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半眯着眼打量眼前八九岁的素衣小男孩,表情甚为不悦。“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跟你计较,这里可是闺房,快给我出去!”她坐在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孩,摆出地头蛇的气势。
“我还不屑进乌龟的房间。”男孩冷哼。
“乌、乌龟?”瑜气急败坏,“你才是乌龟——等等,你是小柴?”
小男孩点点头,露出獠牙。
“我知道你是狼妖,对了,你伤没事吧?”
小柴不做理睬,只是默默走到她面前,站着与她对视。
“怎么了?”
木头突然抽起被子挡到他们中间,瑜被一卷,滚落到了边上。茶杯应声碎裂,水洒满一床。电光石火间,被面发出一声嘶鸣,棉絮穿肠而出。
瑜半眯着眼,“喂,不要在我房间玩被子!”
小柴还欲上前,木头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毫不退让。
“我自知打不过你,你要么干脆杀了我,如果你不想动手就给我让开——”
“至于吗!”瑜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是你先说我乌龟的,还想动手?”所以说和小孩吵架就是麻烦!
“我要杀了你为住持报仇。”
“报仇?”喂喂,这是什么情节发展啊!瑜拎拎自己的耳朵,颇为不可置信,“你给我等等,你说,我杀了大师?”他是在梦游吗!瞎扯什么鬼!
“我记得我明明准备和住持回寺了,可是他却……”小柴突然顿住。
“对啊,你还记得接下去发生的事吗?”瑜满怀希望地问,这下面才是重点啊!
“他突然倒在血泊中,而身后,是你!”
没话讲了……瑜双手掩面,她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描述成凶手了。不得不承认,这小孩的记忆力和想象力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她叹口气躲到木头背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与他对峙,“所以你打算杀了我,然后呢?报仇了又能怎么样?”
“我会追随主持,去向他请罪。”
他应该向她请罪才对吧!瑜半眯着眼,悠悠道,“那你就好好修行,然后再来杀我咯。”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你怎么杀我?用口水淹死我还是用眼神瞪死我啊?”瑜嗤笑出声,“明明连木头都打不过,说什么大话!我看你还是好好窝在这破寺里吃斋念佛吧!”
“你——”
“小柴。”
一位身穿红黄袈裟的老僧适时出现在门口,男孩不自觉地收住爪子回头,“慧心住持?”
“小柴,回去养伤。”
慧心不作多语,只是竖掌拨动念珠,闭眼伫立着等待。小柴踌躇再三,垂头握紧双拳,纹丝不动。
“小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跟着大师好好学,我等你,不要太感动。”不过到时候找不找得到就是他的事了,瑜偷笑。
小柴瞪她一眼,“给我等着!”他冷哼一声,迅速夺门而出,与慧心擦身而过。
“多谢施主。”他深鞠一躬。
“大师,他就拜托您了。”
慧心点头,转身离开。
憋到他走远,瑜大吼出声——“可恶!个臭小鬼、气死我了!真不应该让临也放过他!”万立忠正好走来撞见她发狂,颇为不知所措,“木公子,你又做什么了?”木头眨眨眼,十分无辜。
“没什么、忠叔您不用介意,”瑜立刻恢复正常,“我暴走很快的。”
万立忠完全没懂却不妨碍他点头,“没事就好,咱们用饭吧,”他将饭菜摆上桌,招呼两人开吃。
“太好了,谢谢忠叔!”瑜的脸上霎时又晴空万里。
又是一日艳阳悬天,虎袍少年踏着铺满桃花的石子路低头沉吟,若有所思。他到楚家堡已经多日,楚岩嵩却托病迟迟不愿相见。那神秘的楚家大小姐,他也至今未曾见过。“楚璃茉么,”他喃喃自语,眼前忽而蹦过一只张牙舞爪的白兔子。
“差不多,也快到了,”他停住脚步仰起脸,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勾成一道弯月,眼中映满粉色。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他悠悠回眸。
廊中站着一身侠客打扮的小公子。高高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露出清秀爽利的面容。眉宇间颇有豪气,却掩不住一对水灵的丹凤眼而显得些许女儿态。
“你是谁?”低沉的声音颇为愠怒。
临也欠身行个随礼,“临也,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他特意强调了“公子”二字。
“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这位公子还真是干脆,”临也笑,“不过,本公子为何要听呢?”
小公子掩面蹙起细眉,“我不想和你说话,会恶心。”
“你再说一遍?”
临也缓步踱上前,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她连连后退,用命令的口吻大喝道:“你给我站住!不许再靠近了!会玷污我的清白!”
“是吗?那关本公子何事?”临也闪身出现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初次见面,本公子可是很讲礼数的。”
肢体接触之快,她甚至来不及避开。“怎么会……”她功夫明明没有这么差,竟连反应时间都不够。小公子表情呆滞,整个身子陷入僵硬,继而意识到什么,嗓音一变,发出一声尖叫。她用力甩开临也的手,条件反射地扇过去一掌。
临也稍稍后退,轻松躲过。“本公子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他风轻云淡地调笑道。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丫鬟闻声匆匆赶来。
“说多少遍了,叫我公子!”小公子尽量心平气和地纠正她,随即又怒气冲冲地往房中飞奔,同时不忘吼道——“快去准备热水花瓣,我要洗手!”
“是。”
原来这个是楚璃茉……临也半眯着眼,那国色天香、温柔娴静的一说,究竟是怎么生来的?楚岩嵩究竟隐瞒了什么?临也挑眉,径自踢开楚岩嵩卧房的门。他给的面子也差不多够了,眼下是时候问些消息了。
楚岩嵩此时正坐在石面檀木圆桌前看书,见临也神情严肃地踏进屋子,他也波澜不惊。
“临也公子,怎么了?”
“堡主还是多走动走动为好,”临也笑着坐下,任门外的丫鬟进来给他斟茶,“直说吧,十万火急骗我回来所谓何事?”
楚岩嵩品口清茶,捻起胡须悠悠道:“既然临也公子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实不相瞒,经老夫苦口婆心地劝说,璃茉这次总算是答应相见了,眼下老夫想与公子好好商量一下婚约之事。”
“如此听来,小姐似乎对我并没有兴趣,”临也把玩着青竹纹瓷盏,心不在焉。
楚岩嵩朗声大笑,“公子这般的人,璃茉若见了,定高兴来不及,老夫相信,只要公子愿意,这桩婚事必然能成。”
“可惜了,令爱一见本公子便恶心,再见恐怕会又惹不快。”临也的余光变得锐利起来。
楚岩嵩顿时一惊,“你俩何时打的照面?”
“方才。”
“公子不要误会,璃茉这孩子被老夫惯坏了性子直,她只不过有些嫌恶男子——”
“堡主认为临也不是男子?”
临也以反问打断他,眼下他无心纠缠于琐事。紫陵山已是白跑一趟,月噬的下落至今仍毫无头绪,他甚感烦躁。“倒是堡主,近日可有听人查到什么消息?”他只关心这个。
楚岩嵩哑然,暗自忖度一番,开口道:“最近风铃村似乎有些谣传,不知是否可靠,老夫正派人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