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徐州又召开高层会议,商议对策。
参加人员有徐州长官崔彦曾、团练判官温庭皓、总纠察官元密,还有尹戡、杜璋、徐行俭三位将领。
会议正如火如荼之时,侍卫来报,庞勋的使节前来求见。
这么快?!众人心里一震。
按照之前的约定,庞氏军队每到一处驿站都要即时向上打报告。唐朝驿站30里一个,综合徐州集团掌握的变军行军速度和之前驿站的报告分析,这会离到达下一个驿站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信使突然提前来,莫非变军有所图,加快了行军速度?
有时候,反应过度也不是坏事,凡事从最坏处打算,必有好结果。
询问之下才知道,庞勋的信使只是来送“礼”而已,众人虚惊一场,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一松。
信使送来了12只小匣子和一封信。崔彦曾命人打开匣子一看,是12个血淋淋的人头。正是赵武等12人的头颅。
信是这么写:“我们驻扎在遥远的边疆,有六年之久,对故乡旧里实在想念。”
这个事情实在政府理亏,庞勋也试图以此为回军找个合理的借口。此后,庞勋话锋一转,将本次回军的责任全推到死鬼赵武身上。
“赵武等人竟然利用军心动荡,使用奸计煽动大家背叛政府。我们已经触及刑法,怎么敢一误再误。既然蒙皇上恩典,自应当诛杀主凶,用以赎罪。”
赵武这会头在匣子里,只能干瞪眼,有口说不出。
一番话冠名堂皇,主要意思就是说,虽然我们有过错,但错先在政府,我们的觉悟都算高的了,不劳大人贵手,先行帮您杀了首恶,搞定了事情。
等于说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我庞勋这边已经自圆其说了,只要政府点个头,表示这个事情真实合理,略为褒奖。
那么历史估计就这么写:变军大将庞勋深明大义,带领众品质高尚的士兵,凭借着为国为民的热忱、高度的责任感和爱国主义情怀,袭杀了赵武等为首的变军集团首领,救大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截止到现在,这是处理本次军乱的最佳时机,庞勋服软,谈判的诚意也有,只要政府松下口,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徐州主官崔彦曾却是个聪明的“二愣子”。
史载,他精通法律,严刑峻法。很多时候,领导太有文化也是一种灾难。
在崔彦曾认识的法律界限内,庞勋等人的行为已是大逆不道了,这会还在这里谈感情,打马虎眼,得了便宜还装得非常无辜。
看完信后,崔彦曾大怒,当下命人把使者抓了起来,胖揍了一顿后,就丢进监狱。经严刑拷打审查,使者把军乱的前情后事等等真实情况全盘托出。
崔彦曾对自己再一次维护帝国法律的权威感到十分满意,众人也都高呼英明。
法律上,崔彦曾是得了满分,但从政治上说,却是零分。这么一来,等于活生生绝了大家沟通得渠道。
沟通不畅,唯有动干戈。
庞勋这边见信使都出去几天,却杳无音讯。私底下估摸着,信使够呛,而他所传达的“情”也必然是未能被崔彦曾意会。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再废话,直接谈条件。
庞勋又派信使称:“将士们身负重罪,每人都心怀忧虑疑惧,今天已到达符离,还不敢退下铠甲。”
这会口气已经完全变了,硬了很多,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们随时准备好战斗,你小子不怕就给我等着。符离在宿州的北面,离徐州已经非常近了。
信中还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把尹戡、杜璋、徐行俭等三个军头给免职。因为这仨没有从生理和心理上关心这帮大兵,大兵对他仨有怨恨。第二,回到徐州,要设立独立营地两个,由我们的人统一指挥。
既然撕破了面皮,要明刀明枪来干,那就来吧。
崔彦曾没啥招,又召开了紧急会议。古今往来的官老爷都这样,最擅长就是开会吹牛。
崔彦曾将庞勋来信内容跟大家简单介绍后就说,“现在变军距离徐州已剩下4个驿站,也就120公里左右,大家议一议。”
尹戡、杜璋、徐行俭三个军头听到庞勋指名要做了他们,都十分恐惧,意见也都比较一致。
“正在执行任务的武装部队,擅自撤防,这已是重罪,一定要诛之而后快。”尹戡说,他知道领导是法律通,故意拿这个来说事。
“变军沿途杀人放火,自备铠甲和武器,集结亡命之徒,如此不讨伐,法律的威严何在,以后对罪犯还惩不惩罚?”徐行俭依样画葫芦。
“如果允许他们进城,一定会爆发动乱,届时全境将一片血腥,在座各位也性命堪忧。”杜璋警告说,最后亮出个狠话。
元密接上说,“三位将军所言极是,不如趁变军万里行军,身心疲惫之时,出军攻击,我们精力充沛,不论怎么作战都会传出捷报。”
按照常理这个肯定是对的,合理推测,必然是无可辩驳。
崔彦曾听完也不置可否,犹豫不决。
团练判官温庭皓一看急了,又进言道,“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危险出现在眼前,成败就在今天的决策,如果攻击有三个困难,妥协的话又有五种灾难。”
历来对温庭皓“三难五灾”非常赞赏,这个分析也实在太长了,就不写出来。
温先生这个分析无疑是入木三分,可以拿一百分,但也是空有分析,没有对应的解决方案,这个得了零分,相当于整个分析也是废话。
至此,目前所有的决策只是简单的战或逃,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无论如何,一场恶战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