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他首先听到了雄浑而又激荡的交响乐,正是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
她端端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样,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看她那副神情,还真有点像是监狱里的看守。因为在她前面的茶几上,此刻正放着一把银白色的瓦尔特PPK。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绳子虽然不是太紧,但也足以令他动弹不得。
“你睡得真香!”她眨了一下眼睛,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我最近确实很困。”他答道。
“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你逼的!”她冷言道。
“我又没有怪你。”
“是吗?哼!”她嗤之以鼻道。
“怎么?你打算用那把可爱的小手枪把我结果了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着,她腾出手来,煞有其事的拿起那把手枪,仔细的端详着。
“你以前用枪吗!”他慢慢的开始激她。
“不就是开枪嘛!有啥难的!”她不屑的说。
“你可以先试着用那把手枪打死一只鸡,或者一条狗,然后再想着用它去杀人。”
她被激怒了,狠狠地瞪着他,但并没有用枪指着他。
“反正你哪里也去不了,我又何必要杀你!”她扬起下巴,气呼呼的说道。
“这就是你的计划?把我捆起来,让我哪里也去不了!”
她低着头,随意的玩弄着那把漂亮的瓦尔特手枪,然后缓慢的说道:“只要你答应我,就此放弃这件案子,我就放了你。”
“算了,你还是把我捆着吧。”
“现在是10点多,我给你两个小时来考虑。如果12点之前,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她威胁着说道,态度冷漠而坚定,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到时候,我就把你塞进后备箱里,然后跟我一起离开这里。至于要去哪儿,那就由不得你了。”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捆着我吧!”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她冷冷的答道。
接下来,他们都沉默了。
这时候,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已接近尾声。不一会儿,房间里又响起了约翰-列侬的《幻想》。
他觉得是时候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而这无疑将会给她带来沉重的打击。可是事到如今,她必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因为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无奈的去面对这一切的丑恶和污浊。而且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会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和天真的孩子了。
“你知道杨雪为什么要杀你叔叔吗?”他换了一种严肃的态度。
她抬起头来,疑惑不解的看着他,暂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有,你觉得杨雪为什么要和你断绝关系?难道仅仅是因为你难以接受她的同性之恋吗?”他进一步逼问道,语气也越来越冷淡。
她被深深的触动了,或者说是被刺伤了。她的眼神当中流露出极大的悲痛和愤怒,不仅如此,她的表情也开始有些茫然和纠结,仿佛正在面对一个极为困难的抉择。
“因为------”他欲言又止,也许是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他实在不忍心伤害她。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那一双忧郁而美丽的眼睛,此刻更是令人心动,却又无法直视。
“因为她被你叔叔**了,就在去年暑假。她之所以无法面对你,是因为她被你那个混蛋叔叔给玷污了!”
“不!你----胡说!”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听着叫人胆寒,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这是事实,你也该醒醒了。”他接着补充道。
“不!”她无助地摇着头,“你骗我!这不可能!”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一片茫然。
她深深地低下了头,眼看着情绪就要失控。然后,她放下那把手枪,起身走进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接着,卧室里出来了低声的哭泣。
那一刻,他只觉得内心如刀绞一般疼痛,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这时,音乐变成了雅尼的《永远不晚》。这本是一首节奏较为明快的曲子,但在此刻这样的心情下,那起伏波动的旋律,却像是滚滚浪涛一样,无情的拍打着本已受伤的心灵。他真的好想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样至少能给她一些抚慰。
过了许久,她从卧室里走出来,眼睛看起来有些红肿,只是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就只能继续沉默着。
莎拉-布莱曼的《离别的时刻》缓缓响起。这是一首能够在一瞬间里穿透人灵魂的歌曲。那高亢而优美的嗓音,以及那抑扬起伏的旋律,完美的宣泄着无尽的留恋和痛彻心扉的伤感。他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化解他们之间的冷漠和隔阂。
不一会儿,她温情的注视着他,柔声说道:
“我不该这样绑着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他依然保持着沉默,因为他实在是不愿意再伤害她了。
“如果你真的想打我叔叔的主意,那你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的那些弟兄却是对他忠心耿耿。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因此而死去,所以才一再劝说你。因为我相信,我和我爸爸总能说服他,只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她说的话句句在理,而且态度也十分诚恳。
“我和你叔叔面对面交谈过,所以,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你爸爸太软弱,而你又太天真。你叔叔能走到今天,就说明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已经彻底地迷失了,只会变本加厉,等待他的只有毁灭。”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问他。
“具体还不清楚。”他谨慎的答道。
“我知道,你们还没有证据。”她看起来有些得意。
“你可以指证他。”
“我看到的只是间接证据,这你比我清楚。”她平静地说。
“那你至少先把我放了吧。”他显得很是无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恳求她,还是在说服她。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她总算同意让步了。
“说吧。”
“放过我爸爸。”
“还有吗?”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温柔的说道:
“不要伤及无辜,就当是为了我。”
“没问题,就当是为了你。”他干脆的答道。
她笑了,浅浅的,微微的。但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