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下一阶段的任务,主要是针对本案的两个的目击证人,赵雪丽,和马建军。”
木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份证词。
“赵雪丽是芬河宾馆的一名员工,案发当晚正好轮她值夜班。据她所说,那天夜里停电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影走进了杨雪所在的306房间,之后她又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她甚至声称自己曾听到有人喊‘小阳’的名字。”
然后,他将供词交给叶婷,“这上面有她家的地址,你下午去找她,想办法让她说出实话。你就跟她说,只要她同意撤销证词,不仅不会追究她的责任,还且还会为她提供人身保护,直到本案结束。你一会儿联系郑处长,让他在省城安排好接应的人,完了后,就让赵雪丽搭车去省城,最好今天就走。”
“这不是太便宜她了吗!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伪证罪啊!”她惊讶的说道。
“这样才能确保她撤销对小阳的指控,再说,她肯定是被胁迫的。”
叶婷没再说什么。
“张平,你去见找这个马建军。这家伙是个巡警,那晚也是轮他值班。他说,就在那天夜里1点左右,他看见小阳开着一辆桑塔纳从宾馆的方向往大桥驶去。因为那辆车的前门玻璃被打破了,所以,他能认出来那个人就是小阳。”他将另一份证词交给张平,“这家伙肯定不好对付,如果他坚决不招,你就去查一下他那天夜里的具体行踪。”
“好的!”张平干脆的答道。
“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俩最好把枪带上。”木警官郑重的嘱咐道。
他们俩一致点头表示同意。
“不管事情办得怎样,晚上8点到我这里来汇报。”
他开着车,离开宾馆,穿过芬桥,再向北拐进河对岸的西大街。这条街道的车辆和行人相对要少得多,走起来也比较顺畅。在他的右手边,是一排排6层的单元楼,出于采光的需要,所有的楼房都斜对着街道并列分布着,而且采用相同的建筑风格, 形成一道壮观的景象。街道的左边是一片居民服务区,有学校,门诊,饭店,便利店,洗衣店,理发店,自助银行,洗浴中心等。
汽车经过前面的圣尼古拉教堂,进入那片富人居住区,不出一分钟,便到了上午来过的那个路口。他驾驶着车拐进小路,走了大约50米,到了路的尽头。眼前是一个暗红色的铁栅栏门,透过铁栅栏门,他看见里面栽种着许多苹果树,一条弯弯的碎石小径从中间穿过。
“按下门铃后,请等一分钟。”他看着一小行用白漆写成的黑体字,按下了旁边的一个酒瓶盖大小的按钮。然后,他听见几声清脆而响亮的狗叫声,那声音不像是真的,倒像是是提前录制的。
果然,一分钟后,铁栅栏门在他面前缓缓地向两边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走进院里,发现小径两边的苹果树下面,是平整的草地,虽然大部分的草已经枯萎,但看起来整整齐齐的。一首节奏明快,如流水般的乐曲传入他的耳中,透过那些苹果树,他隐约地看见有人在河面上溜冰,冰刀划过冰面发出“哧哧”的声音。
那首乐曲是神秘园的《风之舞人》。溜冰的正是凌寒,她穿着棕色的冰鞋,墨绿色的卡其裤,黑色的运动衫,长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并用一条蓝色的护发带固定住。他走过来的时候,她正滑的出神,先是快速的向前冲刺,然后再突然地纵身跃起,一个优美的的空中360度旋转,只是落地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就在她准备转弯的时候,她看见了他。
她慢慢的朝他滑过来,然后在他所站着的栈桥下面的台阶边上停下来。她轻喘着气,头顶冒着热气,额头上渗着汗珠,显然是滑了很长时间了。
“你有什么事吗?”她仰着头,疑惑的看着他。她的身材挺拔而修长,一张俊美的脸彰显着运动时的野性气息,说话时,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的忧伤。
他不紧不慢的掏出警官证,出示给她看。
她瞥了一下他的证件,然后定着神看了他一小会儿。
“你先到屋里坐会儿吧,我去换身衣服。”她扭头看着前面的房屋,下巴轻轻的扬起。
他看着她向前面屋子下面的阶梯滑去,那里有一条长凳,上面放着她的鞋子。他沿着栈桥向那别墅走去,旁边的溜冰场的实际上是一个正方形的游泳池。池子一面靠着河岸,一对汉白玉的天使雕塑隔着河岸遥遥相望,其余三面被两米多高的栈桥包围着,四周的台阶用白色的防滑瓷砖铺成,四个角落都有上下用的阶梯。栈桥宽约1米,上面铺着一层木板,两边的扶手也是木质的,下面的墙体部分却是用石料砌成。
栈桥尽头的这座房屋,采用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设计独特而新颖。从正面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尖顶蘑菇,上面的顶盖,宽约30米,高近10米,下面的主体宽约25米,高约8米。从外面的窗户看,房屋上下各有两层,其中第三层的建筑面积比下面两层要大得多,而第四层可能只是一个狭小的阁楼。他本想绕到房屋的侧面一看究竟,但是旁边却没有环绕房屋的水上长廊。于是他又想走到栈桥另一端的亭子里,从那里来看房屋的全貌,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最后,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栈桥的另一端的四角小亭,风格简约,小巧玲珑。红色的尖顶,白色的柱子,相比这座巨大的别墅,它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与它的母亲遥遥相望。
他推开门进去,屋里非常暖和,这里也能听到音乐声,此时播放的是恩雅的《野孩子》。房间的客厅里铺着橡木地板,甚至上面的天花板吊顶和四面的墙板都采用了橡木。客厅的中间有一道低低的台阶,台阶上方,也就是靠近门的这一面,地板呈纵行排列,旁边各有一扇门。台阶的下方,地板则是横行排列,旁边各有一个门廊,通向厨房,餐厅和书房。沙发摆在中间,前面的墙上是32寸的液晶电视,电视的上方挂着一个钟表,再往上是两扇半圆形的天窗,这也是客厅里仅有的窗户。在客厅中间的台阶旁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楼梯口,通过任何一个楼梯口,都能上到二楼或者下到地下室。
他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茶几是红木的,做工十分精美。茶几上面的果盘里放着两个苹果,三根香蕉和一串葡萄,旁边还放着一盒抽纸和一个蓝皮的笔记本,笔记本里面夹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前面的电视桌也是红木的,上面放着一本台历和一个遥控器。电视桌右边的墙角,是一台饮水机。
不一会儿,她拎着那双冰鞋走了进来。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棉拖鞋。她的身高接近1米75,走路的姿态优雅而大方。
“你先吃点水果吧,或者看会儿电视也行,我大概十五分钟后下来。”她站在台阶边上,大声的说。
“好的。”他应声答道,然后看见她上了右边的楼梯。
他环视着客厅的四周,除了棕色的橡木板,再没有其他的装饰品。也看不到任何能显现出主人喜好的物品,这里显然只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尽管如此,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木香,给人一种质朴而淡雅的舒适感。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他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只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两只磨砂的玻璃杯,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咖啡,那浓浓的味道很快便传入他的鼻子。她刚洗过澡,头发像是用吹风机吹过的样子,蓬松而自然的散落在脖颈周围,那张俊美的脸,也因此而显得妩媚动人。
她换了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外套,里面是蓝色的羊毛衫,下身着浅蓝的牛仔裤,脚上还是穿着刚才那双拖鞋。她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他,然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谢谢!”他慢慢的喝了一小口咖啡,里面没有加糖,香浓而味苦。
“味道还行吧!我没有加糖。”她问道。
“不错,挺好的。”他微笑着答道。
他从来都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像她这样的,任何一个男人坐在她面前,都会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她浑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超然的气质,使她的美丽显得纯朴而淡定。那曲线优美的脸庞,隐现在飘散的秀发之间,一对漂亮的眉毛,骄傲的向两边扬起,衬托着那一双忧郁而迷人的眼睛,高挺而美丽的鼻子,彰显出她的高傲,而那饱满的嘴唇和温柔的下巴则显现出她的善良。
她捧着咖啡,低头凝视着前面的茶几,沉浸在轻柔而美妙的音乐中——班得瑞的《雪之梦》。
“我来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他终于开口说道。
“好吧。”她柔声答道,将目光转向前面的茶几,他顿时松了口气。
“12月24日那天晚上,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他严肃地问道。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秒钟, 然后说道:“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我去了蓝玫瑰家吧,在那里唱了几首歌,喝了许多的酒, 直到11点多才回去,睡觉的时候大概是12点,一直睡到早上7点多。”
她停下来,慢慢喝了一口咖啡,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面前茶几上的果盘。
“那天夜里,你听到什么没有?”
“我睡觉一向很死,那天又喝了许多酒。”
他继续问:“你再给我讲一下第二天早上的事。”
“我起床以后,洗了个澡,然后就出去了。我沿着栈桥走到岸边,再经过北边的铁门,沿着河边的小路走到前面的草地上,在那里停了一会儿。然后再穿过那片树林,走到那条小路上-----”
她咬了一下嘴唇,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尽力掩饰着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悲伤。然后,她用左手抚了一下头发,继续说道:
“我跪在那里,看着她,过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要报警。”
“你刚出门走到栈桥上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吗?”
“看到了,但我没想到那是她,我还以为那是树枝,或者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那天是圣诞节,我以为那是别人送我的礼物。” 她说着,勉强微微的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那里,而是先去了前面的草地?你说,你还在那里呆了一会儿。”
“我喜欢在那里跳舞,而且当时下着很大的雪。”她说着,羞涩的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屋里缓缓地响起了悲凉而凄美的《红色天鹅绒》。
“看来,你不仅喜欢溜冰,而且还喜欢跳舞。”他试探着聊一些轻松地话题。
“是的。”她完全不为之所动,也许是这首曲子太过伤感了。
他也只能将这沉闷而严肃地的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你最后一次看见杨雪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23号晚上8点多,我去了她家,只呆了几分钟。”这时,她歪了一下脑袋,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沙发。
“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想跟她和好,就像以前那样,但是她拒绝了,我也就走了。”
“你们当初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今年暑假,我去了一趟国外,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变了。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就是不说。她让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她,并从此和我断绝一切来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起伏,眼神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他忽然注意到,从开始说话以来,她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而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
“我不知道。”她回答的十分干脆,似乎有所隐瞒。
“杨雪还有其他朋友吗”
“她人缘好,结交的朋友也很多,我知道的有小阳,翟刚,丽莎还有小萌。”
“小阳是她的男朋友吧?”
“应该是吧。”
“你和小阳关系怎样?”
“只是认识而已。”
“除了杨雪,你跟谁的关系比较好?”
“小萌。”说着,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姨妈最近有没有来看过你?”
“最近一次是十天前,她很担心杨雪,想让我去劝劝她。她说杨雪最近总是一整夜都不回家,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大概认为他接下来会问到这些,索性就一起说了。
不知不觉中,一首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响起了,这是一首洒脱而优美的法文歌曲,她的眼神逐渐迸发出淡淡的愉悦和激情。
“你爸爸最近来看过你吗?”他接着问道。
“昨天下午刚来过-----”她欲言又止。
“他提到杨雪了!”他帮她说道。
“是的,他说他会查出真正的凶手。”说着,她坦然的看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之前没来过吗?我是说,案发之后?”
“没有。”她依然看着他,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思索着,眼神显得有些慌乱。
“他刚从外地回来是吧!他去了哪里?”他趁机问道。
“没有,他哪里也没去,他只是身体不舒服!”她坚决的答道,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她显然不擅长说谎。
他想知道如果继续逼问,她会怎样,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有小萌的电话吗?”
她打开蓝皮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写下号码,然后撕下来交给他。
他把那一页纸折起来装进口袋,随意的问道:“你觉得谁会杀了杨雪?”
“不知道。”她沉静而简洁的答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今晚会去蓝玫瑰酒吧唱歌吗?”
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答道:“是的,晚上九点。”
“我要问的就这些。”他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谢谢你的咖啡,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他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她忽然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惊讶的看着她,顿时觉得难以置信,他还以为她巴不得他离开呢!
“你们这次总共来了几个人?”她严肃地问道,目不转的看着他,俨然一副他刚才询问她的姿态。
“三个。”他爽快的答道,并对她回以微笑。
“带队的是谁?”她有点紧张,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
“就是我。”他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上下打量着他,似乎不太相信,“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她几乎是在命令他。
他把证件递给她,她的手非常美,指甲修剪得也很整齐。
她拿起他的警官证,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交还给他。
“你结婚了吧!”她继续她的询问。
“是的,有一个12岁的女儿。”
“你妻子是做什么的?”他注意到她用了“妻子”这个词。
“她去世了。”
她左手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目光转向旁边,思索了一会儿。
“他们不仅会杀了你,而且会杀了你女儿。”她冷冷的说道。
“他们是谁?”
“我想你应该知道。”看她的表情,再听她说话的语气,他无法想象他正面对着一个17岁的孩子。
“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严肃的警告道。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她看起来有点气馁,低垂着眼帘,等她再一次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又多了一些忧伤。
“你走了,这里就平安无事了。”她想了一会儿,平静的说。
“你觉得下一个被杀的会是谁?是你姨妈?还是另一个无辜的孩子?”他质问道。
她冷眼瞪着他,即使如此,她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忧伤。
“你提个条件,只要你肯离开这里,我什么都答应你。”看来她是要豁出去了,他真是佩服她的决心和勇气。
“除非你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难以接受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孩,竟然为了别人的罪过,不惜牺牲自己,这简直是对正义和公道的践踏!
“你会后悔的。”她最后说道,然后将头转向了一边。
他拿起那个蓝皮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他的联系方式。
“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我手机,或者去宾馆找我。”说完,他起身离去。莎拉-布莱曼的《战争已结束》回想在他的耳边,伴随着他走出客厅,走过栈桥,穿过那些果树,离开她的家。
她的勇气也许源于这首歌,也许源于她心中那无私的爱!总之,她的勇气值得任何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