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馥儿带着齐夫人的尸首,在徐医士三人的陪伴之下,来到落霞山顶一处风景极好的位置,将齐夫人埋葬在了黄土高坡。
馥儿双眼通红的跪在齐夫人的墓碑之前,墓碑是用一块简单的木板打磨而成。上面只有简单的五个朱红大字——
齐夫人之墓。
“馥儿,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们!”徐禄走到馥儿身边,蹲下身来看着她,“长安哥哥会一直,一直陪着馥儿的!”
这三天以来,馥儿不吃不喝,只是一味的躲在房里闷哭。无论徐禄怎么变着法子逗她,都不能让她重获笑容。徐禄为此很是苦恼,他很想替馥儿受过,可却不知该如何才好。
“馥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徐医士看着墓碑上的大字,胸中好一阵刺痛。馥儿不过四岁稚龄,却要她背负如此血海深仇——
齐夫人,你如何能舍得!?
“是啊,馥儿。”徐福也开口劝道:“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这三天来,你一直不吃不喝,这样下去,你肯定是会吃不消的啊!”三人轮番劝解着跪的笔直的馥儿,可是她却充耳不闻,依旧不为所动。
一直到许久之后,天上的太阳才缓缓落了山。馥儿再也支持不住,仰面一翻晕倒在墓碑前,直到失去意识,她才终于开口呢喃——
“上天为何要如此待我?!”
入春的落霞山,晚间常有细雨绵绵,时常直至第二日黄昏,方才雨停雾起。
“果然,又是如此的天气!”倚在窗边的徐禄略为烦躁道了一句,抬手将支着窗户的竹竿放下,而后冷哼一声将手收回。
“过段时间便好了。”一道身着白色粗布棉衣,隽秀纤细的身形走进徐禄的视线。
徐福端着托盘踏进屋内,托盘里的药汤正是热气沸腾的时候,散发着热气袅绕,为这间充满微凉气息的屋子增添丝丝暖意。
“馥儿醒了吗?”徐福将手上的托盘搁在一旁,而后坐在馥儿的床边,细细为她把过手脉。
“天亮的时候醒过一次,喝了些水又睡过去了。”
昨日,馥儿体力不支晕倒在齐夫人墓前,可真真吓坏了徐医士师徒三人。待他们手忙脚乱将馥儿带回竹屋之后,又是把脉掐人中,又是抓药熬汤水。待一切收拾妥当,外头早已月挂当空。
徐禄去厨房随便下了些素面,待三人囫囵吃过之后,他便直言赶着徐医士和徐福回房休息,让他二人待养足精神之后再过来。
二人也确是累极,闻言便点头答应。这几日师徒二人着实忙碌,为了寻一处佳地安葬亡故的齐夫人,每日上山下山好不繁忙。反而是一直陪在馥儿身边的徐禄最为轻松。
于是徐医士和徐福也不推却,细细叮嘱徐禄好生照顾馥儿,然后才一前一后离了开去。
待二人离去,徐禄烧了一盆热水晾凉,然后仔细为馥儿擦干净外露的脸和手。再捧两把水把自己的脸洗净,而后拿起刚刚给馥儿擦过的棉布,将手上的水珠拭干。随后才褪去外衫,躺在馥儿的身边,与她同榻而眠。
闭眼之前,徐禄伸出右手与馥儿的左手紧紧相握。但愿馥儿能快快好起来——
“脉象总算平稳了不少。”徐福轻柔的将馥儿的手放进棉被里,再仔细为她掖好被角,他转头看向弟弟徐禄,“你放心去休息罢,这里有我看着。”
“我不累。”徐禄摇了摇头,“大哥,我这里很疼!”徐禄指着自己的心房,眼中带着不符年纪的忧愁。
“大哥知道!”徐福微微叹了一口气,“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硬是要背负着如此重担。真真是作孽啊!”
“我本以为,就算齐夫人再怎么不待见馥儿,可是那好歹也是她的亲生骨肉,你说她怎么舍得?!”徐禄想起跪在齐夫人墓前的馥儿,一脸茫然无助的模样。他忍不住握紧双手,过了一会儿,才又缓缓放开。
“长安,师父说过,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一道必经的劫难。你若闯过去了,那么迎接你的将是凤凰涅槃;若不是闯不过去,那么就只能忍受一世苦难。”徐福捋了捋馥儿额前的碎发,继续道:“这是馥儿的命,我们无法代为受过,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边。”
“大哥,我始终想不明白。”徐禄将头靠在窗沿,微眯着双眼,“馥儿本是富贵王姬,她该是荣华于一身,安乐无忧享一生啊——”
“长安,世人皆道韩王昏庸无道,可他却宁愿赌上韩氏一族的命脉,也要保全齐夫人母女二人的性命。”徐福起身走到弟弟的身边,伸手抚平徐禄紧皱的眉心。
“可他只是为了光复韩氏一族罢了!”徐禄反驳,想到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的心中很是愤懑。
“韩王治下多少能人,韩氏公子也多是有才。可为何偏偏只选馥儿一人?”徐福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徐禄,微微笑着,“天下间的父亲没有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赋予馥儿一个光明的未来。却无奈齐夫人恨字当头,没有仔细想过韩王的真正用意。”
“若真是这般,那么齐夫人当真是愚钝了!”徐禄点头,算是同意了徐福的说法,“但愿馥儿不会落下心结。”
“她还年幼,她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展望未来。我们都会帮助她,遗忘这段不愉快的记忆。”徐福拍了拍弟弟还很瘦弱的肩头,“你要相信她!”
徐禄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馥儿,眼里的担忧越来越明显。而后,他心中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馥儿,长安哥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