安竹喝过的地方一口饮尽。
安竹笑着对墨玉说:“你瞧他,十足的孩子样。”
墨玉笑着:“每次去凤后宫中请安,都见青贵君那活泼,臣侍看着都羡慕。”
安竹接过话题:“说道晨省,我倒是想起,桔儿和我说每日晨省都有缺席的。朕这几日忙,也没来得及询问凤后。正巧提起,那你便说说吧。”
青木看了一眼墨玉:“凰上惯会为难别人。你这样问不是让哥哥得罪人吗。而且哥哥刚进宫,难免会让人排斥,您倒好,顶风口问。”
安竹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墨玉莞尔:“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进宫,人微言轻,平常只是和安清闲叙。”
“哥哥和凰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青木为墨玉打抱不平:“殷品和良才人一向是如此,嘴巴是恶毒了些,但心肠却不坏。宁贵君,大抵是凰上近来太过宠信苏琯仪,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青木说完见安竹沉默着,也就没再说话,拿起桌上新添的奶茶喝了起来。中途还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墨玉。恰巧他也抬眸。四目相对。青木勾唇一笑,甚是可爱。之后便低下了头。
安竹想了半晌,缓缓开口:“晨省是殷品良才人几人,处处排斥墨玉也是他们几人?”
青木见安竹独独撇清了宁千灵,心下不快,嘴上却应是。
这一顿饭最后确实不欢而散。
安竹走后,青木笑道:“哥哥这里的奶茶真是好喝。没想到哥哥的品位和我一样。”
墨玉在家中便是捧在手心儿里的,入宫后也是被安竹宠爱,今日若不是安竹在此,墨玉也不会向小他两岁的请安问礼。
安竹走后自然也就没了礼数,好在青木不在意,继续与他谈笑。墨玉只是时不时应上几句:“青贵君品位是否与我相匹我尚且不知,唯一件事,我们两人也能算得上是同仇敌忾。”
青木瞬间明白过来,笑着说:“有哥哥这句话弟弟也就放心了。倒是哥哥,总是贵君的叫着,难免生疏了。”
墨玉蹙眉,本想回绝,后思索一下,展开笑颜开口道:“青木弟弟。”
这几日宁千灵不知怎么老是觉得食不下咽,做什么事都是懒懒散散的,提不起精神。所以便着人去禀告凤后,凤后体谅,便免去他的晨省。
谁知没几天一个小侍大早的跑过来说凰上去了凤后的宫里。宁千灵不用想也知道是为晨省一事。虽有些慌张,但好在凤后应允。想来凰上应该不会说什么。赶忙去了睆琰宫。
刚进去便见众侍君几乎都到齐了。以殷品为首的几人姗姗来迟。
安竹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宁千灵却深知她大概是不高兴了。提心吊胆的坐着。心里不禁疑惑。在王府时便有侧君向主夫早起请安的惯例,自打进王府起就没见安竹怎么过问过晨省一事。别说是这个,所有后宫之事几乎全权由凤后掌管,安竹也不曾过问过。
宁千灵心中有了大量,抬眼看坐在对面的青木。此时一身淡粉衣衫的青木正在把玩着手绢,长长的头发从身后垂到前面,倒显得俊俏可爱。
谁知青木也正好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开口道:“千灵哥哥也来啦。这几日晨省总不见哥哥,哥哥莫不是身体不适?”
宁千灵懒得再看他,压下心头怒火,起身跪下:“凰上,臣侍这几日确实感觉有些难受,所以向凤后回禀。凤后体谅,所以免了臣侍这几日的晨省。”
说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见安竹叫他起身,按耐不住便抬头望去。只见安竹深邃的双眼平淡的看着他,然后才说道:“你先起来。”
宁千灵重新坐回位子上,对对面满脸笑意的青木视而不见。
白洛坐在旁边也有些不安。今日安竹突然到来,却不知因为何由,如此看来,便是要整治晨省了。
从前晨省便是如此,总有那么几个恃宠而骄的不愿来请安。白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在枕榻上提起。安竹也总是安慰他,让他别过多计较。时日久了白洛也死了心,没再提过。
安竹捡了殷品来问话,答案却是可想而知。
“都说身体不爽,那到底病因何在?”
殷品说不出话来。只见安竹接过桔儿递来的记录本,随便翻了几页便啪的合上,扔在殷品脚边。
殷品自己心里有数,连忙跪下。
这一次安竹只是小惩大诫,只是罚了闭门思过。至于宁千灵,看在他也就少许几次的份上没多加惩罚。
这一日,青木正在宫中逗弄着他的珍珠鸟,男侍从门外跑进来,附耳说着。便见青木花颜失色,质问道:“你是怎么知晓的?”
男侍慌忙说:“昨儿主子说想尝尝洵城糕点,因一直是住在安长华宫中,便去请。谁知却听见……”说着飞快扫了一眼青木:“安长华怀孕一事。”
青木已然呆住。
按北庭朝惯例,在太女协助朝政期间虽可与夫郎亲近,却不能使其有孕。一来会影响太女料理国事,二来过早有皇嗣怕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安竹登基之后才准各宫停药。却没过多少时日便去了微服私访,这才刚回宫没多久就有人怀孕,而且没想到第一个怀上凰上孩子的居然是安长华。
青木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鸟饲狠狠捏碎,洒了一地,转身回屋。
男侍跟了进去。青木遣退下人,只留他一个。也不废话,直言道:“你有什么好法子么。”
男侍笑道:“安长华才刚进入宫中就第一个怀孕,更是抢在了凤后前面,想必此消息一传出,必然引起公愤。况且凰上是否知晓此事尚且不知。凰上是最在意凤后的。若是凤后执意不肯,恐怕凰上也无可奈何。”
青木靠在软榻上:“这可说不准。我派人打听过,这安清可是洵城一家青楼里的男子。连姓甚名甚都不知。是皇上替他脱了贱籍,赐了姓名,这才有了今日的安长华。否则还不知道在哪里舞弄风骚,怎会有今日怀上龙裔这等能让祖坟冒青烟的荣幸!”
男侍笑道:“如此说来,凰上还是在意他的。只不过墨长华与之一同回宫,家世相貌更是在他之上,若是也听闻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紧接着又道:“其实主子不必费心,这安清原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只不过是得凰上垂怜罢了。要是被世人皆知其身份,想必不用主子您动手,他也自知身份,无地自容了。”
“怕就怕他从小耳濡目染,学的那些下贱东西来狐媚惑主。脸皮比城墙还厚。”
“那主子就更加不用怕他了。殷品是最见不惯这些东西的。怎可容忍一位小小男倌在他头上发威?安清此消息一出,恐怕后宫里对他不满的人更是多上加多。到时主子不用自己动手,他就已经是落魄之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