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众人见了这琵琶乐师的绝代之貌都是一惊,中间的帝后二人也怔了怔,皇后开口:“那乐师,是京城中谁门下?”
羡珏屈膝福了一福:“回娘娘,贱妾是观月楼下乐师。”
皇后点点头:“市井之地,难怪如此不懂规矩,嗣儿难道没有教你宫中的规矩
么?”
嗣王赶紧擎手:“母后息怒,孩儿自是教过规矩了的,不知母后何处不满,孩儿一定改。”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有何不满?这琵琶曲艺之高,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此曲本身,犯了规矩罢了。”
皇帝这时开口了,“不知皇后指的是何规矩?”
皇后转过头微微一笑,雍容温婉:“皇上难道忘了,宫中禁止弹奏虞妃生前那些曲子么?”
虞妃是羌族公主,生前极其喜爱奏乐羌族乐曲,这楼兰曲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她死后,皇后便颁了这么一条规矩,任何人不得在宫中奏乐虞妃所爱的那些羌族乐曲。
皇帝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低地说了一声“皇后。”
皇后仍然笑眯眯的,眼神却格外冷淡,“楼兰曲是虞妃生前最爱,在本宫寿宴上弹奏,不知这乐师是何意?”
嗣王赶紧跪下,“母后误会,孩儿并不知这规矩,也不知此曲是虞妃生前弹奏的禁曲,还请母后看在孩儿无知的份上,饶恕孩儿吧。”
皇后温和地冲养子笑笑:“嗣儿慌什么,你也是一片好意,母后哪里有怪罪你的道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送了一口气,谁知皇后又接着道:“都是这乐师胆大妄为,拖出去打六十大板就算了。”
左旭阳大惊,六十大板与杖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没什么区别,这六十仗下去,羡珏不死也残。
皇帝还是开口了,“皇后,这乐师也是无意,弹错了曲子也不必如此吧。”
皇后锐利地看羡珏一眼,只见她秀丽的眉连蹙都不曾蹙一下,面目淡然,衬得整个人风华如斯,心里更加不喜这女子。
“皇上说笑,当年禁止弹奏虞妃之曲也是皇上答应的,怎么,如今要在臣妾寿宴上推了么?”皇后一脸笑容,眼神却更加冷淡。
皇帝的脸色也不好了,冷笑了笑:“那随皇后的意,朕不过随口一说。”
皇后是霍氏之后,无论本身的能力地位还是老姓家族的威力,皇帝都要给三分面子,便也不阻拦来扫她的意了。
“乐师狂妄,于皇后寿宴中弹奏宫廷禁曲,杖责六十。”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就有人拉着羡珏要出去,西宁脸色一白,立刻就要站起,方文远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
“大哥!”西宁悲怆地道。
“你冷静些,皇后要维护自己的脸面,此刻若是有任何人站出来,都会被认为是在扫皇后的面子,或者维护嗣王一方,皇上对我们心疑已久,你要是此刻出来,必定会被认为屏东府是嗣王一党,你欲将府中上千人置于水火之中么!”
方文远坚定地看着西宁的眼,不顾这少年面目痛惜的模样,兄弟几人在身边,西宁死死望着羡珏就要出去的背影,又看着大哥坚定的目光。
他百般回环的眼神痛苦了一番,终于垂下了头。
左旭阳此刻心中也有大把疑惑,嗣王献羌女,在皇后寿宴上却好好折了一次脸,跟紧接着的科考名单又有什么联系,这一步,又是否在晋王的预料中?
眼见羡珏已踏出了金殿大门,门外就是死亡,忽然,大殿中响起少年突兀的声音:“皇后娘娘且慢!”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个英俊无比,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趁着方文远已经放下警惕,西宁还是趁机站了起来。
皇后认识这个汤有向来宠爱的小将,西宁生得风流倜傥,皇后对他也有些好感,虽然感到诧异,但还是问道:“少将有什么事么?”
门口羡珏已经停住了脚步,此刻西宁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关系着这位绝代美人的生死,谁知这少年却笑眯眯地道:“娘娘今日大寿,末将自然是要祝寿了。”
在这样要紧的关口说话,所有人都明白西宁不可能是要祝寿,但皇帝还是笑笑道:“你这孩子,又想说什么?”
西宁擎一擎手,开始说前面那些王公大臣说的那些贺词,他信口侃侃而谈,仪态翩翩,词藻华美,文采斐然,说得比薛少敏还要肉麻十倍,却让人不由得赞叹他的文采。
方文远几人却紧张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宗威着急地问:“老四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过秦低声道:“他在拖延时间想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阻止他去出声救羡珏。”
左旭阳一边听西宁说那华丽的贺文,脑中思绪万千,一边又暗暗惊叹这个平日里纨绔调皮的公子哥,文采和机辩如此高明,出口成章还能一心二用想出应对方法。
西宁洋洋洒洒地一篇贺文念完,众人都是拍手称好,皇后也笑着点点头,“少将军真是文采斐然,当奖当奖。”
西宁低头称谢,紧接着立即道:“那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赏微臣一样东西?”
皇后立即皱了皱眉,西宁在羡珏要被杖毙的关口站出来,此刻又讨赏,明眼人都看出他的意图,她立刻道:“少将军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左旭阳立刻暗叫不好,西宁若是直接向皇后要羡珏,那这一招可真是差到极点了,方文远立即低低地冲西宁叫停。
西宁却毫无惧色地笑了笑:“娘娘,其实微臣也不是自己要赏,是替另一人讨赏。”
这时候皇帝也起了兴致,笑道:“你又打了什么主意,究竟是谁要赏?”
西宁擎手:“回皇上,其实,是末将府上的少天监大人要赏,但大人不好意思说,臣便想替左大人要这个赏。”
众人齐齐看向左旭阳,皇帝也问:“左卿想要什么赏?”
左旭阳立刻站了起来,西宁马上回道:“左大人恰及冠之年,却还未娶妻,适才见那琵琶乐师才貌俱佳,想恳请皇上将此女赐给左大人。”
大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左旭阳惊讶地看向旁边的西宁,却见这少年眼神中满是恳求却又坚定的神色,目光如炬。
殿上皇帝也露出有些不可思议又怀疑的神色,“左卿,此话当真?”
左旭阳的心中顿时回环曲折,不知如何是好,她深知一旦帮了西宁,就等于帮了屏东府,自己就会损坏皇帝的信任,也会再次受到晋王的不满。
但西宁这个执著的少年露出的神色和决断,显然是不会罢休,若是自己不帮,也许西宁就会在自己面前毁灭。
西宁就站在自己左边,后面还有宗威,过秦,方文远,此刻左旭阳忽然发现,这短短几个月自己和他们相伴的时光,已经在心中为这四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情谊。
她忽然就坚定了选择,庄重地擎手抬头道:“回皇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