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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七十四——逝归——七十五

七十四

这两颗从没分开过的心,又重新合在一起。是他们最信仰的老天,把他们整整分开二十年了。老天爷在秋天,把他们分开。他们在北方漫长的冬天里,从冰雪中爬出来。老天爷又要在春天里,把他们结合在一起。过去的岁月不再回返,青春的年华不再重现。可是成熟了的心,却依然有着蓬勃的热情。他们几乎用了大半生的时间,为了对方而生。当他们又能重新在一起的时候,那是一种多么大的力量。难道还能有什么障碍吗?

那沙说:“你该提出些要求,让我按着你的意见办。”

那古说:“还能有什么要求,要求就是你和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我现在就安排人操办喜事,就在这个月内把你接过来。我不能再等了,等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

“最好不要太张扬,别太得意了。”

那沙说:“不,这样的大事,一定要办好。不然,别人也放不过我的。”

两人在一起,商量了办喜事的事情。那沙说要请夷离堇来主婚,让王妃来当那沙这边的长辈人。因为把那沙养大的赛哥,是王府中出来的人。那沙说,王妃会同意她来代替赛哥和那哈的。

那沙拉出个名单,列出需要请来的长辈、贵宾,和那些从小的朋友们。两人研究了婚礼的程序,还特意安排了那古娘家这边的人。

那沙说:“一定要让老惕稳高高兴兴地看着大女儿出嫁,让他老人家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

那古说:“也要和孤稳再说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看法。”

那沙说:“孤稳是最希望,咱们合为一家的。她早就和我说过多少次,让我把你接过来。就因为你的顽固,才拖到现在的。再就是,明天我就打发人,去你家正式地提亲。你看行吗?”

“还用得着这些麻烦事尬哈,你还以为我是小姑娘?”

那沙说:“不好好办咱们的喜事,我的心过不去。决不能让你感到有一点遗憾,更不能让你再委曲了。”

那古回家后,把两人的决定告诉了父亲。狄鲁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手乐得合不拢嘴。狄鲁当晚就让人杀了一口猪,让全府上下庆贺一番。

这一夜,那古做了一个梦。梦中,那沙很快地把喜事操办好了。她和那沙,举办了非常隆重的婚礼。全城人都来为他们两人祝贺,给他们送了很多礼品。婚礼过后,两人手拉手地进入了洞房。突然,她看见女古也来了。女古没有变样,还象二十年前那么漂亮。女古手中拿着一大把山花,走到她的面前。女古把花放在那古的怀里,说了一句:“你会幸福的。” 便突然不见了。那古急得喊着:“女古——” 。忙推开洞房的门、分开人群去找女古,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心中一急,睁开了眼睛,才知道是一场梦。

这天晚上,那沙和孛嘎一起来到撒里太的房间,那沙坐在老人的身边。看着老人那只断掉了的胳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又想起了女古,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撒里太把他们两个孩子,一起背在身上。把那沙背在背上,把小不点的女古挎在前面。两个孩子在她的肩上,互相接手玩……。

那沙心中,直想哭出来。他强忍着自己,过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

“姑母,你把我从小养大,你就是我的妈妈。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 停了一会,又说:“现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撒里太说:“有啥事,用我这老婆子帮忙?你就说好了。”

那沙不好说出口,他求救似地看着孛嘎。

孛嘎对撒里太说:“相爷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老是孤身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太太至今没个消息,恐怕也不能回来了。大家都替他着急,想听听你的想法。”

撒里太说:“我,早就说过那沙。女古怕是死了,不要再等了。快点再成个家,我的心也能安静些。可那沙就是不听,这回能有个回心转意?” 她看着那沙问。

那沙点点头,没有说话。

孛嘎说:“相爷这边挺苦的,那古那边也挺苦的。他们两人要是合在一起,就好了。你说对吗?”

撒里太说:“这两个孩子,早就有情。就因为那年的事,才硬给拆散了。也是这个命,都不顺心。要是能行,就快点给他们办了。把那古,早些接过来吧。” 说着,她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那沙马上为她擦泪说:“姑母,你要是不同意,这事就算了,别伤心。”

撒里太说:“这孩子,咋能说这话?我是高兴。看你等了这么多年,心里也够苦的了。” 说到这里,她更加流泪了。

那沙看着她老态龙钟的面容,深深地叹了口气。抚摸着撒里太的那支空空的袖筒,那沙的一腔心绪又凝固了。

孤稳在惕稳府和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地庆贺了一天。她搂着那古的脖子说:“好妈妈,你这回终于能和爸爸在一起了。我也不用两边跑了。”

那古点着她那美丽的小鼻子说:“你就知道自己方便。”

孤稳围着那古身前身后,转着耍娇。她这些天有几件顺心事,一直很高兴。自从她和仙文翻了脸,便一心和仙门好起来。她觉得仙门敢说敢为,一定会象个男子汉样。最主要的还是,自从仙门有了孤稳,自然和别的女孩子疏远了。这才是她,最高兴的事。现在又听到家中的好消息,她感到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美好起来。

一大早,她早早吃完饭,便去找仙门。是仙门约她,一再劝她早点过来玩的。芹哥比她还早,已经和仙门在王府的门口,聊得嘻嘻哈哈的。仙门一见孤稳,立即扔下芹哥,迎着她笑嘻嘻的说:

“你果然按时间来的,真是守信用的人。”

孤稳板着脸不说话,芹哥主动上前对她说:“孤稳,咱们上我家吧。我家的花马,昨天下了个小马驹,可好玩了。”

仙门也说:“走,咱们去看看。”

孤稳说:“仙门,咱们今天上山打猎去。”

仙门说:“好吧,你等着,我去牵两匹马来,再拿点吃的。”

芹哥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好吗?”

孤稳不表态,眼睛瞅着仙门,示意让他说话。

仙门看看孤稳,又看看芹哥,为难地说:“芹哥,我就能牵出两匹马来,咱们三个人咋办?你是最宽容的人,以后再去吧。”

芹哥看这种架式,想跟去是不可能的。倒不如作个好人,于是说:“你们两个人去吧,我是和你们说着玩的,我家还有事呢。” 说完自回家去了。

不一会,仙门揣了一包兔肉,带着弓箭,牵着两匹马出来。问:“小姑奶奶,你说往哪走?”

孤稳说:“上仙人山,那边好玩。”

于是,两人骑马向着东南山走去。他们一气跑出三十多里,来到仙人山。不一会,仙门就射到一只兔子。还没到晌午,天上就阴云密布,接着便下起雨来。两人忙打马往回跑,雨越下越大。

两人跑到日月洞前,仙门喊道:“快进洞里躲一躲。”

孤稳混身已经湿透,跟着仙门下马进洞。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相,哈哈大笑起来。仙门透过雨雾发现,左面的旧房基已经被人修好。房上苫着整齐的小叶樟草,里面一定有人住着。

仙门对孤稳说:“你在这嘎达等一会。” 便冒雨来到房子跟前,门关着,窗户半开着。往里一看,果然有人住着,是个僧尼。

僧尼也发现了仙门,对着门外说道:“施主可进来避雨。”

仙门推门进屋,打了一躬说:“麻烦师父了。”

那僧尼的僧帽压得很低,没有抬眼。只说一句:“施主自寻方便吧。”

便不再说话,自在那里打坐念经。仙门往四周看看再无别人,室内十分简陋,几乎什么也没有。

他走到门前,朝着孤稳喊道:“孤稳,快过来,到屋里歇歇。”

“孤稳?” 那僧尼猛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仙门。

仙门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是,是孤稳。”

僧尼忽地一下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向外看。孤稳冒着雨跑进屋来,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雨水。

那尼姑问:“你叫孤稳?”

“是呀。”孤稳也瞪着眼睛看着她说。

尼姑又问道:“你多大了?”

“十八岁了。”

“你爸爸是谁?”

“那沙。”

眼看着那僧尼控制不住自己的,抓住孤稳的两只手。两眼热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孤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竟然也跟着流起泪来。

倒把站在一旁的仙门惊呆了,他不知孤稳怎么了,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做。呆呆地站着,瞪起两眼,看事态的发展。

好半天,孤稳缓过劲来。心中疑惑地问尼姑:“你是谁呀?”

那尼姑猛地收回手来,一边擦泪一边说:“你看,我这不是老糊涂了?把人都看错了,还请施主原谅。” 说完又坐回原处,闭上眼睛,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便再也不出声地坐在那里。

孤稳镇定了一会以后,蹲下身去。她仔细地看着尼姑,觉得她并不象刚看见时那样衰老。大约四十左右岁年纪,虽然面色腊黄、瘦骨嶙嶙,却也利落。两只枯瘦的手,无力地在胸前抚弄。眼中的泪水,还在从闭着的眼缝中挤出来。

孤稳自觉心中难受,和仙门站在一边不敢说话。她目不转睛地、默默地看着尼姑,心绪乱极了。

雨停了,太阳露了出来,大地又恢复了平静。仙门和孤稳向尼姑道别,要下山去。那尼姑坐在原处,头不抬,眼不睁,口不语。只是不动声色地叨咕着,不知说些什么。两人悄悄地退出来,关好门,牵马下山。

走着走着,孤稳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抬头一看,那尼姑正站在房子前面看着自己。她向尼姑摆摆手,尼姑站在那里没有动。待仙门也回头看时,那尼姑已经转身回屋去了。

仙门对孤稳说:“这僧尼好怪,她怎么那样看着你?好象有什么话要说。”

孤稳说:“你别问了,我也让她看得好难受。”

回家后,孤稳总觉得坐立不安,心绪不宁。最后,干脆头朝着炕里,躺在炕上发呆。

那古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以为她和仙门闹口角,也没有在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孤稳还在闹心,躺在炕上不动地方。那古开始有些奇怪,上炕来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头,不觉得热。又摸摸她的手,也不热。就问:

“你今天咋的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孤稳自己也感到莫明其妙地说:“也是怪,我今天跟着仙门去仙人山。看见个尼姑,她看着我哭。把我哭的心里好难受,到现在也没过这个劲。”

“南山仙人洞,是在那个地方吗?那早就烧坏了,咋还能有人呢?”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看那房子修得好好的。”

那古心中,犯了嘀咕。凭着她女人的敏感,觉得是不是应了自己那天晚上的梦?她紧接着问:“那个尼姑长得啥样?”

“比我矮一些,瘦瘦的、黄黄的。我也说不出是啥样,反正看着她心里难受。”

“多大年纪?”那古又问道。

孤稳坐起来说:“好象和你差不多,也许比你大点。”

一种预感,涌上了那古的心头。她不想再问下去,低着头坐在炕上沉思起来。孤稳又倒身躺下,那古也一言不发地倒身躺下。

弄得孤稳更加糊涂起来,她自语道:“今天咋的了,都这样呢?” 过一会,孤稳起身召唤:“妈妈,咱们吃饭去,我都饿了。”

那古说:“你去吧,我吃过了,不吃了。”

孤稳没事了,那古却思来想去地一夜没睡。凭直觉判断,这个尼姑一定有来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看着孤稳哭的,她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第二天,孤稳还没睡醒的时候,那古便轻轻下了炕。洗完脸,到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叫上一个丫环,两人骑马出了门。直奔二十年前,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逝归

七十五

孤稳很晚才起炕,她觉得混身乏乏的,不愿动。只起来洗漱一下,便又合衣倒在炕上。丫环叫她吃早饭,她说不吃。又关上门,睡起来。太阳很高了,芹哥和英谷只来找她,才把她叫醒。她三步两步地跑到厨房,吃了几口饭,三个人一起去芹哥家。看纳鞋底的花样,帮着芹哥家纳起了鞋底子。天擦黑时,孤稳回到家,那古还没回来。她觉得手和胳膊酸痛酸痛的,到处问:“我妈妈上哪去了?”

结果是,谁也不知道。天黑以后,那古才回来。什么话也没说,没有吃晚饭,进屋就躺下了。

孤稳对她说:“刚才,管家来问,给你做的新鞋是要红色面,还是要青色的?他说今天晚上就下料,让你告诉他们一声。”

那古说:“你去告诉他们,不做了,婚事也不办了,全都不做了。”

孤稳不懂这是咋回事,又连问了几句。

那古不耐烦地说:“你就照我说的话,去告诉他们。”

孤稳不去,坐在那古身边堵气。

过了一会,管家敲门来问这个事。那古没动地方,隔着门重复说了刚才那句话。管家不敢作声,去回报老主人。

不一会,狄鲁推门进来,颤巅巅地问:“你这是咋的?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咋又不让办了,是那沙变了?”

那古说:“人家没变,是我变了。爸爸,你让我自己呆一会。”

狄鲁问道:“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不抓紧办了,咋说变就变呢?”

那古说:“我现在啥也不为,就是不想成婚。”

狄鲁本来年高体弱,这些年常因有病不能下炕出屋。听那古这么说,顿时心火上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那古急忙呼人抢救,一帮家人把昏迷不醒的狄鲁抬回他的房间。狄剌已经骑马出门,去请王府御医。那古急得哭了起来,孤稳也跟着哭。御医来了以后,忙了小半夜,才算把狄鲁抢救过来。

狄鲁睁开眼时,先是看这个、看那个的找人。

那古知道他是在找自己,便上前说:“爸爸,我在这嘎达。”

狄鲁用手指指她,嘴上张了两下,意思是要说话。

那古说:“我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我一定向你说清楚这件事。”

狄剌问:“大姐,到底怎么回事?”

那古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说话。管家见老主人已经没事,便对众人说:“没事了,都回去睡吧,明天还得干活。”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家里人。那古对孤稳说:“天晚了,没有你的事,也回去睡觉吧。”

孤稳还要说什么,被狄剌媳妇拉着说:“咱们一起走,该睡觉了。”

屋中只剩下父子、姐弟三个人。那古把她这一天的经历详详细细地对父亲和狄剌讲了出来。

狄鲁听后,对狄剌说:“去――,那沙……。” 狄剌明白,点点头出去,敲开相府大门,把那沙叫了过来。

那沙已经睡下,见狄剌心急火燎地来找他,忙起身穿衣。他不知道咋回事,以为狄鲁病得不行了,急忙跟着狄剌过来。

狄鲁看着那沙,又指了指那古。那沙以为他要问两人的婚事,忙说:“我已经全都办好了,请贴发下去了,就看你们这边了。”

狄剌对那古说:“大姐,你给解释一下吧。”

那古对那沙说:“咱们两的婚事不能办了。”

那沙惊谔地问:“咋的了,不是已经说得好好的吗?”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会受不了的。明天早晨,你立即到仙人山日月洞去一趟。去那里见一个人,就啥都明白了。”

那沙问:“去那嘎达尬哈?”

那古坚决地说:“你必须去,明早就去,越早越好。”

狄剌说:“大姐你就告诉他吧,让人怪着急的。”

那古对那沙说:“看来,咱们两人,的确是没有缘份。不过,你的磨难满了,该得好了。咱们两人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但愿咱们之间的友谊长存就行了。”

弄得那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坐在狄鲁的炕沿边上流起泪来。狄鲁心火上升,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那古一边照料父亲,一边对那沙说:

“你回家吧,明天早点去,要让姑母也去,她去有好处。”

那沙还要说些话,那古不让他说:“我已经说过,咱们的事,等你回来自然就有结果。” 那古让狄剌送那沙回家。

那沙满腹狐疑,心中不着天地的回到家,已经是四更天了。

他睡不着,他知道那古说话从不打诳语。无根无据的话,不会在那古嘴中说出来。从今晚大家的表情上看,一定是有很大、很重要的情况发生。不然,大家不能半夜叫他起来。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他睁着眼睛看着东方发白,心情不已地起身来敲撒里太的房间。撒里太早已起炕,那沙把昨晚上那古说的话向姑母说了一遍。

撒里太立即让那沙套上马车,母子二人饭也不吃了。召唤着车夫,上马蹬车,急匆匆奔仙人山而去。

仙人山那边,只有几户猎人居住。那沙母子,直奔日月洞上山去。洞旁的破房基已经变了样,他们心知有人在这里居住。那沙来到房前,却见铁锁看门。把窗户纸捅开一个小洞,往里看,里面什么也没有。那沙又去日月洞中查看,照旧空空如也。母子俩正在莫明其妙地捉摸着,却见那古和狄剌从山下骑马上来。

那古离老远就喊:“那嘎达有人吗?”

那沙朝她摇摇手说:“什么也没有。”

那古说:“我估莫着你们也许会扑空,就急着来追你们。”

撒里太问那古:“到底是咋回事?”

那古说:“是女古,她出家当了尼姑,千辛万苦地才回来,还不去追她!”

那沙和撒里太如晴天一个惊雷,呆住了。那沙惊问:“谁,女古?她往哪儿去了?”

撒里太也瞪着眼睛问:“咋回事?”

那古说:“是女古,她不让我告诉你们。昨天,我死活要拉她回家,她说啥也不干。我估计她是怕我告诉你们,怕你们来找她,故意躲开了。”

撒里太问:“你快说,她能去哪?”

那古说:“前天,孤稳说碰见一个尼姑看着她哭,不知道咋回事。我就犯嘀咕,是不是女古。昨天来这嘎达一看,真就是她。她受的苦太多了,我们俩哭了一天。她就说不再见那沙了,有机会要看看妈妈,不然她也不在这嘎达呆下去了。那沙,你快骑马向南追。她要是走,只能是今天早上走的,不会走太远。”

那沙立即骑马下山,调头向南飞驰而去。

那古和狄剌扶着撒里太上了车也随后追去。那古骑着马对撒里太说:“我让那沙带着你来,就为了让你说服她。没成想,她的心这么坚决。”

撒里太坐在车上,抹着眼泪,叨咕着说:“女古,你咋连妈妈都不见上一面?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妈妈?你就不知道妈妈是咋想你的?”

那沙一气追了二十多里路,果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僧尼。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慢慢地走着。那沙看那背影,虽然有些变化,但也明显看出就是女古。

他远远地喊了起来:“女古――”

那僧尼不回头,反倒加快了脚步。那沙又喊:“女古,我是那沙。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咋就这么走了。”

僧尼猛地站住了脚,刚要回身,却突的一下瘫坐在地上。那沙追了上来,滚鞍下马。紧紧地抱住了女古大声哭起来,女古也泪流满面地哭泣着。

后面的人,心急火燎地追上来。撒里太不等马车停稳、车夫扶持,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扑过去和女古抱在一块,号啕大哭。那古流着泪过来扶撒里太,狄剌站在马旁呆傻傻地抹着眼泪。这母女、夫妻三人坐在路旁,抱头痛哭了一大阵,那沙看着女古脸。

女古明显地苍老了。僧帽和僧袍下,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女人的光彩。依然细嫩的皮肤发着惨黄色,两只大眼睛没有了过去的灵性。两只手,只剩下骨头架。

那沙又看她的衣服是那么单薄,心痛得又抱过女古哭了起来。撒里太也在继续哭,她对着女古的脸说:

“孩子,你一定遭了不少罪,我们都知道你遭了不少罪。你咋不早点回家呀?”

女古哭过之后,神态木然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任那沙搂抱着她,也没有表情。

那沙痛痛快快地哭过之后,不容分说把女古抱上马车说:“女古,你哪儿也不能去,咱们回家。”

撒里太也跟在身旁说:“好孩子,咱们回家。”

女古却不听他们的话,挣扎着滚下马车。她这一番闹腾,本来虚弱的身体更加面色灰白,身体突突地哆嗦不停。

那沙和撒里太心痛她,只好把她扶到路旁坐下,让她安静一下。女古对他们说:

“妈妈,我看着你了。你也看见我了,我在尘世间的缘份也就尽了。那沙至今尘心不死,也是苦海迷茫,孽缘不了。我至今出家多年,尘心泯灭。已经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女古了。我是个出家人,法号静新。既然皈依佛主,就以四海为家。若要让我回去那个家,是宁死不从的。那沙要逼我,只有死路一条。若要不逼,还可为些不了之缘多住几日。”

撒里太用她那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女古。好象她一松手,女古就会消失了一样。她求着女古说:“皈依什么法,也有自己的妈妈呀。难道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你看看妈妈这一只手,想想妈妈是怎么活过来的,也该回家看看。”

女古说:“人的生死都有一个缘,既有缘生必有缘灭,贫富生死都是空。”

那沙哭着给她跪下说:“女古,看在你自己的孩子孤稳面上;看在生你、养你的妈妈份上,你就回家吧。回家也可以修行,佛主是讲究僧人和居士的,都可以同为佛家弟子,同蹬三宝。我们都会按照你的意愿做,不会逼你的。”

女古说:“那沙,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和孤稳。可这些,都不是我愿意的,要是有缘,下辈子我会把欠帐还你的。妈妈,我不能抚养你,原谅女儿吧。我不能再回家,不是我心狠,我没那个脸再回家。” 女古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那古也为女古说:“昨天,我和女古说了一天,还向她保证过,谁也不会逼她还俗。我说了,要为女古修个寺院。那沙,你快说不会逼她还俗的,也不逼她回家。”

那沙和撒里太又费了很多口舌,劝她回心转意。女古只是不允,显然,她已经铁石心肠,决不还俗。

撒里太对她说:“既便不回家,多年不见的亲人,也有许多话要叙道叙道。我们的苦水也向你诉诉,求你这个佛家弟子开导一下。要是有佛缘,我也和你一起去。”

女古说:“往事去则去之,都是前世注定。说也无宜,听也无宜。听了反不如不听,是福、是苦,都是空。我出家人心在度外,岂能再听尘世烂言?”

那沙急得哭着说:“女古,你活生生一个好人。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你今天看见了我们,和我们说了这些话,不可怜自己,也不可怜我们吗?难道你不想看看女儿?和她说几句话吗?连她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也不想知道吗?”

女古听此,眼泪又象关不住闸门的水一样流了出来,咬着嘴唇不说话。好半天,才说:“人各有命,前缘注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那古说:“我把孤稳抱回来的时候,就说过。等你回来,就把她还给你。好不容易,才盼到了这一天。咱们回去,我现在就把她交给你。”

女古说:“我这一生,该有的福都享了。人间所有的苦,也都吃过。都过去了,都是空。我前天看见过孤稳,她挺好的,就行了。我一个出家人,要孩子尬哈?”

那古说:“你不要女儿,可女儿一直想着她的妈妈。难道你就不让孤稳认认亲生母亲吗?如果她知道你回来,不去认她。她该怎么想?出家人行善为本,为什么不为孤稳想想?” 那古说完,又陪着女古流起泪来。

天下哪有不想儿女的母亲,何况女古这样一个温情的女人?她横着一颗心说的那些话,难道是她一颗肉长的真心?

佛家弟子,也是人作的。只是因为女古吃尽了人间的苦,看透了这个人世间的一切。才要挣扎着,脱离这个苦海。她不想让那沙和亲人们为她蒙垢,不想让自己的屈辱感染任何人。她只能把心中的悲愤寄托在佛主那里,求得空虚的解脱和慰藉。

女古对他们说:“我回去可以,只能住在仙人山,不回铁骊城中的家。妈妈岁数大了,好坏都无所谓。可我不能给那沙和孤稳带来麻烦,给外人留下不好的话头。”

那沙说:“我和孤稳都不怕,你也不要怕。”

女古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孩子让别人讲究,有个出家的妈妈。不能让她跟着我受委曲,也是不想再给自己造下孽债。但求来世,修一个好出身,便是我的心愿了。”

大家好不容易,才把女古劝回转来。那沙心里打算,先让她安心下来,然后再慢慢说服她回心转意。撒里太则只希望女古回来就好,不管她住在哪里,只要是想她时能见到她就行了。所以,几个人对女古唯说是从,簇拥着她回到日月洞旁的小屋里。

那沙见这屋里空空荡荡,又想说服女古回家。撒里太和那古连连给他使眼色,那沙只好打住。他吩咐车夫立即回城,去将粮食、蔬菜、用具、烧柴、衣物,及油盐酱醋一应用品,立即送上山来。

那古陪着女古,把撒里太扶坐小炕上。女古抚摸着母亲的断臂,默泣无言。那沙为女古收拾着房前屋后,然后回来坐在女古的对面。

撒里太一再地问女古:“你是怎么活到现在,是怎么回到铁骊的?”

女古见问,早已珠泪流连,咽噎得说不出话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那段血泪交加、颠沛流离的十八年。那是一个切齿难忘,令人痛心疾首,受着非人对待的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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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镇舞会》发表于七月革命前夕的一八二九年,尚属巴尔扎克的试笔之作,但作家对复辟时期贵族尴尬地位的描写,已可谓入木三分。老贵族德·封丹纳伯爵对王室忠心耿耿,但在现实生活中却表现得十分实际。他让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与资产者新贵联姻,为的是弥补自己财力的空虚,表现出他对江河日下的命运的清醒认识。三女爱米莉虽是最年轻的一个,但其观念之陈腐既甚于兄姐,也甚于老父。决不屈尊下嫁的门阀之见酿成了她的婚姻悲剧,使她失去了爱情的幸福,也失去了她所追求的虚荣。而审时度势,善于顺应潮流,且有务实精神的贵族后裔马克西米利安,却成了政治舞台和经济生活中的佼佼者。巴尔扎克对封建传统观念的嘲弄是辛辣的,对社会情势的把握是准确的。
  • 金书传

    金书传

    修仙门派的一个小修士捡到金书后的修行之路。
  • 马上开讲:亲历中国体育电视30年

    马上开讲:亲历中国体育电视30年

    这是一本没有多少故事的回忆录,其中大多是历史记载,我将它看作电视系的教学辅导读物。当然,如果读者对于中国的体育电视以及与其有关的历史有兴趣,也可以从中体会到一些阅读的乐趣。
  • 江湖风云录之创世

    江湖风云录之创世

    一步江湖几忘龄,江湖里的风波,江湖里的人,江湖里的事,以及那份来自江湖的断也断不了的牵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的江湖就在我的字里行间,你的江湖又是怎样的呢?
  • 逆.天命

    逆.天命

    从现实世界穿越过来的林峰,意外的获得了修炼系统,最后从这个世界的废材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绝世强者。
  • 万昼天尊

    万昼天尊

    他未来会有一把刀,那刀会被那个眼神主人的血吣透,他叫_鬼手
  • 东朝纪

    东朝纪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致命狂妃

    致命狂妃

    新文《暴君宠妻:爱妃,太凶猛》已开,求支持~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异世重生,面对家族灭门,血腥再一次渲染她的手。他,是大兴王朝的绝色王爷,铁血冷酷,却一眼相中了她。“放眼天下我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两人对崎,她狂傲至极的话语,如同君王般让人膜拜,更挑起了他绝对的占有欲!乱世之战,烽火倾城,谁能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