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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身不由己

缓缓的闭上眼睛,要结束了么?

想起了爹爹,他说过能保护我,我相信他。今天的事,是我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想起了逊宁,在夜风中对我伸出的手,连面容也变得那么温柔。居然还想起了韩隐,想起他通红的眼睛盯着我,骂我丑八怪。

原来有这么多人,我至今也还牵挂。也原来有这么多人,至今还牵挂我。

韩半月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我在等待母亲的发落,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夫人,夫人”大管家气息有些急,在门外低低地唤着母亲。

”进来吧”母亲吩咐。

大管家走进来,径直走到母亲身边,低声对母亲说着”老爷回来了,很急”。

母亲听完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他退下,然后又看了我和韩半月一眼。

”韩半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北地,终身不得回上京”。说完,顿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走了。

待她走后,我才突然后怕起来。韩半月呆呆的跪在原地,自始至终都没再说一句话。韩先生站起来,走到我跟前,蹲下来,扶着我的胳膊,试图扶我起来。

”四小姐,你快起来吧,夫人她已经走了,地下凉,女孩子家娇贵,你当心身子”。

我慢慢缓过神来问韩先生”母亲大人她走了吗”?

听我这么问韩先生的眼里又充满泪花,”是,是,四小姐,你快起来吧,夫人她已经走了,她不怪你了”。

哦,我愣愣的由韩先生扶起来。

”小姐,我扶你回去歇着吧”韩先生有些心疼的说着。

我转过身走到那个孩子跟前,慢慢的跪了下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想起他气呼呼的说着,”我才不是小狗”;想起他在被大管家抱走时,已经将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人,呼喊我去救他。可是如今,我却在为这个间接害死他的人求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怪,你就怪姐姐吧。你恨完了,就好好去投胎,但愿来生能投胎到一个太平盛世,不再有阴谋,不再有无所谓的牺牲,就像姐姐来的那个世界,孩子们都可以开心的活着。

佛祖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究竟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我跪在孩子面前无助的哭着,韩先生默默不语,韩半月也回过神来也看着我,却一句话也没说。

”四小姐,我扶你起来吧”。韩先生过来劝慰。

韩半月很想说什么,开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在他这样一个孩子的心里,心中坚持多年的信念突然崩塌,会是怎样一种感受,或许残忍,却无法回避。

韩先生将我扶起来,门外小琳早已经候在那里。见我出来,赶紧走过来将我从韩先生手里接过。

此时外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乍一出门晃的人睁不开眼。我立在门口很久才适应,雪是这世界最干净的东西,在这个穆宗驾崩,景宗继位的早春,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好的兆头,意味着这个世界会迎来短暂的清明。

这条路我们似乎走了很久,推开院门,居然发现已经有一排脚印直通向我们的屋子,会是谁呢?我们对视一眼,却从对方眼中看见相同的茫然。

进了屋子,看见有个人坐在那里,我们才从外面来,还没适应屋内的光线,一时没看清是谁。

”你回来了”。听见开屋门的声音,那人开口说到,居然是爹爹。

”见过爹”此时再见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去哪里了,快过来,屋子外面冷”爹轻轻的说。

我走到爹面前,看清他眼里满满地憔悴。

”爹”。

”嗯,你在就好”这是爹第二次这么说了。

小琳伶俐地给爹端来奶茶,让爹暖暖身子。我坐在爹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些天事情多,让你受了惊吓吧”爹带着几分心疼。

”我在家里没事,倒是爹辛苦了”。看着爹满眼地红血丝,可以想像这些天,在新帝登基之事上,爹耗费了怎样的精力。

”爹没事”爹缓了缓,终于还是忍不住对我说道”先帝大行,新帝命我等进宫祭拜,你换上衣服和我一起去吧”。

我吃惊的看着爹,爹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是观察我的反应。

虽然明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说的话不会有所改变,但我还是试图找出一些不去的理由来。皇宫那个地方,实在太令人害怕了。

然而爹就那么一直看着我,眼神复杂。

”爹,你会和我一起么”?知道躲不过,我只好认命的问爹。

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大概有拇指大小,交给我”你把这个带好,万一,爹是说万一遇到什么,就把他拉响,爹会赶过来救你”。

我仔细看爹给我的东西,原来是那晚我们遇刺,三姐手上拿的东西,看来是爹给我防身用的,也就是意味着,此次入宫,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拿着那个东西,心里百感交集。我该感谢爹,还担心着我的安危。然而我却也该恨爹,他明知道宫中于我而言,是何等的危险。

”身为官宦人家的孩子,自然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爹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

是,身不由己。

我对着爹点点头,爹看我想通了,说了声”你母亲也去,我们在前厅等你”便走了。

”小姐”小琳带着哭声叫我。

”没事,帮我换衣服吧”。

小琳看我已下定决心,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套素服,应该是方才爹带来的,帮我穿戴了起来。

等我们到前厅的时候,母亲和爹都已经换好了衣服。爹看着我,神情复杂,”走吧”,他缓缓说到。

我坐上紧跟着爹的那辆马车,大家往宫里去。

到了宫门,所有人都下马车,步行入内。这是我第一次来大辽的皇宫,虽不如北京故宫恢宏,但也很有气势,在这场静谧的春雪下,显得更有几丝神秘。

我们随着人流,来到灵堂祭拜先帝,景宗做为新帝,在此主持大局,以彰显他的主动权。

灵堂最前面,放的是穆宗皇帝的棺椁,下面黑压压一片,跪的都是朝中的大臣。母亲做为燕国公主,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眷,而穆宗的妃子们,除了为首一个五十多岁的,大概是皇后,也没有其他人在。

爹做为朝中大臣,跪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母亲是燕国公主,属皇亲,也跪在左边靠前的位置,而我只能在最靠近外面的地方跪着。

进门时大概扫了眼,韩隐却没有来,我认识的,只有耶律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身边又没有认识的人,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

北风从门里呼呼的吹进来,夹杂着屋檐带落的雪花,不时吹落在我脖颈之间,冷的直发抖,突然觉得有人从后面碰了我一下。

抬起头,看见是逊宁,此时他一身素服,面色憔悴。逊宁如今为惕隐,主管皇族政教,此次穆宗大去,他要打点的地方也很多,想来这几日也很辛苦。对上我的目光,他点点头,示意我不要害怕。

逊宁不便多做停留,往前面走去,跪在了离爹爹不是很远的地方。我看着那个年轻倔强的身影,觉得心里很温暖,似乎在那个长街的夜晚,他将手伸出时,给我的那种安心和信赖。

静静的跪在那里,等待此次祭拜的结束,最好能顺风顺水便好。

此后不断有人来祭拜,大家安静的磕头,焚香,再跪到自己的位置。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先帝,先帝啊”!

突然一声粗狂带有哭音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抬头往门口看去。

一个生着戎装,外罩黑色孝服,帽子上还沾着雪的人,大步走进灵堂。此人四十上下的年纪,粗眉大眼,方脸络腮胡,鼻若悬胆,额头宽阔。身材精壮魁梧,声音亦洪亮如钟,可见是军中历练的结果。

他几步走进先帝棺椁,竟似未看见新帝耶律贤一般,径直跪在先帝棺椁前。

“先帝,为兄来迟,不想你竟被贼人所害”!

他这一声似平地炸雷般,惊的众人都失了声音,灵堂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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