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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四集

天大亮了,刘远鸿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楚睡在离他也就上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爹刘永凯,就快步走到刘永凯的身边,蹲下身来盯着刘永凯,好像他从不认识刘永凯似的。

就在这时候,刘永凯睁开眼睛,看见刘远鸿蹲在他的身边,傻呆呆的看着他,就笑呵呵的问道:“铁生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爹刘卿若啊。”

刘远鸿看见刘永凯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就哽咽着叫了一声:“爹。”

刘永凯依旧笑嘻嘻的问道:“铁生子,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刘远鸿这才把他怎么进来的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刘永凯。刘永凯听后依旧笑嘻嘻的说道:“铁生子,你给我听好了。你爹这辈子没有白活,光女人就娶了三个,还有你、你弟弟两个儿子。你还是一位出过洋的读书人。你爹了不起。那些泥巴腿子说我是恶霸地主。地主不假,我有田有地,当然是地主了,可是恶霸就说不上了。我对谁恶了?我霸占谁的山林田地啦?霸占谁的财产啦?霸占谁的女人啦?我没有。可你爹就是再冤也没有地方伸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要听爹的话,好好的活下去。替你爹照顾好你的二娘和三娘。还有那个小弟弟。再就是你要挺直起腰杆子做人,你没有做的,就算是把你打死了,你也不能承认你做了。再就是你要多娶几个女人,多为我们刘家生几个孩子。将我们刘家发扬光大。你可以回去了。你爹恐怕会落到一个死无全尸的地步。从今以后每一年过年过节的时候,你就在道场里随随便便烧一点纸钱就行了。铁生子啊,你爹我十几岁就写状子打官司。记得那一年,你爷爷惹上了一桩官司,哭丧着脸去学校找我的先生,要我的先生给他写一个状子,结果呢,你爷爷一场官司给打输了。你爷爷在回家路过学校的时候,就又去看我,我就关切的问道:‘爹,官司打的怎么样啦?’你爷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于是我就知道官司输了。于是我二话没说就进到教室里重新写了一份状子,对你爷爷轻声细语的说道:‘爹,这是我写的,你拿去再试试看。结果呢,官司打赢了。于是你爷爷就请来吹鼓手;买来鞭炮;找人抬着轿子。一路上吹吹打打,一路放着鞭炮,把我从学校里给抬了回去,那时候我坐在轿子里多荣耀啊。从此以后我家在家里做了一名教书先生。从那以后,你爹我就名声远扬了。天下谁不知道我刘永凯刘卿若啊。铁生子啊,你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像你爹一样,做一个名声远扬的人。千万别来到这个人世间走了一回,什么也没有留下,那后人怎么知道我们刘家还有一个刘远鸿刘铁生啊。”

到了中午时分,牢房的大门打开了,看守端着两碗饭进到牢房里,刘远鸿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他一闻见饭菜的香味就直吞口水,那饭碗一端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刘远鸿一口就把一碗饭菜吃了一半了,刘永凯看着刘远鸿那吃饭的样子就笑嘻嘻的问道:“刘远鸿,我是不是看错人啦?你长这么大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过饭的。”

刘远鸿将吃进嘴里的饭菜嚼完了才问道:“爹,你怎么不吃饭啦?你看着我干嘛呀?”

“你爹我呀,天天在牢房里待着,光吃饭不干活。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你赶紧吃,顺便把我的这一碗也吃了吧,然后就回家去。今后就别来了,就算你来了,你也见不着我了。”

不一会儿,刘远鸿就把那碗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刘永凯见刘远鸿将饭菜吃完了,就把手里的那碗饭菜递了过去。刘远鸿还在犹豫不决。刘永凯就不耐烦的吼道:“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呀?接过去吃啊,吃了赶紧回家,替你爹照顾好你二娘、三娘,你小弟弟去。一个大男人干任何事情就要干净利落。吞吞吐吐的那算个男人啦?”刘远鸿这才一把接过刘永凯递过来的饭菜,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就在刘远鸿将饭菜吃完了的时候,看守进来了,那个看守一进来就叫喊道:“刘远鸿,你也该走了。”刘远鸿看了刘永凯一眼,极不情愿的走到牢饭房门边上,再看了一眼刘永凯,他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刘远鸿走出牢门又扭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刘永凯一眼,而这时候,刘永凯依旧坐在在墙角边上,眼睛已经闭上了。刘远鸿这才极不情愿的跟着那个看守往外走去。

晚上,天完全黑了下来,万匡钧才对大家伙高声大嗓的叫喊道:“大家伙今天就干到这里为止啊,记得明天早上早点来啊。其他人我都不说了,就是那两个地主婆,你们俩明天能不能早点来啊?别像今天这样,来给我们送中饭了。”

大家伙一听说收工了,就加紧的收拾好家伙什,往自个儿家里快步走去。何斯香背着小孩子,也往家里走去。邓桂芝则懒洋洋的跟在后面。

一回到家里,何斯香把背笼往地上一放就跑进厨房里,把还没有吃完的黄姜给端了出来,和邓桂芝一人吃了几个,他们俩就进到房间里,衣服也没有脱就睡下了。邓桂芝轻声细语的问道:“三妹,今天怎么没有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啦?”

“是啊,他今天一天到晚没有哭闹,莫非他知道,就算他哭闹不止,也没有人去抱他的,他索性就不哭不闹了。”

何斯香说完又轻声细语的问道:“二姐,你和那个万匡钧在抬稀泥巴,你受的了吗?”

“受不了也的受。现在可是他们说了算。那有我们说话的份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二天一大早,何斯香和邓桂芝还在梦想中,万匡钧又跑到邓桂芝的大门口敲门了。一听见敲门声,何斯香就在床上叫喊道:“来了,来了。”

何斯香摸黑打开大门,见万匡钧还站在大门口,就问道:“万队长,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就来我们家敲门。二姐还没有起床呢?”

“现在什么时候了,大家伙已经在堰塘那边干了半天了。那你赶紧把那个邓桂芝叫起来啊,大家伙都到了,就差你们俩。哦,你们家那个刘远鸿去了哪里啊?他回来没有啊?”

“铁生啊,他去县城看他爹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他看个爹怎么去了几天啊?他是不是跑了啊?”

“不会的。万队长,铁生不是那种人。就算他是那种人,他往哪儿跑啊?”

“你说的也是啊。你快点啊。”万匡钧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何斯香又摸黑进到房间里,只见邓桂芝还鼾声如雷睡在床上,何斯香就坐在床铺上,她想叫醒邓桂芝,她又不忍心,不叫醒邓桂芝,那个万匡钧是不会放过她们俩的。她左右为难。索性就把孩子抱了起来,抱到外面屋子里放进小背笼里,这才点燃一支松树树枝进到厨房里,打开碗柜一看,碗柜里的黄姜只剩下三个了,她就把那三个黄姜拿在手里,这才慢慢腾腾的进到房间里一看邓桂芝的肩膀上,她肩膀上的衣服已经磨的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光着的肩膀了,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血肉模糊一片。何斯香看着看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万匡钧在堰塘里没有看见邓桂芝和何斯香,就又风风火火的跑到邓桂芝的屋子外面,高声大嗓的叫喊道:“邓桂芝、何斯香,你们起床没有啊?”

听见万匡钧的叫喊声,何斯香这才推醒了邓桂芝,邓桂芝一坐起来就气呼呼的问道:“三妹,那个万匡钧又来了?”

“他已经来过一回了。碗柜里的黄姜我吃了几个,就剩下三个了,你吃了吧。”

邓桂芝立马就接过何斯香递给她的黄姜就吃了起来,然后就和何斯香一起出了房门。当他们俩走到大门边上的时候,万匡钧还站在大门口,对他们俩气愤不已的吼道“我说你们两个地主婆,你们能不能不用我来叫你们啦?”

邓桂芝笑呵呵的说道:“万队长。地主婆的身份就是不一样,还麻烦你一次又一次来接我们。”

“你……你少跟我贫嘴。赶紧的去堰塘那边干活去。”而这时候,何斯香已经背起小孩子了,于是他们三人就风风火火的往堰塘边上而去。万匡钧好像怕邓桂芝走到半道上又回去了似的,就走在后面,他看见邓桂芝走的慢了,就猛地推了邓桂芝一把,邓桂芝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何斯香听见后面有人倒在地上的声音,就扭过头来,关心的问道:“二姐,你这是怎么啦?”

万匡钧笑嘻嘻的说道:“没事的,她走路慢了,我推了她一把,她就倒在地上了。装的。”

何斯香一听此话就问道:“你推的。万队长,你看看二姐的肩膀,已经磨的可以看见骨头了,你今天就不要二姐跟你一块儿抬稀泥巴了,行不行啊?”

“你哆嗦个什么呀?是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啊?这生产上面的事情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啊?”

何斯香听了万匡钧的话就什么话也不说了。这时候,邓桂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三人继续往堰塘边上走去。

一到堰塘边上,何斯香把背笼往昨天靠的地方一靠就跑到万匡钧的身边问道:“万队长,我今天干啥活啊?”

万匡钧恶声恶气的回答道:“你还是干昨天的活,给我用背笼背土到土泥岗上去。”

“那二姐呢?”

“你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别人的事情用不着你瞎操心。”

何斯香只好又背起地上的背笼走开了。待何斯香一走开,万匡钧就对邓桂芝高声大嗓的训斥道:“地主婆,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呀?走啊,抬稀泥巴去。”

何斯香背着一背土倒在土泥岗上回来的时候,看见邓桂芝和万匡钧又抬着一铁丝兜兜稀泥巴,往土泥岗上踉踉跄跄的走去,就把背笼往地上一丢,快步走到邓桂芝的身边,轻声细语的说道:“二姐,你让我来。”

邓桂芝什么话也没有说,继续往前走。万匡钧则在后面嚷嚷道:“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的,想抬稀泥巴啊,待会儿我让你抬个够。”

趁着大家伙休息的时候,何斯香抱起背笼里的孩子一看,那个孩子的眼睛闭的紧紧地,她以为孩子还没有醒过来,就摇了摇孩子,当她得手触摸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只觉得孩子身上冰凉冰凉的,就哭喊着叫道:“二姐,我的孩子怎么啦?他身上冰凉冰凉的,你快来看看了。”

正抬着一铁丝兜兜稀泥巴的邓桂芝一听见何斯香的叫喊声,也不知道是她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还是累的、饿的,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万匡钧看也不看邓桂芝一眼,就快步走到何斯香的跟前,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只见额头冰凉冰凉的。又掰开小孩子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轻轻松松的说道:“我说何斯香,你就不要再摇晃了,他已经死了。”

一听此话,何斯香边哭边说道:“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死的。我的去问问二姐去。我的二姐呢,她在哪里啊?”

何斯香抱着小孩子一站起来,就看见邓桂芝倒在地上,就快步走到邓桂芝的身边,只见邓桂芝她的嘴边还有一些血迹,就双膝一软,跪在邓桂芝的身边,哭喊着说道:“二姐,你这是怎么啦?你可别吓唬我呀?”

那些社员们都集拢在何斯香的身边,他们任凭何斯香一个人哭哭啼啼的,也没有一个人劝说的。万匡钧挤过人群走到何斯香的身边,对一名社员吩咐道:“易行尚,你赶快把这小孩子抱到土泥岗上去,再背一背土倒在这个小孩子身上,坑也不用挖一个,就把他给埋了。”

易行尚听了万匡钧的话,就去抱何斯香怀抱里的孩子。何斯香紧紧地抱着孩子就是不松手。万匡钧不耐烦的吼道:“何斯香,我对你说过,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你还抱着他干嘛呀?你要是再不松手,那我就夺过那个孩子丢到坎子下面去喂狗去了啊。”

何斯香听了万匡钧的话,还是不松手。万匡钧一把从何斯香怀抱里,夺过那个小孩子递给易行尚,对还站在那里的乡亲们吩咐道:“大家伙都别看了,赶紧干活去。你何斯香待会儿哭行不行啊?我叫你们去干活去,你们听见没有啊?”

何斯香哪里管的了这么多,一把将邓桂芝的头紧紧地抱在怀抱里,生怕别人抢走了似的,她慢慢的擦干邓桂芝嘴角边上的血迹。依然哭哭啼啼的。

过了一会儿,万匡钧见何斯香还抱着邓桂芝的头,坐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就快步走到何斯香的跟前,恶狠狠的吼道:“我说地主婆,你哭够了没有啊,你要是哭够了就快给我干活去;你要是还没有哭够的话,就先给我干活,等我们晚上收工了,你回去哭一夜也没有人管你。”

就在这时候,回家路过堰塘的刘远鸿看见何斯香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哭哭啼啼,就快步跑到何斯香的身边,一看邓桂芝的眼睛紧闭着,就蹲下身来问道:“三娘,二娘这是怎么啦?”

何斯香一看是刘远鸿回来了,就边哭边把事情的原委前前后后向刘远鸿讲了一遍,刘远鸿一听说小弟弟死了,而且就埋在土泥岗上,就飞快的跑到土泥岗上,只见土泥岗上一排排倒的都是土,他也不知道他的小弟弟在那堆泥土下面,就蹲在地上,用手去泡那些泥土,他希望能够再看他小弟弟一眼,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头就泡出血来了。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一个劝说他的,也没有一个制止他的。

何斯香走到刘远鸿的身边,蹬下身来,看见刘远鸿那鲜血淋漓的十个手指头,就轻声细语的说道:“铁生,你小弟弟找不到了,可他就在这些泥土下面,你也不用再伤心了。我们俩还是把二姐先掩埋了吧。”

刘远鸿听了何斯香的话,这才慢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和何斯香一块儿走到堰塘边上,刘远鸿看见堰塘边上有一张被别人丢弃的烂草席,就拿了过来递给何斯香抱着,他又从地上捡起一把锄头来递给何斯香。

就在这时候,背着一背土倒在土泥岗上刚刚回来的万匡钧,厉声吼道:“何斯香,你拿我们的锄头干什么去啊?这锄头是我们拿来挖土修理堰塘的,你拿走了我们不用了?”

何斯香什么话也没有说,眼巴巴的盯着刘远鸿,刘远鸿快步走到万匡钧的身边,“扑通“一声就跪在万匡钧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道:”万匡钧,你就行行好,让我拿着这把锄头,把我二娘给埋了吧。”

万匡钧还在犹豫不决,一名社员黄成天走到万匡钧的身边,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说万队长,你就让刘远鸿把锄头拿去吧,难不成你还让我们去给他帮忙啊?这人死了,狗都不吃,放在这里时间一长臭烘烘的,我们怎么干活啊?”

万匡钧一想也是啊,就对刘远鸿摆摆手说道:“拿去吧,你们拿去吧。你们快点啊。”

刘远鸿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抱着邓桂芝的遗体;何斯香抱着那床烂草席,拿着那把锄头,他们俩一前一后的向抱鸡母山上那边走了过去。

晚上,刘远鸿和何斯香坐在堂屋里的桌子边上,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突然传来了阵阵敲门声,何斯香打开大门一看,只见黄成天和他媳妇陆健芬各自端着一碗饭站在大门口。何斯香看着他们俩惊呆了,傻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黄成天和陆健芬则进到刘远鸿的屋子里来了。

黄成天和陆健芬将饭碗往刘远鸿旁边的桌子上一放,陆健芬就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些衣服来,对何斯香和刘远鸿轻声细语的说道:“这人死了不能复生,你们俩就不要再伤心了。刘家老爷刘永凯再的时候,虽然我们是你们家的佃农,但他从没有欺负过我们,该给我们的他只有给多的,从没有少给过。他平时在我们家喝一口水都的给我们丢下一、两个小钱,生怕占了我们的便宜。这些事情我们都记着呢。可现在是这样的世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衣服都是你们家的,那天我们看见别人在你们家拿衣服,我们就也跟着拿了一些,今天来还给你们。今后我们菜园子里的菜,你们可以随便去择。你们俩可要好好地活下去啊,千万别有什么想不开啊。这俗话不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在陆健芬说完这些的时候,。黄成天从衣兜里掏出两双草鞋出来递到刘远鸿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道:“这草鞋是我做的。一双是给我自己做的,一双是给我媳妇做的,我也不知道你们俩穿不穿的,你们俩就将就点穿吧。”

刘远鸿一把接过黄成天递给他的草鞋,就“扑通”一声跪在黄成天和陆健芬的面前,何斯香也跟着跪在黄成天和陆健芬的面前。刘远鸿哽咽着说道:“黄大叔、陆大婶,你们俩的好处我记着呢。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连一把锄头也拿不走。”

黄成天轻声细语的说道:“你们俩这是要干什么呀?快点起来啊。要是我们俩在你们这儿待长了,让那个万匡钧看见了也不好,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俩就快起来吧。”黄成天说完也没有去拉刘远鸿和何斯香,就和陆健芬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待他们俩出去了,何斯香和刘远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过了惊蛰节,雷声就来了。就在何斯香和刘远鸿刚刚睡下的时候,雷声就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来了,紧接着雨就“哗哗”的下起来了。刘远鸿躺在床铺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听着雷声雨声。他想起来了:

就在他的房间里旁边就是他们家的学堂,每一年过了正月十五,那些学生们就在家长的护送下,接二连三的来了。多半是大学生。所谓的大学生就是已经在这里学过四五年的学生了。一来是他们的年纪大;二来是他们的资格老;三是他们的学问深。还有一些小学生,所谓小学生就是刚刚来报道的学生,理所当然是他们年纪小;学问浅;资格嫩。

只要那些学生一来,这里就渐渐地热闹起来了。一天到晚是读书声声声入耳。而这时候,他的父亲刘永凯并不是很忙,一般教那些小学生读书认字的都是那些大学生。他爹只要教那些大学生就行了。一大半的时间就是走街串巷,给那些打官司的人家写个什么状子的,再就是给那些发达的人家写个家谱什么的。还有就是兄弟分家写个家产什么的;当然还有邻里闹矛盾后写一个房屋田地四角地界什么的。每当这时候,他们家就更热闹了,那些大学生们有将吃饭的瓷钵拿来当家业【死人后打的一种乐器】打的;有人顶着自己的被子唱戏的;这个时候刘远鸿的二娘和三娘是不管他们的,那个刘远鸿就更不用说了,他也是不管的,就算他管,也是没有人听的。反正他们压抑了这些天,也该释放释放了。

那些学生的家长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在学堂里学了一些什么,反正一大半的家长是大字不识一个。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学到什么时候为止,什么样的学问才是深奥的,什么样的学问是浅薄的。反正孩子还小,就让他们在学堂里混呗。

可是现在呢,这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了往日的读书声,刘远鸿真的还有点不习惯。在尖山头这个小山村里,读书人本来就少,而且像他出国留洋的人那是少之又少。要是在前几年,像他这样的人那是人人羡慕的事情,可现如今,别人不把他打死、累死、饿死就不错了。刘远鸿从小就没有干过什么体力活,长这么大,没有像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根本就没有过过,自从他爹刘永凯被抓了以后,他们家的境况那是一天不如一天。到现在家里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连一粒粮食也没有。也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现在二娘和小弟弟走了,他爹也走了。也不知道明天,还是后天走的人又是谁。他的小弟弟走了,就埋在土泥岗上的泥土里,他也不知道在哪一块。他二娘走了,就他和三娘挖了一个坑,用一床烂草席裹了埋了,他真害怕野狗哪一天会不会把她给刨了起来,拖到小树林给吃了。

更让他揪心的是他爹,他爹就是脾气坏,动不动就骂人,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在家里他是女人的男人;他是这个家的主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对学生打打骂骂那是常用的事情,对女人打过骂过,要不然的话,刘远鸿的妈,也就是刘永凯的原配夫人怎么会离家出走,远嫁到SC去呢?在村子里,他是有家有田地的人;早已名声远扬,走起路来当然是趾高气扬;说起话来当然也是声音大锣鼓响。那时候谁要是听说刘永凯,刘卿若来了,谁不让他三分了。可现如今他走了,就连他是怎么走的?在哪儿走的都不知道,死无全尸也说不定啊。

刘远鸿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他只觉得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起床来到堂屋里,只见堂屋大门的门闩已经拉开。这三娘睡觉的时候,怎么也不把门闩闩上啊。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强盗光顾了,恐怕连叫花子也不肯来这里了。刘远鸿站在大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打开大门一看,外面的雨还在一个劲的下着,屋檐上的水就像一个个吊线头一样,从屋上垂直到地面上,道场里积满一滩一滩的水。

刘远鸿站在大门口看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去在堂屋里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他见三娘还没有出来,就站起身来,慢慢腾腾的走到三娘的房间外面,他在三娘的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又走到堂屋里,在先前坐过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这时候他才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肚子再饿他也没办法啊。家里能吃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了,就连猪栏里的稻草也被那些人拖回去准备给牛吃了。

然而这时候,何斯香已经起床,提着他们家的菜篮子,扛着他们家的锄头,走进山林里开始挖黄姜了。黄姜藤子上一点嫩叶也没有,你不仔细看根本就找不着。况且天上还在不停的下着雨,那就更难找了。何斯香赤着脚,身上的衣服全淋湿了,已经贴着她的身子骨了。她也知道,只有这样的天气,才没有人来这山林里,要是大晴天,她才没有时间来呢?天还没有亮,那个万匡钧就去敲门去了,她就是想来也不能来啊。虽然说昨天那个陆大婶和黄大叔说了,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去他们家的菜园子择菜来吃,可那也不是长远之计啊。菜园子里的菜能有多少啊,那又能吃几天啦?再说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了,那还不把他们一家人当强盗收拾啊。自己受点罪没关系,可千万不能连累人家啊。

刘远鸿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上眼皮和下眼皮就不听使唤的粘连在一块儿了。刘远鸿就把一双胳膊交叉放在桌子上,把脑袋放在胳膊上就睡了过去。不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这人饿了就连打瞌睡都没劲。

刘远鸿还是没有看见三娘从房间里出来,他的心里就不安起来了。家里粮食没了;换洗的衣服没了;这爹走了;小弟弟走了;二娘走了;她不会也跟着走了吧?

一想到这里,刘远鸿就禁不住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何斯香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只见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将耳朵贴在房门背后听了听,房间里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刘远鸿的心里就像打鼓一样“咚咚”乱跳,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就猛的一下推开何斯香的房门,进到房间里一看,刘远鸿就傻眼了,只见何斯香的床铺上空空如也,除了一些稻草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昨天那个陆大婶给的衣服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上,那双草席也放在床铺上。难道三娘也一声不吭就走了。不可能啊,像她这样的人能走到哪儿去啊?再说了,三娘也不是哪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啦?她就是走也的给我说一声啊。现如今,只要能给对方一条活路,谁愿意阻拦呢。刘远鸿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了。

刘远鸿在何斯香的房间里稍微待了一会儿就快步跑到堂屋里,站在大门口一望,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布只见一个人影慢慢的向他的屋子里走来,那个人越来越近了,刘远鸿这才看清楚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刘远鸿的三娘何斯香。

刘远鸿禁不住跑到何斯香的面前,一把接过何斯香手里的菜篮子就提进屋子里来了。

何斯香一进到屋子里就把锄头往门背后一放就笑嘻嘻的说道:“昨天夜里我就寻思着,今天早上早点起床,去山上挖一些黄姜回来煮了吃。可是就在我刚刚进入山林里的时候,雨就越下越大了。我就只挖了这么一点点。铁生,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厨房,把这黄姜煮了吃啊。”

何斯香说完就去提刘远鸿放在地上的菜篮子。刘远鸿死死地盯着何斯香,何斯香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个样,在何斯香刚刚站过的地上就流了一滩水。刘远鸿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抢先一把将地上的黄姜给提了起来,快步走进厨房里。

刘远鸿一到厨房里就忙着洗黄姜,何斯香好像不放心似的就跟着进到厨房里,她看见刘远鸿已经把黄姜洗好了。又将一桶水倒了一半在锅里,可是刘远鸿并没有将黄姜倒进锅里就把锅盖盖上了。

何斯香一看这样就笑眯眯的问道:“铁生,你怎么不把黄姜也倒进锅里啊?”

刘远鸿一边往灶门口快步走去,一边冷生生的回答道:“三娘,你看你的身上都成什么样啦?我的先弄点热水你好洗个澡,你就这样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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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的某一天,病源碎片席卷世间,人们像其它所有生物一样都将被它改变。在那个世界,黑暗和光明没有被划清;在那个世界,科学和迷信没有绝对的界限;在那个世界,人类与神并非单纯的崇拜和被崇拜的对象……那是一个罪恶的世界,一个必须用一种恶行接替另一种恶行的世界!
  • 风雨瑶

    风雨瑶

    这是个神奇的世界。这是本讲述神奇故事的小说。你想到了什么,进来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类似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