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如此昏暗
因为我只配拥有黑夜
她给了我安宁
和甜美的梦”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这首诗,并深切体会着它的意境。虽然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谁,但她却能感受到诗人心中的郁闷和孤独。她之所有喜欢这首诗,不是因为它所表达的悲观和忧伤,而是因为诗人那独特而美好的内心世界。她总是非常迷恋那些带着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的诗歌,她也一直想写诗。但她的天赋却几乎全部集中于音乐,而且她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看书,对语言和文字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所以,即使她读了许许多多的诗歌,却始终写不出一首像样的诗来。
她看了一下时间:18点50分。还差十分钟,他却还没有来。她6点就已经来了,自己点了餐,先吃饱了,然后一直等到现在。而现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甚至于有点担心。是的,她确实在担心,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想给他打个电话,但又觉得不合适,毕竟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想了一会儿,她决定,如果再过5分钟他还没来,她就给他打电话。
于是,她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找到雅尼的《夜莺》,强作安然的听了起来。这首曲子时长5分多钟,听完刚好给他打电话。《夜莺》是雅尼专门为中国人所作,也是她最喜欢听的一首曲子。其旋律柔美悠远,跌宕起伏,令人心旷神怡,深深地沉醉其中,最后又止于无限的宁静和惬意。依她目前的心态和境界,根本创作不出这样的音乐。当然,她也从不勉强自己,因为灵感只源于自然。
6点55分了,她迫不及待的拨打了他的电话。
“喂?”
“你怎么还没来啊!”她假装生气的喊道。
“我已经到了,正在停车。”他温和的答道。
“我就在楼上最里边,225号。
“好的,那我先挂了啊!”
“好的!”
突然间,她感到有些紧张不安。毕竟,除了杨雪和小萌,她从来没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更何况这次还是一个男人。
虽然,他们刚认识不过三天,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却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事实上,这几天来,她几乎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一百年了。这种感觉很特别,虽然她有些不适应,但也无可奈何。
“他到底在磨蹭什么呢?怎么还没过来!”她在心里嘀咕道。
为了摆脱内心的彷徨不安,她强迫自己默念着另一首与黑夜有关的诗。
“我是黑夜下的行者
你就像天上的星星
虽然那么遥远
却照亮了我的世界
但愿你永远闪耀在天空之中
而我宁愿忍受这无尽的黑暗”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绝望而又凄美的爱情,体现了一种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同时又诠释着伟大而无私的爱。
是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幸福。
他总算来了,依旧是那么英俊而迷人,沉稳而淡定。
“我都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她不满的抱怨道。
“真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他彬彬有礼的说道。
尽管如此,她仍然面露愠色,令人很是费解。
她换了一身衣服,蓝色的棒球帽,藏蓝色的夹棉外套,浅蓝色的牛仔裤,和那天在‘滨河小厨’里的穿着一样。
这时,服务员将饭菜端了上来。
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酱牛肉,两个馒头,和两杯热橙汁。
竟然是他最喜欢吃的两个菜!
“这是你点的?”他不解的问道。
“是你女儿点的。”她淡淡的说,至少不是那么生气了。
他禁不住笑了。
她捧着橙汁,轻轻地含着吸管,悠悠的喝着。
“那你呢?”他问道。
她当然不可能也喜欢这两道菜。
“我早就吃过了!”
她漠然的答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因为你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她扬起那一对高傲的眉毛,随意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轻声说道。
“嗯!”
在他们的耳边,飘荡着班得瑞的轻音乐,优美而动听,令人怡然自得。除此以外,餐厅里比较安静,只有隐约的低语和偶尔的欢笑声。
她们用餐的地方是一个半敞开的包间,左边是圆形的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欣赏到外面芬河的夜景。右边靠近过道的一面,是一扇漂亮的活动门栏。在他们各自的身后,横着半人高的木质隔挡。相邻的隔挡之间夹着一排茂盛的盆景,既美化了室内环境,同时起到了隔音的效果。
在他用餐的时候,她一直平静地看着窗外,偶尔回过头来看上他一眼,以表明她并没有完全忘了他。
过了几分钟,她可能是觉得尴尬,就随便的说道:
“为什么一直不下雪,总是这么阴着。”
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他,依然是捧着那杯橙汁,看似专注的盯着窗外。
“预报说后天有雪。”他随意的敷衍道,然后继续吃着饭。
她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
真是一个敏感的女孩!
然后,她就再也不吭声了,一直到他吃完了饭。
“你打算一直这样看着窗外吗?”终于,他打破了沉默。
她回过头来,鼓足勇气,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迎着他的目光。
最后,她还是败下阵来,低垂着眼帘,故作镇定的喝着橙汁,脸上浮现着浅浅的红晕。
“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她突然开口问道,语气有些生硬。
“圣诞节,你有没有收到礼物 ?”他问道。
“这里是中国,又不是美国!”她冷冷的答道,然后再次扭头看着窗外。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对此,他非常的失望。
“不过我确实收到了礼物,但不是圣诞礼物,而是生日礼物!”说着,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十分的淡定。
“难道你跟耶稣的生日一样?”他微笑着说。
“我的生日是12月27号,所以每次他们都会顺便的写上‘圣诞节快乐!’,其实也只有我爸爸和小萌。”她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有人匿名给你送过礼物吗?”他继续问道。
她愣了一下,或者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她回答的太肯定了。
“那你该认识张平吧!”
“嗯!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今年他没给你送礼物吗?”
“没有,他从来就没送过礼物。”她从容的答道。
“你跟杨雪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
她冷眼瞪着他,那眼神像是着了火一样。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被惹恼了,非常生气的扭过了头。
“杨雪吸毒了,你知道吗?”
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然后,她再次转过头去,咬着嘴唇,红着脸,看似非常愤怒。
看来,是他逼得太紧了。
“真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的说道,以示妥协。
她无动于衷,依然默默地看着窗外。
他拿掉吸管,大口的喝着橙汁,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似平静地说道:“我们出去吧,这里太闷了。”
“好吧!”说着,他们同时站起了身。
“你想去哪儿?”他随口问道。
“你把车开上,去哪儿都行。”她漫不经心的答道。
于是,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确切的说,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尽管如此,在一路上,他们还是招来许多异样的眼光。当然,那些人主要是在看她。
她惬意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悠然自得。
看她那副神情,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往北还是往南?”他问道。
“往北,那里人少。”她若有所思的答道,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一副陶醉的样子。
于是,他驾驶着汽车,缓慢的经过前面的那片树林,再向东驶向芬河大坝。沿途一直亮着路灯,路上的车辆很少,但他开的并不快。
大坝上面的道路很宽阔,共有双向四个车道,两旁还有狭窄的人行道 。
“大坝中间有一个观景平台,你靠右边停下。”她指着前面说道。
果然,在前面的道路两边,各有一个宽阔的平台。他驶进右边的平台,将车停在西边的栏杆旁边,车头朝里斜对着。
“你会不会停车啊!”她皱着眉头抱怨道。
“你不懂,这是最安全的停车方式。”他向她解释道。
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跟着她一直走到前方的栏杆旁边,在他们的脚下,就是沉寂的水库。平台上再也没有其他人,四周静悄悄的。天空黑暗而模糊,仿佛近在眼前,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底下的冰面,天与地似乎完全混在一起。寒风凛冽而刺骨,灯光也显得柔弱而苍白。而远方那美丽的虹桥和鲜艳的枫叶,却如仙境一般,令人神往。
她迎着寒风,专注而出神的看着前方。从侧面看,她那平缓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美丽的嘴唇,还有那柔和而饱满的下巴,被暗淡的灯光勾勒出一条完美的 曲线。就像是画中人一样,令人心生爱慕,却又不敢妄想。
“你不冷吗?”他关切的问道。
她优雅的转过头,木讷的看着他,然后平静地说:“难道你能把太阳爷爷请出来吗?”
“我还想跳下去游泳。”
“这堤坝有15米多高,我担心你还没见到水,就先去见阎王了。”她淡淡的说道。
“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吗?”他接着问道。
“嗯,一般都是晚上来。天晴的时候,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还有那彩虹追枫叶的壮观景象,而且这里十分安静。”
说着,她抬头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道:“要是下雪,那该多好啊!”
她简直就是浪漫主义的化身,无时无刻不沉醉在唯美的意境中,并甘愿将她内心世界中的那份纯洁和美好,无偿的奉献给其他的人,甚至于眼前这一片寒冷的黑夜,都因此暗淡了许多。
“如果我有一个妹妹,我希望她就想你一样。”他突然动情的说道。
“你有多大?”她温柔的看着他,愉快的说。
“三十五。”他答道。
“我该叫你大叔了!”她笑着说道。
他也笑了,笑的非常自然。
“可我还是希望你离开这里。”她冷不防地说道。
“没办法,我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要说到做到。”他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你想离开这里,是不是?”她抓住话柄,继续问道。
“但我不能,这是我的职责,你应该明白的。”他委婉的说。
然后,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柔声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他肯定地答道。
“那你就离开这里,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她淡定而从容的说道。
“你知道是谁杀了杨雪?”他趁机问道。
她把头转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那些人就不会死了。”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立即反驳道。
他们之间的这种微妙的关系,或者这种难以名状的感情,困扰着他,束缚着他,令他觉得十分的尴尬。
“算了,我们还是别争了。”他又一次的屈服于自己的感情。
“你就告诉他们,是那帮枪贩子杀了杨雪,这个案子就算结了。”说着,她恳求的看着他。
“你这是在纵容犯罪。”
“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她嗤之以鼻道,然后生气的扭过了头。
接下来,他们都一言不发,气氛非常紧张。
“太冷了,还是回车上吧!”她突然如无其事的说道,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像是为刚才的态度感到抱歉。
“也好。”他勉强的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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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她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爷爷,还有我爸爸,他们都是警察。”
“可你最后还是不干了。”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让他放弃这个案子。
“所以,这是我办的最后一个案子。”
“是的,除非你不幸殉职了。”她这是在警告他。
“别再费心思了,我不会空手回去的。”
“至少你认了一个妹妹,不是吗?”她风趣的说。
他禁不住的露出了微笑。
“要是妹妹,就绝不会跟大哥对着干。”
“你不懂,我这是为你好。”她越说越来劲了。
“其实,我们最终的愿望都一样。只是,你比较委婉,而我却更直接一些。”
“你那是美利坚式的单边主义,总是诉诸武力,一点儿也不人道。”她借题发挥,巧妙的驳斥道。
“你错了,我代表的是中国人民公安。”
“你这是在逞英雄,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很抱歉,我令你失望了。”
此时此刻,与其说他们是在争吵,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享受谈话。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这一切处理好的。”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太天真了。”他实在不愿意伤害她的感情。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确实有些失望。
“这是一个邪恶的世界,不是你该面对的。”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当然要管。”
她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是在有意告诉他。那么,她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朝这边疾速的驶过来。
“这里怎么会有卡车?”他随口说道,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那辆奇怪的卡车。
“那有怎样。”她不以为然。
“这条路不是禁止货车通行吗?”说着,他转过头向后看去。
“也许是过来加油吧。”
“前面不是也有加油站吗?”
“可能那里车比较多吧。”
可是,那辆卡车实在是太快了。
突然,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起车祸。
“把安全带系上。”他冷静的说。
“到底怎么了?”然后,她也转头向后看去。
那辆车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赶紧系上安全带!”这一次,他几乎是命令道。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照做了 。
之后,他也系上了安全带,并拉起手刹,发动了引擎。
“坐好了,我们要走了。”说着,他快速的挂上档,松开离合,启动了汽车。
就在这时,那辆卡车突然变换了车道,向他们冲了过来。
逃走是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情急之下,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
汽车冲破护栏,一头栽进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