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长夜漫漫无穷尽。
宫里早已处处华灯初上,可徐福却还在太医院里翻阅医书。
“徐太医,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您今日又不打算用晚膳了吗?”说话的是一名夏姓御医,他是始皇帝的随行侍医。
“都已经过时辰了吗?”徐福抬手揉捏着酸痛的肩颈,夏侍医见此,连忙走上前帮忙。
“徐太医,您已经连着六日不食晚膳了!”夏侍医微微蹙了眉,随即言道:“陛下今日又向小人询问徐太医的情况,得知徐太医每日过于刻苦研读,于是特地命小人为徐太医送来陛下亲赐的御膳!”
“微臣,谢陛下恩赐!”徐福朝食盒行了一记虚礼,随即盘腿坐在案几边,坐等夏侍医为他布菜。
夏侍医将臂弯处提挂的食盒摆在空置的案几上,随后一一取出食盒内里,四樽巴掌大的食簋。
一樽盛满了煮熟后的粟米,一樽盛了一块被细切成片的水煮牛肉,一樽韭菜鸡蛋,以及一樽沸水煮熟的苋菜。
徐福接过夏侍医递过来的竹著,随即夹起一箸子韭菜鸡蛋,然后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夏侍医朝徐福施了一礼,随即拎着食盒退了出去。他刚跨过门槛,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赵高。
“赵大人”夏侍医朝赵高俯首见礼,随后在赵高的示意下默默离去。
“徐太医。”赵高扬着笑脸走了进来,徐福一见来人竟是赵高,立马起身上前——
“赵大人。”徐福与赵高相互各施一礼,随即徐福便邀请赵高入室相坐谈,“不知赵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我今日听闻一趣事,如何都想不明白!所以特意前来向徐太医赐教!”赵高向徐福说明来意,徐福闻后连忙摆手,他惶恐道——
“赵大人客气了!可别说‘赐教’与否这等话来!赵大人如此学富五车,可真真是抬举了下官!”徐福放低姿态,朝赵高作了一辑。
如今,满朝文武放眼望去,除了忠心耿耿的蒙大将军一族,能令始皇帝另眼相看,敕令特赦以外,找遍朝野内外,恐怕只有赵高一人了!
不过,也有人言,赵高乃是嬴氏宗亲,是以,秦皇嬴政才会对他另眼相看!但是事实如何,怕是只有始皇帝自己才清楚了……
“徐太医。”赵高抿过一口随行宫奴呈上的热茶,“你可曾听过‘蓬莱’、‘方丈’、‘瀛洲’这三个地方?”
“赵大人所指的,可是《山海经》中提到的三座仙山?!”
“正是!”赵高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传说这三座仙山上都建有琼阁,住有仙人。并且还有世人皆皆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药’!”
“下官愚钝!不明白大人到底所指为何?!”徐福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可他却不敢妄加揣测。
“陛下的龙体已经大不如前!若是能求得此等仙药,秦嬴氏一族世代便能坐享千秋万载!”赵高这话说的很是内涵,这秦嬴氏内里便包括了他一人!
到底是一心为主,亦或是怀有私心,恐怕很难能够在这里说得清楚!
“赵大人果真是忠心耿耿!相比之下,下官却是如此目光粗浅!可真真是惭愧啊!”徐福又作一辑,继而言道:“如此,陛下听闻此事必定很是愉悦——”
“徐太医此言差矣!”赵高摆了摆手,打断徐福的话,“徐太医可知,如今朝野内外传有好些谣言,内容皆是说我如何‘狐假虎威’,‘有恃无恐’,‘越俎代庖’!虽然我有心想替陛下分忧,可是如今谣言一起,若是我提出大肆寻找仙药一事,会否有人再冒死上谏,或污蔑说我赵高想长生不老,继而逼宫造反呢!?”
“赵大人言重了!”此时,徐福才明白,赵高果然是话里有话,“赵大人忠心可表,万万不可在意谣言之事!所谓清者自清,赵大人如此便好!”
长生之事谁都想,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他自认为功过三皇,德过五帝!他想统治天下万年,所以想长生不老!
可赵高又是为了什么?
自经田氏佩娘一事之后,徐福也想了许多!的确,自古以来,有三件事是除非圣人也不得不期想的事——
一乃权势:位居高位者,无一不是手握大权之人,就算为人方直,不交权执,也必使宦官怀忿!
二乃钱财:《庄子》一书曾记载了这么一句话,“钱财不积,则贪者忧。”,由此可见,钱财除了能够带来富庶安康的无忧生活,也能令众多贪者无忧!
三则是赵高所说的“长生不老”。
南华真人庄子休曾说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六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是物不疵疠而年谷熟。”,指的便是传说中的姑射仙子。
连庄周这般的圣人都在书中记载传说中的得道仙人,有些人是为得道,有些人则是为长生。不论目的何在,所求皆是统一,却从未见何人真正能得而获之!可见这世上有多少人求而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