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割肉
打小起儿，家里有什么活，无论多苦多累，他一直帮衬着。
农忙时节，起早摸黑，插秧播种，除草收果，他一样不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家里洗衣做饭，忙前忙后，更是痛快麻利。
别家小孩，无论父母多辛苦，多劳累，始终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这孩子从小便没了爸爸，没有感受过父爱，更比别家孩子多吃了不少苦，心想很是对不起他，自己只是个种地的，要啥没啥，根本不能给他什么将来，既然有条件这么好的人家瞧上他，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己怎能不答应。
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也没让他过几天好日子，现今有这机会，自己绝不能再断送他的前途，只要他过得好，能活出个人样儿，自己也就了无牵挂，没什么遗憾啦！
娘俩儿不知沉默了多久，一眨眼儿，已至深夜。
多少年来，萧可未见母亲如何伤心，此时此刻，心乱如麻，痛心欲绝，后悔不已，微微道：“妈儿，我不去啦，这辈子咱娘俩儿就一起过。”苏英含泪道：“去，你不去，难道让我在家天天揍你，打小到大，一瞧你我就来气，有多远就滚多远，甭在老娘儿面前儿碍眼。”
萧可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知道，此刻，母亲的心像刀割一般剧痛。是啊，试问天下母亲，谁又能舍得把自己含辛茹苦，倾尽一生心血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拱手让人。萧可心知，从小到大，母亲耳提面命，声色俱厉，甚至拳打脚踢，其实她心里比谁都心疼自己，她是担心自己误入歧途，回不了头。
萧可沉吟道：“妈儿，你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你一万个舍不得，打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因为咱家条件不好儿，你觉得你不能像人家那样给你儿子一个锦绣前程，所以你只能忍舍痛割爱，逼我走给我机会。你觉得只要我过得好，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伤害自己。”
没一会儿，萧可深吸了口气，又哽咽道：“这二十年来儿，肉麻鼓励的话咱娘俩儿从来不说儿，也不用说儿，但今天，有些话儿，我这个做儿子的必须让您知道，这辈子我也只说一次，这些年儿，你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着大很不容易，很辛苦儿，可无奈我又特调皮特掏蛋，老不听话，所以你更不省心。爸爸走时，你还那么年轻，本可以丢下我去重新开始你新的生活，或者再给我找个爸爸，但你都没有，因为你担心人家对我不好，所以你坚持一人把我拉着大，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守了一辈子寡儿，如今我长大啦，却要离你而去。我去那边儿，并不是贪图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打小到大，别人的东西我从不稀罕，更不会要，你儿子不是一个宁要前程不要娘的人。我之所以肯去那边，一是你们从小就教育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做人不能忘本；二是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我要去兑现我的承诺，我欠他的，我一定要还，哪怕陪上这条命。”话声一落，便转身走了。
望着儿子夺门而去的身影，苏英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一把往里屋奔去。
没几日，欧阳灏天便来萧可的办公室，试问家人对这事的看法，萧可淡淡说道家人已经应允。一听这话，欧阳灏天立时欣喜若狂，激动不已，紧握萧可的手道：“小可呀，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萧可只是苦笑，成家立业本是人生一大快事，却不知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欧阳灏天意味深长道：“小可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欧阳灏天的儿子啦，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儿，只要爸爸有的一定竭尽全力满足你。”萧可急道：“谢谢你爸爸，我现在已经很满足啦，什么都不需要。”欧阳灏天又道：“今后，咱儿就是一家人啦，有机会儿就多陪韵轩聊儿。”说着儿，俩人又闲聊一会儿，方一一散去。
这日晚饭之后，欧阳一家便在客厅闲聊，欧阳老太淡淡道：“闺女呀，奶奶这几天闷得慌儿，能不能陪奶奶上外头遛遛？”欧阳韵轩本亦无聊，欣然道：“好呀，韵轩也好久没陪奶奶散步啦！”欧阳老太道：“那咱现在就去。”说着，欧阳韵轩便轻挽欧阳老太的胳膊往屋外走来。
一出家门，欧阳韵轩便问道：“奶奶，咱儿往哪走呀？”欧阳老太乐道：“有闺女作陪，哪儿都行。”说着儿，祖孙俩儿便边走边聊。欧阳老太意味深长道：“丫头呀，人生有很多路要走，很多槛要过，凡事想开点儿，坚强点儿，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奶奶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你心里要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就跟奶奶说说，或许还能给你拿拿主意。咱家儿四闺女，就数你最懂事，但可不能再像前阵子那样，把自个儿堵在屋里，让奶奶揪心。”
欧阳韵轩惭愧道：“奶奶，对不起，都是韵轩不好，让您老我担心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啦！”欧阳老太欣慰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这奶奶就放心啦！”说着儿，又又意味深长道：“你们年轻人呀，最操心的就是感情的事啦，奶奶也年轻过儿。”欧阳娜沉吟道：“奶奶，一切都过去了，您就不要为韵轩的事儿操心啦。”
欧阳老太道：“万事想开点儿，谁年轻时没有几次恋爱，多谈几次就成熟了。”欧阳韵轩突然好奇问道：“奶奶，那您谈了几次才决定嫁给爷爷的？”欧阳老太笑道：“鬼丫头，没大没小，询问起奶奶来啦！”欧阳韵轩娇声道：“奶奶，您就告诉韵轩好不好？我发誓绝不泄露出去。”欧阳老太推辞道：“奶奶年纪大，什么都记不清啦！”欧阳韵轩又不依不饶道：“奶奶骗人，奶奶记性好着呢，告诉韵轩好不好？”欧阳老太又乐道：“都这么多年过去啦，许多事儿呀都没记性啦，但奶奶答应儿，哪天真想起来啦一定告诉你好不好？”欧阳韵轩又不依不饶，欧阳老太始终闭口推辞，说着儿，祖孙俩儿便嘻嘻闹闹起来。
没一会儿，俩人又边走边聊起来，欧阳老太淡淡道：“闺女呀，过去的事儿就它过去吧，年纪轻轻的，你老一个人单着也不是回事儿，奶奶给你留意个小伙子，你想不想认识认识啊，奶奶听说治疗失恋最后的方法就是重新投入一段新的恋情。”
话声一落，欧阳韵轩立时捂嘴大笑道：“奶奶，您太伟大啦，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想不到您老还能说出这么潮儿的话来，这些你都是哪儿听来的。”欧阳老太道：“你甭管这话哪来的，奶奶就觉得这话儿在理儿，人家可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相信奶奶的绝不会看走眼儿，有机会你们好好聊聊儿。”欧阳韵轩叫苦道：“奶奶，你坏儿，陪你散步是假，套我入瓮才是真的。”
欧阳老太道：“奶奶也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整天在家呆着儿小心憋出好歹来。”欧阳韵轩不耐烦道：“奶奶，怎么说我也是喝过洋墨水的，找个男朋友，还得奶奶介绍，要转出去我的脸儿往哪儿搁呀；再说了，你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这么急着推销。”
欧阳老太苦口婆心道：“人家可是难得的小伙子，你不急奶奶替你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说着儿，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又哀声道：“奶奶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就盼你有个好的归宿，看一眼我的重孙子，就算死也瞑目了。”欧阳韵轩本是个至孝之人，眼瞧奶奶突然如此感触，内心亦被触动了，不忍看她老人家伤心难过，便应和道：“奶奶，您就不要伤心了，孙女儿答应你，有机会我们见见面，但成不成我可说不准哦。”一听这话，欧阳老太心里安慰不少，立马破泣为笑，高兴道：“好，好，好，只要你愿意准成。”
这时，瞧着奶奶欣喜若狂的模样，欧阳韵轩亦幸福不已，打趣道：“奶奶，您现在可以把那儿什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貌胜潘安，才比子建极品男人的绝密资料告诉我了吧，我马上电脑分析，看合不合我的品味。”
欧阳老太笑道：“你这丫头，净喜欢胡扯，其实，这小伙子我跟你爸爸已经用心留意好久啦，虽然家里条件差了些儿，但我们不介意，都很喜欢，认定这欧阳家的大女婿非他不许啦，而且人家还愿意入赘咱儿家。这年头孩子金贵，你说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儿呀！”欧阳韵轩暗暗心道：“原来爸爸他们早都商量好啦，就我一人还蒙在鼓里，瞧他们把这人说的跟神似的，我到要瞧瞧他是不是三头六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