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光回溯一下,从两个月前开始。
开学后两周,大米处理完了新学期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所以,第二个周末,他来到了去年合作了半年的家教中介。
“唉,弟弟,你来了!快来帮姐姐写单子!”信息员看到大米,仿佛看到救星。
这家中介其实就是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一张桌子办公,后面坐着女子。她估计也就25岁,本身有点胖,现下穿着御寒的衣服,更显臃肿。
桌子前面放了三张凳子,都已经有人坐着了。
大米接过她递来的白纸和毛笔,看了看坐着的几个人,示意她,他没地方可写。
“给你,拿着,赶紧走。”她往一张卡片上抄写了一组学生家长信息,递还其中一个男生:“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管你成不成功,下次想再要信息,你就得给我交钱!”
“下次我还不到你这儿来了!”男生拿着卡片愤愤然走了。
大米坐下,把纸铺在她刚腾出来的桌角,开始抄写广告单。
什么“小学语文 10元/小时”了,什么“初三物理 30元/小时”了,什么“高一数学 15元/小时”了,……
当然,上面不会写地址、姓名、电话,毕竟,这是中介贴出去给学生看的,让想做家教的学生跟随留下的地址到中介来。
大米花了半个小时抄写了几十张。信息员趁着没有第三个人的空隙,在大米的卡片上抄写了三条信息,只收了他两条信息的费用。
大米从中介告辞出来,找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公用电话亭,插入电话卡,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喂,您好!我是米粟,刚在中介拿到您的信息,您要为您家小孩找家教吗?”
“你是哪里人?”
“我是HB人。”
“HB?HB哪里?
“**人。”
“市里的还是乡里的?”
“乡里的。”
“不要!”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大米习以为常,平淡地拨出第二个号码。
“喂,您好!我是米粟,刚在中介拿到您的信息,您要为您家小孩找家教吗?”
“谁说我们家孩子需要家教了?我们家孩子成绩好着呢!你以后的孩子才需要家教!对了,你谁啊你,从哪儿弄来的我们家电话?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知道吗?我们家在法院有人,小心我上法院告你去!……”
大米难得地主动挂断了对方的电话。吐出一口浊气,他拨出第三个号码,这是一个手机号码,少见。
“怎么没写价钱?”
“喂,哪位?”是一个女声,应该是学生的妈妈。
“您好!我是米粟,刚在中介拿到您的信息,您要为您家小孩找家教吗?”
“我是要找一个家教。”
对方没有提出质疑,让大米楞了一秒:“请问是高三数学吗?”大米思量着,信息里没有对方的报价,价钱该怎么谈,高三毕业班,是不是该抬抬价?
“是的。”
“您……”对方只答不问,让习惯了回答别人提问的大米有点不知所措:“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特殊要求?我就是要找个家教,需要什么特殊要求?对了,你大几?”
“我大一!”大米觉得,这才是正确套路。
“大一?我不想找大一的,最好是研究生,或者是大四大三的。这是我的唯一要求。”
“方便问一下原因吗?”对方没有立刻挂断,大米赶紧抛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大一不够专业。”
“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问吧。”
“您觉得,是刚走过高考的大一学生了解今年的高考,还是研究生了解?”
“……”对方一阵沉默:“这方面的问题,我以前没考虑过。——好吧,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试讲一次看看。”
“什么时候?”大米这次没有像去年那次那样甩手而别。
“今天下午可以吗?”
“可以。”
……
下午两点,某低层高档小区某栋某楼某号,大米按想了门铃。
“请问……”开门的是一个少女。
“你是米粟?进来吧,上午接你电话的,就是我本人。对了,我叫洛盈盈。”
两人似乎是一类人,都没过多客套,一个扬手递出一份试卷,一个接手扫一眼就开讲;一个由表及里、深入浅出,一个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你以后应该去当老师。”洛盈盈如此评价眼前这位小老师:“你去年怎么没找到我呢?”
大米笑了笑,喝了口水,他嘴里太干了。
“一个小时50块钱,怎么样?每个周日,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中午给你叫外卖,午饭后你可以在客房休息。”
“你……,能做主吗?”大米有些诧异。
“我的事情都是我做主。”
“客房不用了,我没有午休的习惯。”
“那,就上午两个时,9:30到11:30,下午三个小时,1:00到4:00,一共5个小时,我给你300,可以吗?”
“可以!”大米相当满意,他一个月都用不了300,要是在老家,他们一家四口一个月都用不了300。
从此,大米的流水账上,多了一项条目。
樱花节末期那个周日,临出门时,大米接到洛盈盈电话,她说今天不用上课,她要看樱花,现在就在他们学校,叫大米去给她当向导。“钱照付!”
天空飘着雨丝,却没浇灭游人的赏花的热情。
大米拿着伞,敏捷地穿行于人群伞海之间。半个小时后,来到洛盈盈所说的湖边。绕过半个湖,显现于眼前的画面让大米驻足而立。
大片空地上,独立着一株樱木,安静地享受着春雨的洗礼。风摇雨蹭,片片花瓣变落英,飘向树下昂首而立的少女。偶尔有一两片花瓣在飘落途中缠上被风肆意扬起的青丝,盘桓一时半刻,终究还是撒手而去。这一切,在朦胧雨丝中,显得缥缈。
大米觉得,此刻如果自己是孙悟空,肯定会擎出金箍棒,飞跃而起,大吼一声:“妖精!”然后被一群唐僧、八戒喝止、阻挡。
洛盈盈没有带雨伞,大米生平第二次与女生共伞。他恍惚中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儿时,险些脱口叫出何叶的名字。
最终,大米拒绝了洛盈盈的酬谢。
五一,留守学校的大米闲逛的时候,在篮球场边上发现一棵桑树。树上挂满了熟透的桑葚,大米吃了个痛快,满手满嘴染成紫色,让人以为他摔伤了。
住七舍的男生因为宿舍楼太过破旧,跑到行政楼前抗议。吴仁木跑去凑热闹,不知道是帮还是拦。
“五月的鲜花” 全国大学生舞蹈大赛在露天广场决战;全体大一学生被拉去当观众,来了一次对这个火炉城市热情夏日的“温柔”初体验。
西北几个岛国学生闹妖,当地学生群起游行示威。之后小犬拜鬼,游行蔓延到全国高校。吴仁木又去凑热闹了。301的杨兴华拒绝再被叫“花形”,大家就改口叫他花心狼。
大米买了一堆学习资料寄给弟弟,毕竟弟弟也是高三;高考临近,还给他寄了点钱叫他补充营养;并在来往信件中为弟弟答疑解惑,为他打气。
从小满开始,阴雨不断,一直到芒种,高考前两天,才终于放晴了。
弟弟说,他在大米用过的一本复习材料扉页发现了大米当初填的词:
菩萨蛮
2003。03。22
千日养兵一朝用,
十载寒窗九时功;
盗闲于忙中,
减料又偷工。
早起乘风来,
晚休挂雨归;
迷离双目红,
依稀梦高中。
说实话,大米自己都忘记了。这只是一时兴致的涂鸦,他都不知道填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