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禄原本是想让程洋多休息两天的,他也嘱咐了陈夫人带她好好去休整一下。自儿子去世以后,程洋整个人完全找不到从前的一点影子,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脸上也是连一点气色都没有。
难怪陈昂见了程洋都要排斥,要是换做她从前的样子,即便相差了十岁,像陈昂这种见了美女就两眼放光的家伙,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抵触程洋。
可是程洋却没什么心思打理自己,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她又去打理给谁看。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让陈夫人帮忙去置办些衣物,也同意了随她第二天去做头发,她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让人看不下去,既然她答应了陈锦禄帮他做事,也不能因为形象问题而丢了他的脸。
头天晚上吃过饭,程洋忽然很想出去走走,去看看丈夫童年记忆中的城市,虽然她曾经也在这里短暂的工作过,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这里就是他的故乡,所以她也未曾关注太多。
她拒绝了陈夫人的陪同,独自一人走上了夜晚的街道。这里可能已经完全不是丈夫童年记忆中的模样了。二十多年过去,这座城市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他们曾经生活的城市不同,这里的商业气息非常浓重,夜晚的霓虹耀眼闪烁,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也或许是她正好走进了商业区,嘈杂的人群只让她感觉一阵接一阵的恍惚。她真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好怀念曾经与他一起闲情漫步的情景。
程洋脚下一阵虚浮,看来长时间的卧床还是没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过来。她扭头看了看身后华丽的形象艺术沙龙,低头思踌了一番还是走了进去。反正第二天也是要去做头发的,索性就在这里简单修剪一下算了,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她也需要休息一下,而她又不想随便找个路边长椅发呆。
沙龙里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向她走来,询问着程洋想要的服务或是设计师。
程洋环顾一周,造型各异的造型师均绕前绕后的在各自的客人面前百般赞美与攀谈。程洋本想扭头就走,可转念想了想还是试探的问了声:
“能帮我找个话少的吗”?
顾问小姐的工作倒是挺尽责,当真找了一个出奇少话的设计师给她。
程洋坐在镜子面前等待的时候,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是一阵悲凉。镜中的人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或许丈夫现在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也可能已经认不出她了吧?
现在的她,眼中一片死寂,干枯的面容和发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都是死气沉沉。
程洋闭上眼睛,感觉心间有一股苦水开始慢慢往上涌,她不能在这里失控,她得让泪水流回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程洋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造型师,他确实是个话少的人。程洋自知她闭上眼睛的时间不算短,她也断定这个人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等她睁眼,直到她睁眼看向他时,他才淡淡的问了句,“请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发型?”
什么样的?程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她是有多久都没有认真的想过要让自己呈现什么样的状态了?
而此时这样的询问,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人,除了“随便”两个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诉求。
程洋自嘲的沉默了很久,那个发型师却也只是默默的站在身后没有催促。程洋很感激他,他的沉默没有让她成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容易让别人误会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她望了望镜中死气沉沉的自己,跟他说:“剪个看上去有些生气的发型吧!”
他没有再多问,先让助手帮她洗了发,然后拿起剪刀一下子就剪掉了程洋一大截干枯的头发。
程洋曾经非常呵护自己的秀发,因为丈夫很喜欢它的柔顺,经常用他修长的手指帮她顺发。而此时,看着头发一寸一寸的被剪短,她的心绪竟没有丝毫的波澜。反正以后也没有心思去打理了,剪短了也好。
整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任何的交流。程洋一直盯着他的手看,那双手同样干净而修长,跟丈夫的手很像,只是丈夫的手更骨感一些,而这个人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样,看上去更像个女人。
可能这样说对他而言有点不敬,可他给程洋的感觉就是眉清目秀。他的五官很精致,也许准确一点说,应该算是俊美吧。
快要剪完的时候,陈太太打来了电话,程洋出来的时间是有点久了,陈太太说安排司机过来接她。程洋答应了,她也确实没有力气再走回去。
剪短的发型很合程洋的心意,干净利落,把程洋原本的清秀也衬托的比较明显。虽然神色和气色还是非常暗淡,但相较之下整个人倒是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发丝的走势也不需她使用什么定型来打理,自然状态就很好。
走出沙龙的时候司机还没有到,程洋站在门口等待。一对情侣从沙龙走出来,门打开的一瞬间,程洋听到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阿炜,门口那个女人又是一个来钓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