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风声虽然没有到客船,站在朗朗明月下,背靠着栏杆,任海风吹呀吹,突然体会到什么叫无力。
给伊戈打电话的时候,海风吹得我的身子有些困乏。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带着尖细的感觉。我喜欢听。他讲,抱怨给他听的时候,他总是千方百计帮着吐槽,好像是自己亲身的经历,情不自禁骂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现在,他义愤填膺说了好多,他说得痛快,我听得也很是满意。
“天啊,晚晚,老天竟然派这么一群祸害来考验你,相信我,你绝对可以浴火重生的。”
“哈哈哈,自然的自然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自豪道。
“那是,你可是我一手捧出来的台柱,谁敢欺负。”伊戈无不骄傲道。
我愣怔了半天,波光凌凌的江水隔着风隔着月光隔着浮动的空气隔着太过久远那些惬意的时光,近在眼前又咫尺天涯。
不知伊戈在电话的那头想什么,我静默着,他也没吭声。隔了好久,我拉了拉衣服,大约有些冷。
要是搁着以前,伊戈总是会说我在电话里思考简直在浪费钱,说完又会提一句,反正不是我打的电话。
今天他没说,我也默契地不提起这个玩笑。
“好冷呀好冷呀,你知不知道我在江岸边诶。”我打破了平静。
过了几秒,伊戈有些凉凉的语气透着一丝温和,“我在西路口这边,从前我们最喜欢走的那条路,那个精品店的姐姐,你还记得吧,她好像结婚了,还有那个奶茶店的哥哥,没有以前帅了,你都不知道,荣中的宿舍楼开始翻新,超市也扩大了,还有。。。。。。”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算了。”
伊戈喃喃自语般说完所有,像是没打算让我接话。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酸软,我背靠在栏杆上,不打算放过自己,便问,“你说什么算了。”
他也许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前每每提到从前,我或多或少都有些逃避,今天,我没有。伊戈的声音有些小,我还是听清了,他说,又碰见程倾芯了,她还是那么好看。
我以为伊戈会说起另一个人,却没想过是她,一时间我找不着语言来搭话,又憋着胸口难受,只好敷衍道了一声再见。
伊戈本以为我多多少少放下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也任由着我逃避,回答了一声再见,挂了电话,忍不住黯然神伤。
我沿着江岸一路走,现在也不觉得冷了,大概心凉莫过于此了。曾经我也想过,如果没有程倾芯会是怎样,可是连时间也没有给我回答。
那个和她相识的艺术节,隔了太久太久了。
2009年12月,正是寒冬腊月。那学期时间安排特别紧凑,中期考试一直延期,过不久又是学校艺术节,再过几周恐怕都要赶上立冬了,期末考试也就快来了。
在艺术节即将到来之际,陶子依然整天和周少打打闹闹,为个小事也要吵得不可开交。苏晴总是扮演乖宝宝,每天最重要的事除了看书还是看书。白源整个收敛了不少,偶尔也安安静静读起书来。严浩来看过我几次,问了我过得好不好就走了。室友们还是那么闹腾,整天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八卦。陆天一嘛,总是对读书没有兴趣,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倒也不捣乱。我还不错,中期考试名次还好,钻进了前20,老班总算对我恢复了一点点信心,觉得我还是孺子可教也,当然能引起班主任的关注,真是感谢我的妈妈孜孜不倦的问我的状态,班主任估计耳朵都起茧子了。
虽然总体看来大家小日子很美妙,除了有一个人。
对了,忘了说了,他就是伊戈。
说起来,我认识伊戈也是很久了,从初中开始我俩就同校同级,听过他的鼎鼎大名,见过几次,就是互不相识。在我进C中第一天到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时,一侧头就看见了左上方的伊戈。听过很多人提起过他,一见本人更觉得唏嘘。怎么说呢,陶子以前打了个比方,你要是从和伊戈和一个女生中选出一个人和你一起睡觉,一定要选伊戈,保准更安全。这个比方吧说起来就避免了那时候的敏感词汇。
不过除了鲜明的特征,伊戈可是很牛逼的。我们初中那会,每次学校的晚会他们班上的节目准是第一名,承蒙他的劳心劳力,我们班那时总是屈居第二,恨得陶子可是牙痒痒。不过陶子现在没那么多不满了,毕竟为我方所用了。由于他俩的努力,C中第一届艺术节可让我们班出尽风头,分数高得远远甩掉第二名几条大街。
***
话剧一共五个女生,三个男生。
陶子,苏晴还有我自然是被伊戈拉进话剧组的,李琦是自荐,最后一个姑娘是伊戈钦点的,程倾芯,斯斯文文,一张瓜子脸眼睛大大,直直的头发垂到腰际,典型的古典美女。文理分科后分到我们班时,没少引起关注。就是不太爱说话开玩笑,后来除了些爱慕她的男生,很少女生朋友。
苏晴倒是很开心,拿了陶子和她作比较,整个一鲜明的对比。天天吵着快点排练近距离接触小女神。
男生里除了众望所归的周晋聪,白源竟然也担任一个小角色,最适合陆天一的角色居然被他伊戈顶替了,那时候,我不满伊戈好长时间,总是被他说成重色轻友。
我和程倾芯的相识也是因为这个艺术节,不过却不是后来排练渐生的好感。
在伊戈道出了艺术节的名单之后,我就华丽丽的被叫到办公室里,
站了20分钟,听着老班噼里啪啦的连环炮轰。其实中心意思就一条,希望我不要参加什么艺术节表演,浪费学习时间。在我水深火热洗脑中时,一个女生跑来帮着我劝说何老班,动用了她的口才和诚意,那时候我看她的眼波流动,像极了清泉涌动点点水花。
我便记住了她,温柔如水的程倾芯。
虽然我也有奇怪过程倾芯为什么莫名对我好,明明我们就没有太多交集,可是我没有在意,很久很久以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认识她,会不会结局不同。
比赛那天,我们从偏门进入时第三个表演正好结束,顿时音乐厅里吵闹异常。观众席在舞台周围,环绕成一个大大的圆,不高不低看得到舞台里的全貌。评委席估摸是一张长长的桌子搭成,上面铺着大红绒布。评委们端直着身子。不少表演的同学站在后面或是认真的观看或是偷偷瞄上评委的记分薄。
彼时陆天一也挤在观众席,隔了一些距离,他的轮廓依然清晰在我眼前,他看着我微笑,嘴型不停描画着同一句话。
他说,林晚晚,加油,我在。
些许的不好意思,不容许我再和他对视下去,幸好隔得有些距离,我的脸红他并没有看见。转过头,程倾芯正好走来,我装模作样同她聊起了节目。
心里甜蜜满溢,其实我也想说,陆天一,谢谢有你在。
节目表演得很顺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话语都在伊戈期待之中,我们在热烈的掌声中手拉着手一齐鞠躬。
表演完后,李琦和陶子跑到评委席后打探消息,伊戈不知是害怕还是有信心直接就回寝室了,我本想找陆天一说说话,他却不在观众席上,给他打电话居然关机了。
心里闷得慌,眼看白源和周晋聪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侧门口。我冲上去,拉着白源就准备开问,程倾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惊喜的说:“晚晚,我到处找你。”
莫名的一阵暖意,我牵起她的手:“怎么啦。”
程倾芯微微红彤着脸,“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节目很好看。”
白源被晾在一旁,十分不满,朝着我脑门就是一弹。
我吃痛,横了他一眼。
他努努嘴:“干嘛呀,叫住我又不说,看你们姐妹情深呐。”
不甘示弱,我回击:“对啊,现在我要和倾芯去看节目,就问问你去看吗,哦,你这智商估计也看不懂。”
白源一勾嘴角,作势反击,被周晋聪硬是给拖走了,白源别别扭扭离开的背影还在眼前,方才想起,我是想问他,陆天一去哪里了。不禁有点后悔。
“晚晚,我们走吧。”倾芯绵软的声音让我渐渐定下心来看节目。
所有的表演在傍晚七点时结束,陶子和李琦匆匆赶回寝室卸妆的时候,我已经悠闲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倾芯的寝室在对门,我早早的卸完妆去叫她时,也不知道和谁打着电话,一脸严肃。
我只好摊在床上一直等,眼神直直越到窗外看向对面。
窗对面也是c栋宿舍,不过是男生宿舍。
从正中对过去就是陆天一的寝室,记得有一次,我们刚在一起不久,躺在床上,我正纠结发消息说些什么,手指在按键上迟迟落不下去,抬头,就见对面宿舍这厮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水,特豪迈的往脸上泼,最后一扯毛巾,胡乱一抹。
我暗暗发笑,手指轻启。
海水正蓝:“陆天一,很敢赶时间吗?”
与我常在:“恩,没有,怎么了。”
海水正蓝:“就感觉你很忙的样子。”
与我常在:“想我?”
海水正蓝:“想多了,我很忙的好吗?只是觉得你洗脸的样子特潇洒。”
再后来陆天一洗脸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吃吃笑出声陶子一脸嫌弃瞟一眼。
我还在各种幻想,倾芯静静在门口微红着脸,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我问:“现在走吗?”
倾芯点点头。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速度之快。大概是有想见到的人吧,也不知知道他在干嘛。
这样想着,招呼都没给陶子打,拉着倾芯的手就离开了。
天空很大,风很清,微微凉中一点点温柔的味道。
我忍不住问:“倾芯,你有过很喜欢的人吗?”
她的身体一颤,漫不经心答到:“还没有,你呢,有吗?”
我微红着脸颊,用手肘推了推她的手臂:“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笑笑,并未答我。
晚自习三节后,陆天一像往常一样牵着我的手,走得很慢。
我的手很凉,是那种无论冬夏都冰冰凉的温度,记得他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就是在校园很大的香樟树旁,本来还很害羞的我,被他一句,哎,没有我,你10几年怎么没长冻疮,弄得哭笑不得。
他话不多,碰巧今天我又不知道讲什么,只好一路走着默默无言。
寝室不远,眼看要到了,在十字路口时他突然掉转方向,从寝室楼前面的花坛左侧绕过。
我偏头望着他笑,他的脸微红,荡漾着红晕,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我问:“你下午怎么不找我?”
他未答。
我继续着:“你都不等我!哼。”
他笑笑,想了想,欲言又止。
我一路唠叨着节目的事情,他静静听,时不时插一两句,不知不觉沿着花坛旁的小道走过操场绕了一圈。
偶尔凉凉的风吹来,所有的草哗哗颤动。
我就这样牵着陆天一的手,清唱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月色太美太温柔,才会在霎那之间只想与你一起到白头。
开始还有模有样,后来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嚎。
他开始还忍受着,后来可能实在觉得很丢脸,一手就拍上了我的脑门。我吃呀咧嘴,趁他偷笑的瞬间,轻轻碰上他的唇瓣,他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扣上我的肩膀,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微微闭着双眼,神情认真。我轻轻笑了起来,他眉头一紧,一手便蒙住了我的双眼,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几天之后初赛的成绩出来了,伊戈编排的话剧以绝对的优势进入了决赛,那天的我们都竭尽全力。毕竟是在寒冬里,比赛穿的衣服又很薄,下台不久后,我发高烧晕倒了,后面发生什么模模糊糊都不记得。只听他们说,公布分数的时候,一向不太喜形于色的何老班都忍不住跟隔壁班主任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