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霞驱车驶出停车场时已是凌晨两点,即便车窗全部打开,车子里的酒气仍旧可以毫不费力的熏死两头牛,她不时的通过后视镜,察看着斜倒在后排位子上不省人事的马哲,他的嘴角禁不住的抽动一下,她的心也要跟着“咚、咚”的紧两下。
这时的马哲紧闭双眼,嘴里胡乱的重复着“北北”、“那个谁”,车子驶近一个路口时,苏霞想他这次竟是认真的,等待绿灯通行时,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坐起来的马哲,正在试图开启着或者说已快要开启的门,此一刻的马哲,一只脚已然要伸了出去,她不得不把车子迫停在了一边,尝试了几次去搀扶,都被他的手甩开,她只得拉开了半步,随在他的身后,趔趄前行,这种八仙步注定是走不远的,只在不到两米的一棵树下,便弓背干呕起来,呕的脸红气短,呕了个稀里哗啦,但地面上却是干净如初。
不让你喝这么多偏喝,苏霞很是担心的说着,不停的捶打着马哲的脊背,他就紧跟着干呕几下,略微直了直脊背,又把她的胳膊挣脱开,她迅速的退回到半步之外,他回转过身,紧闭着的眼睛,挤出一条缝,很快又合了下来,她递过纸巾他却安然的接受,就在他要摔倒的一瞬,她突然上前,拽过他的胳膊,绕过她的颈子,最后搭在自己的肩上,此时他的重心全倚在了她这侧的肩膀上,趔趄的回转过身,向车子的方向蹒跚而去。
第二天马哲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忽的端坐起来,突然又觉得眩晕了一瞬,皱起眉头,起手掐捏着太阳穴,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努力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终究也没能忆起,这时他发现自己裸着上身,惶恐的撩起被角,瞅了眼才安下心来,抬腿下床时瞥见了枕边放着叠好的蓝色体恤,隐约听见客厅有来回走动的声音,伴着忙碌的拖鞋声,他想起了苏霞,抓起床头上的体恤,套穿在身上,轻飘微晃着身子去了客厅。
他拉开门,斜出半个身子,发现果然是苏霞,背对着他收拾着房间里的杂物,似有发觉得她,回过头笑了笑,那笑里有些来不及撤身的唐突,她是想早些走的,却鬼使神差的打了个盹,只好把先前已经料理好的杂物,又重新收拾起来,这时的她说:醒了啊,锅里有粥,怕是凉了,我去热一下。
马哲见她系着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淘来的淡绿色围裙,目光随着她去了厨房,又随着她回到了餐桌上,他走到她的身边,也不去看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他只说:昨晚,不好意思,我喝多了,那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躲过他的眼神,心里是一个万个不乐意:哪有抱着人家叫别人名字的。她重新分捡着沙发上的杂物,其实沙发上很干净,只有马哲的一件衬衫规矩的躺在那里,继续说没、没有。事实上的确没有,不然她就不是苏霞了。衬衫叠到半截时又说昨晚不是她帮他换的衣服,赶巧了周德彬那天在,不过有事早早的走了。马哲想起周德彬――算是他的好友,一个彻底的宅男,即便出了这个门,一眨眼又进了那个门,整天游走于门与门之间。坐下来的马哲,低下头,抿了口粥说:苏霞,谢谢你。
马哲有时也很困惑,其他公司的元老往往都是男性,当然也不乏女性,或者说一个男女组合,而他的确是女女组合:苏霞和尚北北。她们两人对于马哲而言就是左膀右臂,又是借着这种困惑,在看待这种他们的关系时,他总觉得眼前云雾缭绕的。
马哲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尚北北的,这恐怕连他也说不清楚。那是晚上十一点刚过,那年冬天特别的冷,酒吧里的红男绿女确如盛夏一般火热,这晚马哲包了间,坐在里手的他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疯侃,不知是谁说了句男人娶妻当如尚北北那样的女人。话语间夹着一股子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的怨气。左右摇晃着的马哲起身,端起酒杯,喷着满嘴的酒气说他要追求尚北北。又不只是谁高声提醒他: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马哲不以为然的咧着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是说,操你大爷的,我就吃,你管得着吗。
一年后的一天,仍旧是一个酒吧,当然不是今晚这个,马哲又喝醉了,在酒吧门口的一棵小树下,被追急了的尚北北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看着他的眼睛斥道:到底喜欢我那里,他想了半天竟没有合适的理由,等他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时,他发现他们的关系疏远了。
马哲放出豪言时并没有注意到推门进来的苏霞,她坐在靠近门的角落里,那个坐处太不打眼,门若是开着,只能看见她半个身影,若是一开一关,她的身影就更飘渺无影了。也许是自卑的顽疾,她总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就像现在坐在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落,上学时也是这样,座位总是选在后排,只有一次是在刚升初中那年,但很快又复从前,她也是个高中生,但和尚北北不同,高中只念了几天,便不得不离家去外讨营生了,理由很简单,去为她的三个弟妹挣学费。一个女孩独自在外地过活是不容易的,她哭过,她笑过,在这酸甜中她的工作一茬接着一茬的换,她需要钱,但她不会用人格和身体去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