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破地方啊?这都半个多月了。”一身着灰色短衣的男子一边喝着水壶中所剩不多的水,一边跟身边蓝色长袍的友人抱怨道。
那蓝衣男子抽出身后的剑,拿出怀中的布巾开始擦拭剑身,丝毫没有理会自己那位好友的担忧。这沧獠山也是有名的十大险地之一,若不是为了寻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棇尾雀草,他们也不会来此。本以为以他们二人的本事,即便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从沧獠山全身而退,可是却没想到这沧獠山居然被人布下了阵法,虽不知究竟是何阵法,但这厉害之处他们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不说别的,就是刚开始的幻境,他们两个若不是心志坚定也埋骨于此了,至于后来,被几十只狼给追了三天三夜啊,好不容易找到点能吃的东西结果发现是有毒的啊,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多,明明是占星楼这一代最擅占卜的两个人,怎么就算不出这里的重重危险呢?
那名为冯冥衣的蓝衣男子手中动作不变,任是心中想法多变,面上却不显分毫,看得旁边那一身灰衣的榖兮浑身发冷。这浮光剑乃是历代占星楼的传承之物,虽及不上璇玑石,但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了。比起占卜,他的这位冥衣师兄可是更喜欢武功多些,虽然师傅好几次都想把占星楼楼主之位传给他,但他却从来不肯接掌这楼里人人想要的位置,更是为了可以不再被师傅念叨,陪他出来寻找那棇尾雀草。现在倒好,他们都困在这了,还不知道等脱险之后他这个师兄会怎么收拾他呢。
不过他们二人倒是也不担心自己会困在此地,毕竟出门之前算一卦,这是占星楼每个人的习惯不是。当时的卦象显示的可是逢凶化吉,必会平安而归,也因此两人并不着急,对于他们这种江湖人来说,只要保住了性命,受什么伤啊,中什么毒啊,便也不算什么了。
两人正各忙各的,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声,只听得那略微有些沙哑但依旧能够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子卿,小心身后。”然后便是一个男子的安抚声,虽有些低沉,但对于他们这种习武多年的人来说,恰好可以听得清楚,“落落,无碍。这东西也追了我们好几天了,今天终于可以摆脱它了。”两人这么听着,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见恨晚之感,一定也是被野狼群追的倒霉家伙!跟他们一样倒霉!
想到此处,榖兮倒是想去与那两人结交一番,可是一看到自家师兄的黑脸,不禁觉得,还是别去管这种麻烦事吧。占星楼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独善其身,只在江湖中存在,而且也不与任何势力有所牵扯,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一次,也不过是多年前水云间的云夫人与他们师傅借过一次璇玑石而已。
榖兮这个爱看热闹的刚安分下来,却听得一个声音响起,“两位兄台已经在此坐了许久,还不打算出来吗?”冯冥衣听到这话,握紧了手中的浮光剑,榖兮也掏出了一直揣在怀里的匕首,这把匕首虽比不上浮光剑,但也是削铁如泥,他还因为武功不好特意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在上面,要知道那追着他们三天三夜的狼群的头狼,就是死在他这柄匕首下的。嗯,就算对方武功比他高得多他搞不定,这不是还有他师兄在吗,他不担心。
“占星梦先机,两位应该是占星楼的人吧。”刚才还有些沙哑的女声此时已恢复往日的清亮,可是她的话却让两人大惊失色。占星楼这些年隐于世外,四国之中基本已是无人知晓,她又怎么会知道占星楼的存在?两人心中警惕更浓,却见一双同着紫衣的男女走近,虽身上有些狼狈,但其气质仍旧高华无双,无论是那男子的温润如玉,还是那女子的清冷绝伦,都让人忽略了他们的这一点狼狈,只余赞叹欣赏。
“咳咳。”宋临照低声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注视,尽管他知道他们两个人不是真的看呆了,但装的也不行。落落好不容易敞开点心扉,眼看着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不能再出任何纰漏。自己的媳妇,怎么能让别人盯着呢?
冯冥衣率先收回视线,感觉到这两人没有恶意,也就随着榖兮那家伙去和他们打太极了。“在下榖兮,这位是我师兄冯冥衣。”“古稀?”聂音落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灰衣男子,听到这名字的一瞬间,就笑了出来。
榖兮听见那女子的笑声,有些无奈,从小到大每个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人都是这样,他还不到三十呢,怎么就“古稀”了?“是榖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榖,归去来兮的兮。不知两位?”把目光落在那紫衣男子身上,就看那男子像模像样地也拱手回了一礼,“在下孟卿,这位是内子。”宋临照只说了这一句,算是简单的交代。然后便和榖兮从山水风景聊到各国风俗,又聊到沧獠山上这几天的经历,总之二人就像是一见如故一般,聊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惜都没有从对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四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沧獠山上那不知害死多少人的鬼蜮林的外围,虽然还是在五遗九蠹阵中,但这里无疑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几人都被这五遗九蠹阵折腾得不行,难得找到这么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以为精神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好好歇会儿的时候,却遇上了对方,聂音落和冯冥衣还好,宋临照和榖兮却实在是受不了了,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两人的思维在这一刻难得的,同步了。
聂音落到底是看不下去,打断了两人啊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谈话,“此乃上古阵法五遗九蠹阵,虽是困阵,但若是始终不破,也是让我等的生命难以为继,既然两位是占星楼的人,不知是否有什么办法?”聂音落眸中波光点点,看向冯冥衣的目光却十分笃定,似乎觉得他一定有办法一样。
冯冥衣和榖兮听她这话也是一愣,榖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得自己大师兄那冷得让人浑身发抖的声音说道,“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永安郡主和瑾彧公子打算拿什么来换呢?不如给我师兄弟一个安心的承诺如何?”宋临照和聂音落听到这话也是一惊,若非他们二人都和当年的水云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可能认出那最为神秘的占星楼之人,可是这两人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呢?占星楼不是不问俗世吗?这人的话怎么听都是要搅到这趟浑水里来的意思,而且未来或许还需要他们的帮忙。拿什么换,不过是拿以后帮他们一次的承诺换罢了,而且他们最想要的恐怕就是这个承诺了。
“两位不必着急应下来,我们占星楼暂时还不打算出世,今日所言,也不过是我师兄弟二人的私事而已。这五遗九蠹阵,我们虽也不知破阵方法,但另有一法可以一试,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榖兮在冯冥衣说出那话之后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打算了,不过他居然还没有忘记那件事倒是让他心塞不已。不过好歹是自家师兄,他也不能拆他的台,不如就顺着他说下去。
宋临照和聂音落对视一眼,心中都哀叹不已,若不是他们这次太过大意,也不会栽到这里,现在聂音落虽看上去还好,实际双腿旧疾又犯,内力也所剩无几,要不是宋临照护着她,她恐怕早就死在这沧獠山了。五遗九蠹阵是上古阵法,不仅有人能够布置出来,而且还能布置在沧獠山中,将这整座山都覆盖住,可见那人并不好对付。
自聂音落从幻境醒来之后,他们已在这里待了至少两个月了,还不知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呢。这两个月里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与外界联系,可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联系不上,特别是有一次他们不小心闯到了鬼蜮林中,生死一线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让阵法改变了运行轨迹,他们这才侥幸活了下来。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早已隐隐猜出那背后人弄这么一出想要做什么了,也因此他们等不下去了,再不回去,没准永安郡主和裕王世子都成叛国罪人了!
“好,”宋临照还是答应了下来,“我们便允给冯兄一个承诺,只要是我们所能做到之事,定满足冯兄的一个要求。”冯冥衣听着这话,微微点头,“三日后的子时,到达鬼蜮林中央,到时你们自然知道该怎么离开此处。”言罢,便把浮光剑放到了身后的剑鞘中,直接拽着榖兮离开了。
宋临照和聂音落面面相觑,真心觉得这两个师兄弟都是奇葩,不过答应都答应了,虽然只得了这么一个信息,但他们的承诺也是有水分的,如此看来,倒也不亏。“子卿,看来那两个人在占星楼中地位不低。”宋临照对此不置可否,“算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这样了。落落,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进鬼蜮林吧。”聂音落看着眼前男子疲惫不堪却还是护着她的姿态,心中放软,轻轻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