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修行者,而且不少,但能力强大的修行者并不比普通人地位高多少,甚至很多修行者还是普通人的手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方式,也是一种很不合常理的价值观,但在这个世界偏偏就存在,并且还貌似合理。就像管何玉,他就是汉元帝国情报系统里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却统领着汉元帝国神卫属辛风南疆情报网。
管何玉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聪明过分的人。事实上,第九神卫大人带着太子殿下游历辛风他毫无意见,但为什么偏偏要在此处的天缘堂停留?管何玉知道这是第九神卫大人上百年的心结使然,现在却要他们这些手下人冒着丧命的危险,他真心有些腹诽了。他掌管着整个辛风南疆的情报网,赵周乡这样一个小镇却因为一些可能存在以及必然存在的人物而背景复杂到了这种程度,本身就说明了一些可能猜想的真实性,所以这里的大多数事情他都不愿意插手,但不插手不代表他不知道,当然,更多时候他也不愿意知道,然后就必须是装不知道。
就像现在,他已经坐着马车行在了赵周乡前往顺城的官路上,距离赵周乡百余里路。邱林新遇到的问题,他不知道,以后他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邱林死了,他还要装作不知道邱林这两天在干什么。——在赵周乡,他永远是个又聋又哑的过客,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赵周乡活这么久。
邱林,还是太年轻了。
马车上的管何玉忽然又笑了。他笑邱林确实踩了一排足够大的狗屎,现在都要被狗屎淹死了。整个赵周乡,赵家、周家、贺家、楚家、南宫家,他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邱林还真就敢去伸狗爪子,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管何玉依然觉得这事儿好笑。他怀疑邱林压根儿就没读过书,不然他怎么连死字儿都不知道怎么写呢?——赵周乡赵周乡,有点儿脑子的人也不会上来就碰赵家!
邱林自然找不到见事不好逃之夭夭地管何玉。不过,他找管何玉本身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些表面上的作为罢了。他是自己人知自家事,却在底性上比管何玉更深沉一些,怕自然是怕,没人想死,但事情毕竟还没到那种地步。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尤其还涉及到两个国家里子上的你来我往,对谁来说都得好好斟酌斟酌,他还真就不怎么相信赵家敢一把火烧了这里——虽然这只是晚死几天的事儿,但至少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邱林搁下手中的笔,捻起写满了字的纸张轻轻一吹,又凌空展了展,随手一扬抛入旁下的黑暗之中:“即刻传至南风城。”
就在那一页纸张悄无声息地飘出赵周乡的时候,一众三十余名青色铠甲的兵士簇拥着一位暗绿色蒙面重铠甲士一步跨入了周家的大门。
赵天羽刚巧看过了受伤卧床的王大河,正因为挑衅小月,被小月端着洗菜水一溜儿跟撵鸭子似的追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这一伙生猛将士,尤其居中那人,让赵天羽一阵晃神儿。
“就算看着凶悍,我还是比较介意这个颜色。”赵天羽眨了眨眼睛,盯着重铠甲士的暗绿色头盔喃喃道。
对面看到赵天羽后便转身靠来的重铠甲士似乎听到了这句低吟,动作明显一顿,然后瞬间前跨几步,劈手向着赵天羽抓来。
“好快!”赵天羽眼睛一眯,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这种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了赵天羽的极限,在那一顿之后,重铠甲士便化作了一抹暗绿色的幻影,径直向着赵天羽冲来。赵天羽虽然意识反应了过来,却依然只来得及撤步偏身勉强躲过对方一抓,竟是连拉开距离的时间都没有!
“咚!”
在手臂伸过的一瞬间,甲士右臂顺势侧划,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赵天羽仓促侧身显露出来的胸膛上。
“唔!”赵天羽痛哼一声,身体却借势后跃,同时右手后抓,毫不犹豫地抽出了三世。
甲士却是停了下来,沉默看着落地后斜持三世,上身却略微弯曲的赵天羽,暗绿色盔甲深处投射出带着一丝赞许地森然目光,那一抹赞许却是隐晦至极。
短暂地安静。三丈外那三十余名轻甲兵士肃立原地一声不发,面无表情。赵天羽则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重铠甲士,鬓间冷汗乍出即发,脸色一白一红间竟然再次红润,略微弯曲地上身也挺了起来。
“嗡!”
青锋三世剑身一震,一声清明地剑吟响彻正院。赵天羽身形同时冲出。
“卡啦!”
那重铠甲士竟是不闪不避,立在原地抬手便是一拳迎上。
急速前冲地赵天羽眼睛瞬间眯起,目光愈冷。若是敌方这样做,便预示着此战只有两个后果——自己手持神剑三世也伤不了他,亦或对方过于自恃命丧于此。当然这个甲士还有第三个结果,但依然让赵天羽不高兴。——他还是太弱了。
“锵——”
利刃划过拳刃,却不是神锋破开陈铁的声音。赵天羽只觉得自己手中地三世长久以来第一次走水,竟是有些飘忽起来。
“不好!”擦身而过地一瞬,眼角瞥见一抹暗绿沉下,赵天羽感觉自己地胸口好似又一阵剧烈难忍地疼痛。牙一咬,手中三世猛力从腋下刺去。
“吱——”
神剑三世刺破了那暗绿色重铠,竟是发出了尖锐地擦划声,就像铁锹在水泥沙地上拖曳发出的声音一般。
“哼!”
重铠甲士沉哼一声,一掌拍在了赵天羽的背上,如同拍破木板一般就将其凌空拍飞。赵天羽忍住腋下跟后背两处刺骨的疼痛,用力扭身,凌空转过,三世横在身前,上身前躬,右脚屈起。落地前一瞬间,赵天羽右脚顺势急速向后踏出,身体下蹲,同时一挽三世用力插在地上,如此却依然止不住后退地趋势,拖地滑出一丈有余,竟差一点儿栽入那一群轻甲兵士中。
“噗——”
赵天羽双手死死抓着三世剑柄,抿嘴抬头死死盯着对面地重铠甲士,目光中透着一股错愕,而至一股惊骇之意,脸色一阵青红之后,终于遏制不住胸中血涌,一口喷出。
——他想错了?如此重手,普通人少有不死,如果一切真如他想,那人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一招走错,满盘皆输,若真的是自己想错,现在他已重伤,再如此下去他必死无疑。
“嘭,嘭,嘭……”
对面地重铠甲士依旧一言不发,向着赵天羽缓缓踏步走来。
“呼——”
沉风扫过,那甲士竟然抽出了腰间重剑,举重若轻地挽了个花随意一斩。
三丈距离,对于一名修为绝对超过精骨的修行者来说,即使走着,也太短太短了。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赵天羽沉沉地瞥了重铠甲士最后一眼,头一低牙一咬,闭上了双眼。
——一世九曲,初日!
“嗡!!!噗呜——”
三世颤鸣,一股沛然之气乍然从半跪在地上的赵天羽身上喷涌而出,扶摇直上而后如神龙腾转,席卷方圆一丈范围。
“退!”
赵天羽身后三十余名轻铠甲士中一人沉喝一声,所有人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三丈,站到了正堂门前。
重铠甲士则继续向着气势中心的赵天羽靠近,深藏在暗绿色头盔中幽然目光中的赞许与兴奋已暴露无遗,但此时地赵天羽已经看不到。
那一股沛然之气腾转之间,竟然愈发厚重,愈发有形有质而不似空气。
“嗡!!!噌(多音,读cheng)——”
重铠甲士刚刚举起手中重剑,便见那插在地上的青锋三世再次猛烈一颤,一声响亮剑吟之后,周围沉郁地气势竟然倏忽静谧。
“哼!”
重铠甲士沉哼一声,重剑回收横在胸前,双脚分开,全身元力外溢,岿然立在了赵天羽身前三尺处。若元力有色,那雄厚地元力便如同在甲士的重铠上再次镀上了一层厚厚地护甲。
仿若时间静止一般,两人竟都不再动作,不知道赵天羽为何不动,不清楚重铠甲士为何不行。
“梦离世!”
忽然,跪在地上的赵天羽森然大喝一声,按在三世剑柄上的双手抓着三世猛然外翻,同时身体赫然立起。
“嗯?”重铠甲士万分诧异,却依然于这千钧一发之际,脚下一跺,身体强行后退,跃到了三丈之外,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反向上撩地三世。
“嗤嗤嗤嗤嗤嗤……卡卡卡卡……”
重铠甲士刚一落地,身上的重铠竟然开始莫名作响,一阵异响之后,便如干涸地泥塑一般,满是龟裂。
“卡拉卡拉卡拉……”
重铠甲士浑身用力一震,那龟裂的暗绿色重铠便如碎玻璃一般成了碎散一地的破铜烂铁,而显露出的那甲士——赫然便是赵襄沉赵老头。
赵天羽披头散发地站在原地,口鼻耳中同时流出鲜血,双眼赤红地盯着显露真身的敌人,半晌之后,方才用力吐出一口血沫:“我就知道……”话音未落,便如失去了全身骨头一般,瘫在地上成了一堆烂泥。
“外孙啊,爷爷地好外孙啊!“本站在那三十余名轻铠兵士之中地一名鬓白老兵看到赵天羽昏倒在地上,终于大呼一声,越众而出抢上前来,一把将赵天羽抱起。
“你瞎嚷嚷什么?“赵老头皱眉瞥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暗绿色重铠,不耐烦地喝道:”他不过元力使用过度罢了,伤是小伤,死不了。你再瞎嚷嚷,让小周乔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师……赵老,这孩子毕竟是您唯一的弟子……“周山依旧不忍道。
“就因为是我的弟子,所以我知道分寸!“赵老头几步走到赵天羽身旁,搭手抓住赵天羽地手腕,沉思起来。
“赵老!“周山着急给自己外孙治伤,却见赵老头还在这儿不紧不慢地沉思,终于又忍不住道。
“睡一觉就好了。“赵老头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瞥了周山一眼,便放开了手,示意他可以抱着赵天羽去”治伤“了。
赵天羽本就身无一伤,又何来“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