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甫军突然失踪的消息传到绍兴城里。
坐镇指挥总部的王式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呼唤参谋拿来作战图,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研究半天后,王式指着南陈馆西北面的一处山岭问,“此地叫什么?”
参谋顺着他的指引看了看说,“大人,此地是黄罕岭。”
“黄罕岭…”王式若有所思,又问“此处可通剡县?”
“嗯…嗯…好像”参谋不是很确定,支吾了半天。
正在此时,探马来报,剡县境内发现了大量军队,令人意想不到是,正是在南陈馆不翼而飞的裘甫军。
在座官员大惊,纷纷望向主帅王式,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安慰。
剡县离绍兴只有区区的50公里左右。从剡县出发,急行军的话,只需半天就能到达绍兴城下。更可怕的是,绍兴城只有一千守军,还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
王式道,“大家莫慌,盗匪只是来投案而已。”眼神坚毅,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名将风度。将心就是军心,此刻如若他有一丝惊慌,在敌人未到之前绍兴城就已经自行崩溃了,到时候必死无疑。
吹牛归吹牛,王式也不敢怠慢,一面下令封锁消息;一面急令各路大军迅速回救。此外,暗中加强城防,内紧外松。当下也无其他好法子,只能打胖脸充胖子,顶着上。
王式深知,在敌人的目标未先明之前,绝不能自乱阵脚。但是,他隐约觉得裘甫军好像转了一个画风。
没错,裘甫集团正是穿过黄罕岭,重返剡县的。
山岭就是连绵的高山。黄罕岭还有与其他山岭更特别之处就是“超长”,长达17公里。而且,黄罕岭呈“西北——东南走向”,也就是说裘甫军要从南陈馆进入剡县,必须一路上坡!
这是一步极险的棋招,只要黄罕岭上有政府守军,分分钟都是全军覆没。
高风险自然也是高回报。只要安全通过黄罕岭,进入剡县,既跳出了包围圈,将政府军主力甩掉,又威胁绍兴政府总指挥部,形成“斩首之势”,说不定有逆转颓势的可能。当然,裘甫军并不知道绍兴的防守十分薄弱。
“攻取绍兴”不一直是刘暀的主张吗?裘甫什么时候又开始信任刘暀了?实际上,此时起事军的控制权却已经易主,刘暀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话事人。王式的感觉很准。
那么,究竟发生什么呢?
当日,起事军突然在宁海停留,跟这个就有莫大关系。
起事军选择宁海,原因很简单。此处接近象山群岛,再往前一步就是大海,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勉强算是安全。还有一个原因涉及军队内部问题。
从4月份开始,起事军就没打过胜仗,唯一能做的就是直起尾巴,一路狂奔。这时候,军队停下来,既是总结,也是整风,更是追责。
在刘从简寻找海路未果,海路被封死后,起事军一直沿用的王辂策略已被实践证明全部失败。起事军最高指挥部的“不和谐”矛盾也随之最终爆发。
“当初如果采纳我的建议,进入绍兴,怎么会有今天的困境!”军事会议上,副统帅刘暀公开发飙,指责最高统帅裘甫。不管如何,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最多也就是在裘甫的伤口上撒巴盐。
裘甫脸色非常难看,一言不发。
“兵非战之罪,刘帅智谋了得,不也兵败唐兴?”王辂见老板被喷得灰头土脸,就接上话。
刘暀大怒,咆哮地道,“说破坏我大战略的,就是你们这群青虫!”王以及谋士团都穿代表科员的绿色衣服,蔑称青虫。
王辂正欲据理力争,却被刘暀早已布下的士兵拿下,捆了个结实。秀才遇着兵,有理也无处讲。
“大帅…,救我。”王辂见架势不对,急忙向裘甫求救。裘甫也没想到刘暀突然会动刀子,一脸惶恐。
“刘副帅…这…。”裘甫边说边环顾周围,见在座将领都面无表情,似乎早就已经知道这里要发生的事一样,欲言又止。
“王辂等人,乱我军政,惑乱人心,致我军大败,应为本次大败负责,经决策层裁决,对此若干人等,斩立决!”刘暀没有搭理裘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判决书,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
王辂自知大势已去,这替罪羊他是当定了,瘫了下去。
战败了应该有人来背黑锅,出谋者王辂是最合适的人选。官场上,追责都是追最小,最无辜的,替死也是一种荣誉。
当然,替死的是王辂,为此埋单的却是裘甫,这是刘暀“三桃二士”的高明之处,既杀了王辂否定了最高统帅裘甫,又保全了军队灵魂和颜面,还取得了军队的控制权。
从南陈馆撤退,穿越黄罕岭,重返剡县,就是刘暀重启大战略的几个核心步骤。虽然,刘暀知道南陈馆非常艰险,但只有通过南陈馆才能走黄罕岭的特殊通道,才能回到重返剡县。
对于黄罕岭,史书上说,王式早就估计到裘甫军会走这路,只是因为军队紧缺,没有在此地安排防守。这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的说法。
胡三省考证,《资治通鉴》叙述讨伐裘甫事件,都是原文照抄《平剡录》,而这书刚好又是王式幕僚所作,夸夸其谈在所难免。
实际情况应该是王式以及当时整个浙东军事决策层根本没有掌握黄罕岭通道这个地理情况,才使整个总指挥部处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