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日的车马颠簸中,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便就这样一晃而过。凤仪一开始还会饶有兴致的看着车外变换的景色,而现在,周围越走越荒凉,到了将近两国边界线的时候,更是仿佛一瞬间从夏季步入了秋季,周围只有荒芜苍凉,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壮。
“这天气可冷的快啊,才刚刚八月份,连中秋佳节都还没到,怎么就这么冻人了?”凤仪身上加一件披风,这些日子天气冷的快,她适应不来,手一直是冰凉。
“殿下,你可不知道,再过半日,就要到两国的边界了,也就是说,过了今天,我们就不在南和了。”青灵忍不住回头望去,眼中一片湿润,道,“北溟可冷啊,大半年都是寒冬,哪里像我们南和,四季分明的……”
凤仪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悲凉的感情,但是看见青灵如此的悲戚,再想到自己在南和过得这些日子,也不由的有些伤感,于是她便索性拉着青灵的手,想着要安慰她,道:“没事,只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嘛!不管我们在哪里,我们都是南和的人,这一点,是到了哪里都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是,还是殿下的心宽。”青灵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是啊,她在南和无亲无故,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唯一的念想就是洛明修,现在洛明修也和她在一起,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换个地方住了不是吗?
凤仪见她笑了,不由开心很多,便索性又开始胡扯起来,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怎么样,但我感觉我现在可怕冷啊,早知道北溟冰天雪地,我一准逃婚!现在都要到别人的国界了,可是没有回头路了啊!之前我一直在害怕,现在想了想,怕什么!如果慕容玄琛敢欺负我,我就千百倍的欺负回去,我背后可是一个国家,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了!”
青灵赶紧挥了挥手,道:“殿下胡说什么呢!也不知道矜持,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在在别人面前说啊!可不好意思!”
“哎呀,你家殿下脸皮厚,不怕丢人!”凤仪哈哈一笑,道。
这样子说说笑笑,气氛活跃的多了,青灵完全忽略了去国的郁闷,又谈笑自如了。
于是他们只感觉片刻功夫,一行人便是停了下来。
青灵拉开帘子,瞧见洛明修走过来,急忙下车,咯明修冲她笑了笑,便向凤仪行了个礼,道:“殿下,已经到了两国边界了,您要下来看看吗?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个把时辰的。”
青灵听出了他言语中的隐忍难受,忍不住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洛明修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注视着凤仪。
凤仪见他这副模样,也不能说什么,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安慰,因为越是安慰,反而会适得其反。
“青灵,你扶我下车。”凤仪低下头,不再看洛明修。
“是。”青灵搀着她下来,凤仪轻声对她道:“你带我到远处走走,看洛明修这样,最好是让他自己安静安静。”
青灵虽有不忍,但是也知道凤仪说的是对的,只得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两国边界了,车队会在这里停留,我扶您下去走走吧!”丹心拉着面前女子的手,道,“您老是蒙在这里,巴掌大的马车,吃不好睡不好,气都透不上一口,您的身体又怎么会好呢?”
“已经到了两国边界了吗?”她身上裹着一件狐裘,却还是双手冰凉,一双眉目淡然的看着车窗外面,仿佛想到了什么,问了句,“那么再过十来天,就到永定城了吧?”
“是啊!”丹心心里一惊,大人怎么会问起永定城?难不成丹河的所谓惊喜走漏了风声?
“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了。永定城有灯会,很热闹,很热闹……”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眉梢染上一丝喜悦,却转瞬化作解不开的哀伤,“你扶我下去走走吧。”
“嗯。”丹心挑开车帘,却见丹河就站在外面,她对他笑着一点头,挥了挥手,丹河也冲着她一笑,随后便一直注视着那单薄瘦弱的女子,而灵淑显然不愿意搭理他,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的,直直走了过去。
丹河有些失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开了。谁料冤家路窄,他一抬头,竟看见洛明修也直直的朝这里走来,他原本想要避开,却不料洛明修刚好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便就这样直直的撞在一起,霎时间电光擦过,两人便这样直直的走到对方面前,互相盯着,仿佛要把对方撕咬成碎片一样。
他们本便是对手,再加上现在糟糕的心情,言语间更加是不客气。
“行程近半,洛大人却愁眉苦脸,莫非是对我等有什么不满意吗?还是说您不满意和亲联姻这件事情啊!”
“你!”洛明修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但是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去,笑了一声,道,“这话该在下问丹河大人啊!马上就要回到北溟,您却满脸不快,难道说是舍不得离开我南和吗!”
“舍不得?如何舍不得!好不容易到了下棋的时候可以不用束手束脚大杀四方的时候了,如何会舍不得呢!”丹河冷笑一声,回道。
“你以为回了北溟,就是定胜负的时候吗?棋局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早就说不定了!”洛明修也是一声冷笑,抱拳回敬道。
“那么在下就谢过洛大人吉言了!给我们必定要杀死那只鹿的决心!”丹河顺水推舟,也是冷冷回道。
洛明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他,半晌,古怪一笑,笑得人有些发毛,便转身离去。
“丹心,你还还记得,十余年前,就是在这里,北溟和南和,有过一场大战。”灵淑极目远望,带着丝丝缕缕的哀伤,“那一战,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没有一个人!他们都留在了这儿,这片土地,就是拿北溟十万精锐的血肉做出来的!”
丹心听的疑惑,为什么祭司大人说的,和她所了解到的几乎完全不一样呢?她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说的,是南平之战吗?可是那不是被称为北溟的耻辱的……”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只因为灵淑转头看着她的目光,太过于可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敌视了。
“我们的确没有胜利,而且那一战,的确可以说是耗空了当时北溟的军力财力,但是,那不是耻辱!至少不是那些埋骨沙场的将士们的耻辱!如果要是,也是统治者的耻辱!”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烈,吓得丹心背后发冷,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北溟只有十万人啊!南和派来的呢?是十倍啊!再精锐的部队,又如何在如此悬殊的力量下打出胜仗?同归于尽,如此的惨烈,却被说成是耻辱?先帝昏聩至此,听信谗言冤枉忠良,居然一直都以为,当初的南平之战,是两军旗鼓相当,之所以会无一生还,是因为主将百里苍何通敌叛国,故意为之,可怜百里将军,为国血战到死,却还被污蔑为叛国之人,尸骨无存不算,还连累满门抄斩……”
丹心在一旁听着,听的心了发凉。
虽然灵淑说的和卷总上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它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她说的才是真相。
如果这真的是真相的话……丹心环顾四周,只觉得如此的悲壮苍凉,那十万将士的冤情,莫非要永远的被尘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