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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火树银花

宁可偏安一隅,不要腥风血雨。

冬日阳光明的刺眼,我缓缓醒了。昨晚,白玉是被我搀着回来的。他最后想灌醉我,奈何本小姐酒量不是一般的好,于是,他自己醉了。我就扶着他绕着巷子回了客栈。白祺他们看到我们这样回来都很吃惊。我却因为过了生辰,高兴得差点儿找不到北。

我觉着时间不早了,就下楼去了。这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在等我吃早饭。我觉得不好意思就说:“往后我再起得晚,不要叫我,也不用等我了。给我往包里赛俩馒头就行了。”

孟婉仪笑了笑,说:“这怎么可以啊,一路上总见你啃馒头。”

我挑挑眉说道:“我待见吃馒头,谁不让我吃我就跟谁急。”

一直没出声的白玉塞给我一个馒头,说道:“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我啃起了馒头,孟婉仪看了我们一眼也没出声。

白祺一脸八卦的问道:“昨晚,你们去干什么了,我哥还喝那么多。”

我边吃边说道:“他喝得不多,我喝得更多。”

白玉呛了一口茶,似乎为昨晚想灌醉我不成,反而自己醉了而羞愧。他看了我一眼,转头说道:“昨儿是阿水生日,我带她出去吃了顿饭。”

我点了点头,没戳穿他讲了一半的实话。

白祺和孟婉仪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过生日,我也向他们解释了是心血来潮。

我们赶着路,第三天上午就到了京城郊外。然而,我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出现了。两拨黑衣人喜相逢。我粗粗观察了一下,足足有八九十人。白玉和白祺一边护着马车,一边打斗,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白玉给我们挡了一剑,手臂上受了点儿伤,明显快支撑不住了。我看着这情况我动手胜算也不大。我找孟婉仪要了两根簪子,解决了两个和白玉缠斗的黑衣人,一把把白玉拉到了马车上。又拿着白玉的剑挑了和白祺缠斗的黑衣人,把白祺也拉到了车上。然后,用剑划了马一道,马一惊顺着大路就跑了起来,这条路正好通向京都。那些黑衣人想赶也赶不上了。

惊马自然是不安稳的,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我就在车上给白玉包了下伤口,手段还是足够专业,值得信赖的。白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白玉因失血过多白着一张脸也看着我。我晓得他们肯定惊讶,我又会武功,又会包扎的。

我挑挑眉,淡淡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白玉扯出笑意来,说道:“没事。”

我掀了车帘,看着城门口要到了。心里向这可爱的马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杀了马。马车自然也停了下来。

我们下了车,白玉望着城门苍白一笑:“走回去要两个时辰呢。”

我吃了一惊,说道:“要不找人借一匹马?”

白玉说:“再租一辆马车吧。”

白祺去租马车了,孟婉仪和她的两个侍女立在马车旁不言语。白玉因失血过多靠在了马车上。而我,自刚刚动手后就感觉不大舒服,腰有一点儿酸,有点儿没力气。我闻到白玉身上的血腥味,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小日子好像来了。

我凑到孟婉仪身边,悄声说:“婉仪,你有月事布吗?”

孟婉仪一愣,红了脸说:“没有,这个月的我还没来得及做。”

这下我悲剧了,我的全在巫山了。本来我就懒,每个月的都不够用,每次都是偷点儿长姐的。这是一门技术活,如果不自己做,就得偷。开始时我自己就能偷过来,后来长姐有了防范,我就和云起一起偷。我吸引注意力,他当机立断无声无息的拿来。云起这厮丝毫不脸红,我和俩师姐的小日子,云起比谁都清楚。而且,云起更对肚兜的花色绣样很有研究。

这次连偷都偷不着了,我捂着肚子上了没马的车。考虑到我也不能不管,我就拿起白玉的一件衣袍进行了一下修剪。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只是可怜了白玉的衣袍。

白祺拿着行李往另一个马车上装时,白玉看见了他七零八落的衣袍。孟婉仪也吃惊的看着我。我淡定地说:“衣袍是老鼠咬的。”

京都毕竟是京都,舞榭歌台,满地繁华。将军府位于人烟阜盛之地。白玉已经知会家里人他今日回来,我们到时有几个小厮侍女迎接。我望了望将军府的匾额,的确有世家之气。

白玉对孟婉仪说:“你受惊了,不必急着去拜会,先休息一下吧。”

孟婉仪忙道:“我知道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白玉笑笑,我跟着他进了院子,院子里假山楼阁,流水小桥,美不胜收。

穿过两个穿堂,过了仪门,方才到了白玉的院子。

他同我说:“你在这院子里挑个屋子住吧,我都允了你。”

我说:“一会儿再挑吧,你的伤口只是止了血,还没上药呢。”

白玉领我进了屋子,从内室里拿了个药箱,对我说:“你给我上吧。”

我一边上,一边笑着说:“真把我当大夫了。”

白玉不言语,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说:“白玉,你这里有别的侍女吗?”

白玉说:“没有贴身的,有几个扫院子的,怎么了?”

我淡淡说:“没事,就是想找她们借点月事布。”

白玉如玉般的脸上出现了裂缝,半晌,脸色不豫地吐出几个字来:“我的衣袍,你不会……”

我剪了人家的衣袍,略带歉意地说:“没错,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玉彻底败给了我,无奈的说道:“她们一会儿就来了,你,好好借。”

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我借到了月事布,选了个离白玉挺近的屋子。临近晌午的时候,白玉带着我和孟婉仪一起去拜会家中长辈了。

我今日也算是见到了人丁兴盛的世家是什么样子。简单概括:人多。

白玉带着孟婉仪进去,我跟在后面。白玉小声对孟婉仪说:“堂上坐着的是我的奶奶,将军府的老夫人。左边立着的是我的母亲,将军夫人。右边是我二叔的夫人。下面红衣的年轻女子是三叔家的夫人。往后就是各房的侍妾,褐色衣服的的是白祺的母亲。左边坐的是我的姊妹们。”

我眼都花了,孟婉仪却一一按礼制拜见过。上头坐着的那位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面色不太好看。这就是那个不想让白玉娶孟婉仪的老夫人。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报道:“四公主到。”

一众人都站起来,那位老夫人也面露出笑意。四公主在众侍女簇拥下进了屋子,众人行了礼,四公主立即跑到了老夫人面前。我这才看清她,穿着一袭黄衣,一身的珠光宝气,鼻孔都是朝天的。这是我第一次见人族的公主,四公主一看就和神族的帝姬不同。本帝姬有一点羡慕她啊。

不待我表达完自己的羡慕,四公主就对孟婉仪说道:“你就是玉哥哥的未婚妻啊?”

孟婉仪不卑不亢,淡淡说道:“民女是。”

四公主嗤笑一声,说道:“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果然不怎么样。”

老夫人扫过孟婉仪,对着四公主笑了。

将军夫人见孟婉仪受了羞辱,连忙说道:“听说你们来时遇到袭击,可有受伤啊?”

孟婉仪看了白玉一眼,端庄地说道:“您关怀了,婉仪无事,只是白公子受了点儿伤。”

一下子白玉如众星拱月一般受到各方的关怀,四公主把我挤到了一边,拽着白玉的手臂急声问道:“玉哥哥哪里受了伤,伤得重不重,怎么也不告诉我啊?”又连连吩咐道:“还不去叫御医。”

白玉连忙制住了四公主说:“不用去叫御医了,我伤得不重,叫御医于礼不合。”

四公主跺了跺脚,骄横的说道:“父皇最疼我了,不会因礼法罚我的,你就让御医看看吧。”

白玉无奈地说:“伤得真不重,已经包扎好了,真不用御医。”

我在一边听着,暗暗想道,这四公主得宠是假,被捧杀是真。也不知道皇帝安的什么心哪。

四公主还一直拽着白玉受伤的手臂,我觉得我再不拯救一下白玉,我还得重新包扎。我小声说道:“伤得是不重,只不过公主若是再不松开,可能就重了。”

白玉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四公主急急放开了白玉的手臂,扭头对我说:“你是谁啊?”

我低着头说:“奴婢是公子的贴身侍婢。”

白玉挑了挑眉,对四公主说:“公主,孟小姐和我都一路劳累,先下去休息了。”然后,当机立断带着孟婉仪就走了。我连忙跟上。

白玉去找他父亲了,我和孟婉仪一起回了她的院子。我看她心情不太好,就跟她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孟婉仪就聊到了四公主,她说:“阿水,四公主喜欢白公子吧。”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不用担心,白玉不喜欢她。”

孟婉仪一笑:“他也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我悻悻的笑了:“婉仪,你喜欢他,是吗?”

孟婉仪低下了头,给我倒了杯茶。

我问她:“即便他不喜欢你,他也会娶你,不会娶四公主。我向你保证。”

孟婉仪眼睛亮了,淡淡笑了。我品了一口略苦的茶,轻轻说:“而且,他也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他以后就喜欢你了。”

孟婉仪却突然看着我说:“阿水,其实,我觉得白公子对你挺好的。”

我猛地笑了,这小妮子竟会这么想:“你别乱想了,我和白玉是朋友。就像我们一样啊。他亲口告诉我他没有喜欢的人。”

孟婉仪不再言语,我也起身回了白玉的院子。

进门就看见了也正要进门的白玉,我问他:“你跟你父亲说完事了啊。”

他点点头,问我:“孟小姐没事吧?”

我笑眯眯地同他讲了孟婉仪对我们俩的猜测,白玉脸色奇奇怪怪的。

我又同他说:“你那个公主表妹是怎么个回事,你也不管管。怎么被人教养成了那个样子?”

白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聪明吗?且不说父亲是武将,根本猜不透皇上的意思。满朝文武能猜透皇上意思的寥寥无几。我也是两年前才大抵明白了皇上的猜忌。那时候,四公主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想调养呢,晚了。”

我摇摇头说:“是你中武状元的那年吗?”

白玉嘲讽一笑:“是,那年正好有外族来犯,满朝文武都举荐我去迎战,然而皇上却拒绝了。我那时才发觉不对。那年我十八岁,阿水,你今年有十八吗?”

我愣了,这个该怎么说呢?本帝姬十八岁那年刚会爬吧。我呵呵干笑着,厚着脸皮说道:“我忘了今年多大了。”本帝姬今天三百一十岁零三天。

白玉也不追究,笑着说:“吃饭吧。”

本小姐担着下人的名头,过着主子的生活。平日里除了睡就是吃。睡可以找孟婉仪一起睡,当然她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也不同意,不过我脸皮够厚,我打定主意和你一起睡,你赶我我也不走。吃可以和白玉一起吃,忽略我俩截然不同的吃相的话,画面还是很和谐的。白玉这厮倒是越来越喜欢跟我说话了,没事请教我几个问题,真真把我当成了什么都会的。

我日子过得惬意,自然也觉得时间过得足够快。转眼到了除夕,这是人族的大节日,整个将军府都被布置得喜气洋洋。

难得的冬日出了阳光,我弄了张藤椅躺在院子里看白玉的两个小厮挂灯笼。真的是为他们的智商着急,不去拿个梯子,反而叠罗汉。

我在这边看得正高兴,四公主领着一众下人未经通报就进了院子。她一个眼神过去,那个罗汉就倒塌了。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四公主就冲我说:“大胆贱婢,竟敢玩忽职守!”

我慢慢悠悠地从藤椅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对四公主行了个礼,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奴婢并不是玩忽职守,而是正在执行主子的命令。主子让奴婢试试如此晒太阳是否舒适,然后禀报他,他再决定是否要如此晒太阳。”

四公主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我的话的可信度。明眼人一看我就是在瞎掰扯,然而四公主真是被教养得……怎么说呢,她信了。

她又问我:“玉哥哥去哪了?”

我低着头继续瞎掰扯:“主子一早就出了门,大约到正午才会回来。”其实白玉在书房修炼内功,他吩咐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四公主进去。

四公主撇了撇嘴,不满地对我说:“那等玉哥哥回来后,你一定要让他去找本公主。”

我恭敬地说:“奴婢记住了。”

四公主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没了晒太阳的兴致,跑到书房找白玉说话去了。

我摇着头对白玉说:“你这么躲着她也不是个办法啊。”

白玉盘膝坐着,闭着眼同我说:“我也没什么办法,今天除夕,她已经连续好几年留在将军府过除夕了。”

我说:“她好歹是天家的女子,这根本就是给人家留把柄。”

白玉说:“早些年奶奶一直留,父亲孝顺,也就允了。到现在奶奶打得算盘还都是让我娶了四公主助二皇子登基,让将军府更上一层楼。皇上的猜忌我只跟父亲母亲还有白祺说过。我的打算也只跟他们说过。”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你父亲不是孝顺吗,那就让老人家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吧,少管些事儿。”

白玉笑了笑:“过了年我就开始按计划做。奶奶老了,确实该歇歇了。”

我笑了一下,对白玉说:“我突然想起我二师兄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们家人多,口杂,心还不齐,还是当心着吧。”

白玉点点头,又问我:“今天除夕家宴,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偏头问:“多长时间啊?”

白玉说:“我待不长的,也就两个时辰,我就遁了。”

我呵呵笑道:“合着你坐俩时辰,我站俩时辰,还不让吃饭。”

白玉轻轻一笑:“反正是家宴,我给你加个位子。坐我旁边,我再给你灌灌酒。”

我白了他一眼,好笑地说:“你还真就致力于灌醉我啊?”

白玉不再言语。

夜里灯花绚烂,烟花齐放,将军府里人人喜气洋洋。下人们希望主子们给些打赏,做的活计都勤快了不少。

白玉着了一袭紫衣,清华无限。他领着我去了宴厅。我悄声对他说:“一会儿看我怎么灌醉你。”

白玉冲我笑了笑:“我等着。”

我随他进去时大厅几乎已经坐满人,女眷都坐在了右侧,男子们都坐在左侧。孟婉仪和将军夫人一起坐在前头的位子上。而四公主则挨着老夫人坐在了上首。白祺看见我们远远地举了个杯,我冲他笑了笑。孟婉仪也冲我点了个头。

白玉对老夫人行了个礼就入座了,我跟着他坐在了左侧。白祺在我旁边,我稍稍偏头,问他:“怎么所有人都看着我?”

白祺还未言语,四公主就说话了:“玉哥哥,你怎么让一个奴婢做你旁边啊?”

我挑挑眉,敢情是这样。我看着白玉,白玉面色不改,淡淡说道:“这是将军府家宴,怎么坐,我说了算。公主不是将军府的人,可能不习惯将军府的作风,这般,还是回宫过除夕吧。”得,我被他当成赶四公主的理由了。

四公主一愣,老夫人先开口责怪白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公主是我请来的。”

白玉淡淡说道:“奶奶,公主是天家的女子,我们小臣之家怕是容不下,往后,还是不要请了。”

四公主一脸难以置信,说道:“玉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老夫人也不高兴地说道:“玉儿,你和四公主一起长大,我看着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的。既然你说公主不是将军府的人,你娶了她。她就是了。”

四公主娇羞的低下了头,孟婉仪也低下了头。

白玉一笑,说道:“奶奶说笑了,孟小姐才是我的未婚妻。”

四公主面色一僵,老夫人不豫地说道:“公主下嫁自然要做正妻,只能委屈孟小姐了。”

白玉放下手中的酒杯,扫过我一眼。然后走向孟婉仪,拉起孟婉仪,含情脉脉,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白玉此生只会娶孟婉仪这一个妻子。”没有说爱,也算是对孟婉仪的尊重。

四公主急急说道:“玉哥哥,她哪里能配得上你,她哪里比我好啊?”

白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扶着孟婉仪坐下了,自己也入了坐。然后也没人注意我了。

四公主面色尴尬,一跺脚跑出了宴厅。老夫人急急吩咐人去追了。一时间宴厅无人敢言语,倒是将军夫人拉着孟婉仪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气氛也渐渐缓过来了。

白玉开始给我倒酒,一杯一杯地倒,我也一杯一杯地喝,但是却无半丝醉意。我眼里一片清明,也开始给白玉倒酒。白祺看着我们这边喝得上劲儿,坏心眼一起,也开始给我倒酒。这俩兄弟轮番上阵,一人一杯的跟我喝。最后的结果就是不到一个时辰,他俩都醉了。

我觉得好笑,心情好了不少。也就不再计较这俩人给我灌酒了,扶着醉醺醺的白玉离了席。刚一出大厅,白玉就正了身子,神色清明的看着我。我一愣,问道:“你没醉?”

白玉笑得狡黠,说道:“我用内力逼了酒气出来,只有小祺那个笨蛋才会真喝。不这样,我们怎么离席啊。”

我很不给面子的拆台:“白玉,你不要忘了腊八那天你是怎么回的客栈。”

白玉不自然地笑笑,说道:“领着你去外面转转如何?”

我点点头,又说道:“带两坛酒吧,我还想喝。”

白玉领着我去了京都很多地方。烟花照得街上十分明朗,我看见了许多往常没见过的东西。我缠着白玉买了许多小玩意儿,白玉一手拿着一坛酒,怀里又抱着我买的新鲜玩意儿。

我施展轻功带着白玉又上了个屋顶。我们俩坐在屋顶上看了会儿烟花,底下人来人往,热闹无比,我们边喝边聊也很是热闹。本帝姬三百多年以来第一次尝到了一种叫年味的东西。

白玉说:“过年是团聚的时刻,今年只有我俩团聚了。”

我躺在房顶上,望着天说道:“我们家不过这样的节日。”

白玉眼里闪过惊讶,躺在我身边小声问道:“阿水,你到底是谁啊?”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偏过头看着他,缓缓说:“我们是朋友,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会告诉你。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白玉不再说话。我耳边只有人们的欢笑声和没有停顿的鞭炮声。

白玉顿了会儿突然说道:“婉仪,是我对不起她。你代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我开了酒坛,说道:“她是你的妻子,你自己说去。”

白玉眸子里没了什么光彩,淡淡说:“我不喜欢她,但会好好对她。一定会的。”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递给他一坛酒,笑呵呵地说道:“这些她都知道,她喜欢你,你对她好她就足够开心了。起码你可以一直陪着她。”

白玉接过酒,点点头。咕咚咕咚地灌起酒来。

我望向远方,看见一重重山,夜色凉得像水,远山像铺了层纱似的。远近的屋子都如镀了层金边儿。那个说有空儿来看我的云深不知道在巫山干什么呢。长姐和云起有没有又吵架啊,秋芷有没有又罚云起抄书。我的思念如漫天的烟花,怎么也挥霍不完。

我看着今日是不会有什么夜深人静之时了,我扶着真真喝醉的白玉在街上往回走。白玉这厮酒品实在不好,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凑。我又怕他撞到人,就让他趴在了我肩上。

街上人来人往,我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我忙着扶白玉,没有注意到手上的玉镯忽闪忽闪地亮了。等我拐弯时,就看见多日不见的云深负手立在不远处。

我刚刚还念叨着,现在他就立在了我身边。我觉得我的人品真是不错。然而云深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看了我一眼,半天也不说话。我扶着白玉也不方便跑过去,就靠着墙带着惊喜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云深不说话。

我皱皱眉,又说:“你怎么也不过来帮我一下?”

云深依然不说话。

我撅起嘴,继续说:“是不是阿起又惹到你了,我就说嘛,不然你也不来找我。”

我本以为他会继续不说话,谁知,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阿起没有惹我,我说了有空会来看你。”

我撇着嘴说:“那刚刚怎么不理我。”

云深看着白玉说:“不要和人族过于亲密,尤其是心怀不轨的。”

我奇怪地说:“是师父让我和人族交朋友的,还有,你哪只眼看出白玉心怀不轨了。”

云深皱着眉头说:“我说他不轨,他就是不轨。你现在倒是向着他了。”

我突然觉得云深今夜很孩子气,几百岁的神了,还吃一个毛头小子的醋。我于是说道:“我向着你行了吧,我的好师兄,你快帮帮我,我扶不动他了。”

云深瞥了我一眼,扶着白玉施了咒法离开了。我愣在原地,合着这厮不让我用灵力,他自己用。

我回了将军府,云深在我的屋子里等着我。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说道:“你倒是说说,白玉怎么就心怀不轨了啊?”

云深眉间的朱砂痣红得如刚才我瞧见的鞭炮,他往我床上一躺,说道:“我主要是提醒你不要和他太亲密。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回头看上他了,怎么办?”

我嘴角一抽:“你才没见过世面呢,我俩更亲密,我看上你了怎么办?”

云深一噎,不再言语。我看他躺在我床上不说话,就问道:“你今晚不准备走了?”

云深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赖在我床上,一手拄着头看着我说:“啧啧,你果然是见色忘义了,我们这么久没见,我刚来你就想让我走。”

我觉得今晚的云深有点儿云起附体,遂跑到床边摸住他的额头,狐疑地说:“没发烧啊,怎么回事?”

云深不耐地把我拉到床上,嘴角抽着对我说:“睡吧,我明天走。”

我觉得这样的云深正常许多就让他往里靠了靠,我们挤了挤。

我摸着黑说道:“讲实话,你们有没有想我?我刚刚还想你们呢。”

云深闭着眼在我耳边说:“想了,你不在小绿很无聊。”

我挑挑眉,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我睁了眼问云深:“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云深翻过身,不理我。半晌,他淡淡说道:“巫山桃花开败我就来找你。”

我浅浅一笑:“阿深,下次来时给我带两块灵玉吧。不用太大,我做两个哨子。”

我看不清云深脸上的神色,他说道:“我知道了。阿水,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和人族太亲密。你交朋友我不反对,别,别像刚刚那样。”

我淡淡问:“刚刚怎么了,我就扶了一下他。我们现在可在一张床上睡呢,没事。”

我个人以为云深在狡辩,他说:“他是人族,人族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他可守了?”

我轻轻一笑:“我不是人族,我把他当朋友,我保证不和他过从亲密就是了。人家都有妻子了。”

云深轻轻哼了一声。我也不再说话,酒意上来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云深已经没了踪影。

我去找白玉时,他刚刚醒。面色不太自然地不看我。我笑出声来,凑到他身边说:“昨儿又是被我搀回来的,白大公子,白大醉鬼。”白玉脸色涨红。

我不再逗他,他穿上一件新衣就去宴厅了。我没跟着去,他们左不过就是拜拜年。一年又一年,对人族来说一年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曾经在巫族研究过人族普通人一生的经历,出生,学走路,学说话,读书,成家,立业,生子,老去,死去。每一样都极其的短暂,然而又万古不变。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可是,师父说不是自己经历的永远都不会了解。我开始不信,现在信了。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正月十五那天,花市灯如昼,我和孟婉仪一起去放了花灯。那一日,她跟我说她非常非常喜欢白玉。

正月里,白玉交了京都禁卫军的兵权,任了一个文官。将军夫人完完全全管了将军府的一切事物,老夫人被颐养天年了。

二月里,四公主拜访将军府一连受阻,二皇子请教大将军问题一连被拒。白玉开始釜底抽薪,不停地置办土地,商铺。

三月里,人间桃花开了,大将军上交了多半兵权,上书愿颐养天年。至此,大齐少了一个将军府,多了一个异性护国侯府。

四月里,桃花谢了,孟婉仪的父亲从常州城赶来,双方订了婚期。

五月里,我等云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端午节,这一天是孟婉仪和白玉订婚的日子。双方虽早已定亲,但这一日侯府还是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订婚宴。

京城里无数人来贺喜。多日不见的四公主也来了,被颐养天年的老夫人也出了院子。孟婉仪调笑着我,向我讨礼物。我肯定是没有准备礼物,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夜里,宾客散尽的时候我叫了白玉,白祺,孟婉仪一起来了白玉的院子。五月的夜里吹着小凉风,繁星闪闪,弯弯的月亮嵌在天幕中,如此良辰美景。我让白玉找了他的古琴出来,我一边试着琴音,一边对他们说:“我作为一个正还债的,没什么钱,就只能给你们弹首曲子聊表下心意了。”

孟婉仪笑了:“那我们就期待阿水的大作了。”

我笑得眉眼弯弯,拨弄着古琴弹了起来。我不担心,我的琴技练了百年有余,唬这些小娃娃自然不在话下。

凉风起,飞絮游丝,铅华淡淡,笙歌酒醉,人无定,离人何时归。

斜月沉,孤花片叶,海雾茫茫,绿槐烟柳,别有期,故人西辞去。

我本来想弹首喜庆的曲子,然而,别期已定,只当是送别了吧。

半夜里,人也散了。白玉却拉着我出了府,他拽得我生疼,我想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这一天,他和孟婉仪订婚的日子,在月亮下,他对我说:“阿水,我后悔了。我喜欢你,我不想你走。”

我暗暗道,完了。这厮真对我有意思,这可怎么办啊。

我面含忧色地说:“白玉,你可能喝醉了。要不就是眼神出问题了。”

白玉自嘲一笑,真的有一丝醉意。他欺身向前,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想干啥了。云深把他打晕了,面色不豫地看着我。

我嘿嘿直笑,他说得对,白玉真的不太轨。

我和云深一路无语,他拽着白玉,又一次把白玉扔回了屋子。我怕发生什么事故,拉着云深在侯府的花园里逛了逛。

云深黑着脸说:“我说对了吧。”

我转移话题:“我让你拿的灵玉,带来了不?”

云深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两块儿白色灵玉来。

我看他实在不高兴,就说道:“反正我早晚离开,他又能怎么样啊?”

云深依然不高兴。我拉着他无目的地转着。

忽然,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向着孟婉仪的院子跑去。我看了云深一眼,拉着他跟了上去。

我们赶到时,孟婉仪的两个婢女已经倒在了孟婉仪的门前。我急急进去,孟婉仪倒在床上,一个长得异常恶心的男子在床前流着哈喇子,意图行不轨之事。他见我进来,急忙动手,我袖子一挥,他倒在了地上。敢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掐了孟婉仪的人中,她缓缓醒来,一看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然后,抱住我就哭。我没见过神族哭,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拍着她的背。

云深被我安排在房顶上,我透过他掀开的瓦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给我指指那个男子,我对哭得上劲的孟婉仪说:“婉仪,这男子你认识吗?”

孟婉仪摇摇头,抽泣着说:“不认识。他直冲进来,我还没说话,他就把我打晕了。要不是你,我……”

我倒了杯茶,泼醒了那男子。我脚蹬在他胸口,不耐地问他:“说,谁让你来的。”

那男子疼的抽抽,说道:“姑奶奶,我也不知道是谁。她每次来都带着面纱,只知道是个女的。给了我钱,让我毁了这女子的清白。我昧了良心,才这么做的。姑奶奶,我上有老下有小,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没说话,外面突然起了声音。

四公主的声音最先响起:“我刚刚来找婉仪姐姐,就看见这两个婢女昏倒,我怕婉仪姐姐出事,就急急找您过来了。”

接下来是将军夫人轻轻应答的声音。

行了,我算是晓得主使是谁了。只不过,此番行为,实在下流。

不待我说话,门就被人撞开了。四公主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惊,抽了口凉气,问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得灿烂:“我在园子里散步,听见孟小姐喊救命就过来了。此人欲行不轨,我把他撂倒了。”

将军夫人忙着安慰孟婉仪,四公主面色青白交接。又看我笑得嘲讽,竟然举手想打我。我轻轻一避,伸脚一绊,她摔了个狗吃食。

我撇着嘴角看了孟婉仪一眼就离开了。

我对云深说:“你要是心情还不好的话,就去皇宫揍四公主一顿吧,就当为我出气了。别出人命就行。”

云深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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