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楚涯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句,“我认识的吴雪似乎是一个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的人,难道我看错她了吗?”
吴雪并没有回答,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没有听到李冰打来的电话。
“电话响了。”郭楚涯提醒道。
吴雪这才回了神,她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名字就立即接了起来,“喂,冰姐。”
“吴雪啊,明天你有没有空啊,你这丫头有出息了就不怎么来找我了,真是一只白眼狼啊你。”李冰嘴里满是抱怨的话,可是黑眸里却闪动着狡黠的色彩。
吴雪全部的心思都在思考着刚刚郭楚涯的话,所以只随口答道,“有啊。”
听到肯定的答案,李冰满意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半命令半威胁道:“那明天上午9点去天真咖啡厅等我啊,你不去的话你就死定了!”
“好。”挂了电话,吴雪轻轻呢喃了一句,“如果连这件事都不后悔,那我跟铁石心肠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不大,很低沉,不易让人听清楚,但郭楚涯却听得明明白白。他长叹了一口气,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刚好到了红灯,车子缓缓停住,“吴雪,记住,不论任何事情,不管是对是错,做了就是做了,你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如果用你后悔的时间去投入到工作中的话,那么我想,现在你的地位还要更高一阶。”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安心开车,另一个闭着眼睛,好像早就睡着了般,但郭楚涯和她相处了七年时间,他自是知道吴雪只不过是在思考问题。
吴雪刚进门余暇就迎了上来,“小雪,回来了,快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翅。”
“好,我先洗下手。”
感受着冰凉的水流冲洗着手心,吴雪眯了眯眸子。余暇虽然表面上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可是她总能感觉到自从吴三天去世后,她就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吴雪很担心她,所以这七年里无论工作多忙,她都会每天按时回家吃饭。
坐在餐桌上,吴雪满意地吃着余暇做的红烧鸡翅,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红烧鸡翅是她唯一没有吃腻了的。
“小雪,你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男性朋友啊?”余暇试探性地问着。
吴雪抬眸看了看她,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啊。”
听到这话,余暇有些丧气,随即她想到了什么,于是又继续道:“你现在都26了,我打听过你们以前的高中同学有很多都结婚了,你这一直都没有男朋友,我可愁死了,要不然改天你去试试相亲怎么样?我们邻居的亲戚家有个儿子28岁,现在是一家国企里的经理,那孩子我看过,长相、人品、家世都没得说。”
看着余暇说得滔滔不绝的样子,吴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在心底哀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哎呀,妈,我还年轻呢,那么早结婚干嘛,不结。”
余暇仍然不死心,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吴雪,“不结婚就不结婚,你可以先找几个男朋友谈恋爱嘛,反正你现在这么出名,只要你一挥手,妈不信没有男人上来。”
如果说吴雪听到余暇的第一句话是雀跃的,那么在听到后面的话时她就满头黑线了,她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道,“妈,你说的是‘几个’男朋友?”她特意加重了‘几个’两个字。
余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啊,然后你感觉那个最好你就选哪个嘛。”
吴雪只觉得自己之前的24年都白活了,现在她才发现,余暇竟然会说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她压下了心中的震撼,放下手中的鸡翅,开始了她的淳淳教导,“妈,你这意思是要我脚踏N只船啊,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余暇此刻有些窝火,“那你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领个女婿回来啊?你个死丫头,看着你这个木头脑袋我就生气,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啊你,真不知道是谁生出来的。”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其实她很想提醒一下自己是余暇生出来的,可是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就让她发泄发泄吧。
相亲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吴雪以“没有时间”的理由推脱掉了。
第二天,吴雪早早地来到了和李冰的约定地点,足足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却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来得还早。听着服务员的招呼,吴雪心里有些疑惑,按她对李冰的了解,她不可能会这么早吧?即使这样,她还是跟着服务员走向了一张桌子。
男人就那么坐在那里,他举止优雅,风流倜傥,仅仅是那么一个看杂志的动作,就吸引了很多女性的目光。
是他!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看不到正面,虽然这么久不见,但吴雪却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是他!吴雪只觉得有些迈不动步子,她在原地停了下来,正想掉头离开的时候,那男人仿佛察觉到一般,缓缓地转过头,他压抑住心下的激动,出声喊道,“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难道你还是要像七年前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生日约会,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你的朋友?”
他的语气带着些责备,使得吴雪硬生生地停住了步子,她脑子里不由得蹦出了一句话,“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幅度的增快,吴雪眸底闪过一抹黯然。她不卑不亢地坐到了男人的对面,冷冷道:“韩明曦!是你先违背约定的!当年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你人去哪了?别告诉我你在和温良一起用餐!”
她的恼羞成怒的一句话,却好巧不巧地点到了正确答案,使得韩明曦有些心虚。他微怔,“你怎么知道的?”
吴雪对于他这句没来由的话有些疑惑,随即她才明白了韩明曦的意思,她眼底的冷意更甚,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平复好自己的怨气,韩明曦给吴雪叫了杯橙汁,没错,他对于当年吴雪的不辞而别确实有些埋怨,“我记得橙汁是你最喜欢的。”说话间,他将那杯橙汁推到吴雪的面前。
吴雪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叫了一杯冰水,端着那杯边缘满是冰气的水杯,吴雪浅尝了口,然后这才缓缓道,“比起橙汁,我还是更喜欢喝这个。”
韩明曦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冷漠,他皱了皱眉,好半天才开口道:“吴雪,你似乎变了。”
听到这话,吴雪讽刺地笑了声,她眉角飞扬,眼底有着无穷无尽的冷意,“是人总会变的,古人都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悟,何况我们别了七年呢。”
韩明曦深吸了一口气,放在扶手上的食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好吧吴雪,我们两个各让一步怎么样?我不想分别了七年的……朋友,再见面时是这么针锋相对的场景。”
吴雪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韩明曦等待着他的后话。
“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早来,是想弥补我七年前的错,我承认,让你等了我半个小时是我的错,是我不绅士。可是我当时真的是为了你。”
看着韩明曦继续解释的样子,吴雪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她继续认真听着韩明曦的话,不过她早已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七年的误会,总要知道事情的内幕吧?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
“我当年就喜欢上你了,吴雪。我原本想等我们生日那天跟你告白的,你看我定情信物都买好了。”说着,韩明曦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那条这七年里他一直不曾离身过的紫色手链。那条手链很普通,就连上面的紫钻恐怕都是假的,但是吴雪却很喜欢,很喜欢这种质朴的感觉。
见吴雪嘴角扬起一抹弯度,韩明曦又继续开口,“在那之前,温良已经跟我告白过了,但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死心,为了让她以后不要来找我,免得引起我们两人的隔阂,所以我才会答应她的无理要求。吴雪,你也喜欢我对吗?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表姐还有陈天骄她们都告诉我实情了,你一直喜欢着我,对不对?”
看着韩明曦天真地像个孩子的样子,吴雪收回视线,她淡淡地凝望着外面的世界,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似乎就算发生了地震她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吴三天的死亡通知书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脸色微沉,挺直了腰背,淡淡道:“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忘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再见。”
听着吴雪踏在地板上的急促的脚步声。韩明曦向着她伸出了手,却抓了个空,她就那样,又一次离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