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师徒相认的时刻到了,会抽烟的给师傅递上一支烟,不会的就寒暄几句,矿区很多时候就验证那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然当然不可能成为亲爹,但成为岳父是可能的,有的师傅见徒弟可以,就会把女儿嫁给他,思寒是学会计的,自然分到了一位三十多岁漂亮的女师傅,师傅姓易。学习公共管理的刘业,师傅则是位油光满面、油嘴滑舌的平头胖师傅叫高管虎,人称虎哥。听刘业回宿舍说,这人是个人精,一见面就对他问东问西,说什么事可以跟他说,最难忘的就是他那富有魔性的笑声,一下子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对他深深的信任。这位易大姐或易师傅和这位虎哥似乎是截然相反的,并未与思寒多说几句,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只说到时会带他熟悉业务的就走了,并未留下手机号码,这使得他对她产生一丝恐惧,思寒很怕她会向灭绝师太一样。
八点钟的晚宴两人七点四十就早早到场,即便来得不晚,可食堂大厅已经挤满了人,里面放了足有上百张桌子,一些桌子还被放到了外面,真像一个大酒楼的摆设,来的人尽管菜还没上,却早就喝上、划上,这人潮涌动,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两人就像进入一个陌生世界般不习惯,桌上放着的一大盆白酒就让二人畏缩不前,看来看去只好选择在门口的桌子坐下,才坐下没多久,这个显眼位置就被虎哥发现,这位师傅硬是要拉徒儿一同喝酒,说这是规矩,顺便给他介绍本部门的人,初来乍到,刘业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跟师傅走了,只剩下思寒兀自坐在这里,原来徒弟都是跟师傅同坐的,思寒看到同来的好几位都是这样,如勘探专业的王林、机电维修的周凡、安全技术员胖秃子梁胜等。
这番景象使得独自坐在外面的他显得相当不自然,感觉犹如无人认领的孤儿,可人群中又看不到易师傅的身影,难道她有事不来了吗?思寒陷入了沉思中,眼看时间快八点了,身旁也陆续坐了些不认识的人,面对他们好奇的提问,思寒只得赔笑,随声附和。此时也开始上菜了,几十个人推着餐车把鸡鸭鹅肉各式菜肴送到每一桌,每一桌还有两包中华和两瓶茅台迎宾酒,这种规格,思寒顿时惊呆了,只有旁人不以为然,一人更是说“平时不都王子酒吗?”,另一人说“这烟也不像话,还是来硬的!”、、、面对这些人的挑剔,思寒只是默不作声的坐着,这一切都太过奢华了。
眼看身边的位置都被坐满了,这位易师傅始终不见身影,他只好与身边的这几位师傅喝酒聊天,幸好这几位也都是酒量小的,喝酒也文气,都是吃坐杯,相互敬酒也就泯一口则以,思寒一一给他们敬酒,乘着这股酒兴,他顺便打探了这位易师傅的消息,这几人一人给他补几句,他这时才知道原来易师傅是以前矿区领导的子女,嫁给了矿区前经理,这经理与下面职工的老婆勾三搭四被发现后,被人家老公捅死,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为了带孩子,她几乎不参加矿上吃饭。
“那她为何不再找一个呢?”思寒问道。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介于她的特殊关系,一般职工谁敢招惹她啊,可能是不相信爱情了吧!”一老师傅说道。听到这些,思寒顿时觉得胃里的酒精一下子变成了凉水,没想到矿区会有这么多事情,看到里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领导及同事,他感到有些诧异,这俨然就是一出水泊梁山啊!
借着这酒兴,思寒把心中的疑惑全吐露出来,同桌的这几个中年男人也把他想知道的告诉他,发一些牢骚话,比如大家怕纪委书记张仕泽并非由于他铁面无私,办事公道,而是张是本地人,当兵回来分到矿区当保卫,他弟兄多,在此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地头蛇,有什么事情就让家里那些打打将出头,领导大多又是外地人,由于忌讳他,就给他一官半职,到李小刚这个怂货当矿长后,就一点也吃不住他,索性让他当纪委书记,他当上后谁还敢反他,前一久就是因为运输工人说他凡事只讲钱,不讲能耐,就被他那三弟腿都打折了。
这些老同志能告诉他这些,可见大多都是老实人,特别是坐在旁边的徐叔叔叮嘱他,现在这个矿区就好比一棵大树,外表看起来枝繁叶茂,其实里面都被这些害虫啄蚀空了,说不定哪天风大雨大就会倒下,峰口矿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他到这里也已经有这个年限了,刚开始都是些老革命当领导,秉承的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当时条件极其艰苦,没有机械操作的时候,大家是一镐一锄头一背篓把煤运出来的,领导都是带头干,可这十几年来就不一样了,谁当领导都是拼命捞钱,谁有钱有势就能有一官半职,领导家的子女还是领导,从禅让制变为世袭制,谁还能踏踏实实干?风气也越来越差,吃喝嫖赌、勾三搭四、打架斗殴,今天谁睡了谁家老婆,明天又谁和谁离婚了,搞得现在乌烟瘴气,特别是你们刚来的小伙子,啥也不懂,别和矿上那些婆娘眉来眼去的,免得招人厌恨。
听了徐叔的这一番话,思寒的心就像印度洋海啸般久久翻腾,他越来越感到这地方的恐惧,这种畏惧不光是井下的黑暗世界带来的,更多还是这里的大染缸究竟会将他染成什么可怕的颜色。
屋里依旧在喧哗着,把蛙声、蝉声掩盖得一点不剩,喝了几杯酒的思寒觉得头晕目眩,别人说话声、划拳动作犹如零点一秒下的幻灯片一样闪过,其中有一张在他眼前晃动了几秒,这人好像是刘业的师傅虎哥,他把思寒拉到自己桌子前,希望他把刘业扶回宿舍,思寒就这样东倒西歪的背着人事不省的刘业艰难地回到宿舍,把他放在床上时,刘业就像酝酿已久的活火山一样,五颜六色的岩浆把床上喷得到处都是,看到这一幕,思寒也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出来,并打开喷头把自己全身淋得湿漉漉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并未变红,只是一副惨白,倒不似酒醉的征兆,人们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或许说的是心醉吧!
半个小时后,思寒走出了洗手间,把衣服脱在了地上,听着刘业的鼾声,自己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矿上七点的广播把二人吵醒,看着一地的狼藉,便早早起床收拾,开始一天的跟班生活。
蒋若初自打被思寒彻底伤透后,就像看破红尘的道姑一样,暂时把七情六欲封锁起来,把时间精力放到工作及家人上,下班不与同事吃饭,局里那些落花有意的帅气小伙也置若罔闻,还会到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即便做不好,但还是勇敢的去做,手指头上横七竖八长满了一个个口子,这些母亲都记在心里,特别是看到女儿总是不到九点就钻进房间里,两口子都觉得女儿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可又没有任何好的解决办法,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叫与思寒的人现在又不知下落,母亲躺在床上烦恼着。
“绝对不能再让那个人与若初见面,他害得咋们女儿还不够吗?”父亲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可怎么办?”
“反正不能让那小子跟若初在一起,我不是嫌他家庭不好,任何人都不该反复去伤害一个爱你的人,若初对他那么好,这人不识好歹呢!”
“那也不该让女儿一直这样下去,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我就只有一个女儿。”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是说她王阿姨的儿子现在在刑警队上班吗?他们两同年一起玩到大,让她来开导一下若初你看行不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以前的混世魔王去当兵居然考上军校,现在工作也不错,为何不让他们处一处呢!”
“我睡觉了,这事就交给你了,过几天我要下峰口矿去谈一下入股的问题!”蒋赟说着便倒头睡下,只有老婆还在盘算着给两人制造机会的事,嘴里不时的露出丝丝笑容。
当然,虽然蒋若初每天都早早地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可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忘记一个人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就像被诅咒的西西弗斯一样,谁都知道放开手就轻松了,却偏偏放不了,忘不了。
贾雨玲一心扑在工作上,在一系列的调查研究基础上,已经把在各个县城开设酒吧进展到租地阶段,在凉城的总部也在装修,每天都忙到很晚才睡,由于自身知识的匮乏,越发觉得对于很多数据分析指标都模棱两可,对于寻找人才的渴望越发热烈,翻阅了征集到的大多方案都是些寻常思路,很多是凭空猜想或网上粘贴复制的,一点也不符合当地的消费习惯,一怒之下把这厚厚一摞纸张全推倒在地,并用脚狠狠踩了几下,这一脚反倒把一份布满褶皱连封面都没有的踢了出来,对,这一点没错,就是思寒应征的那一份,只是封面被那场大雨淋烂了,谁也看不出是谁的,贾雨玲怀着愤怒的心情捡起来顺势翻了几下,脸上一下子露出悦色,这正是她需要的方案,即专业,又符合地方实际情况,一下子被这吸引住,并马上叫来陈秘书询问这份方案的来历,可眼下封面已经丧失,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垃圾也清理过了,监控也没有,现在寻人好比大海捞针,他也记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记得那人是最后来的,全身湿淋淋的,贾雨玲看到他在这也想不起来,督促他尽快招揽一些人才,看完这一份满意的方案,贾雨玲刹那间茅厕顿开,对在此创业逐渐有了新的眉目,觉得量贩式KTV是条新路子,在县城还比较少,现在正是抢占市场的先机,对创业有了更新的蓝图。
一直谋划到凌晨,她才让秘书送她回家,家里孩子有姐姐照看着,姐姐成了自己的全职保姆,一切都挺好,挺舒心,幸运之神总算垂怜了他们,生活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过有时她也有烦恼,孩子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女强人也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每当这个时候,她会稍微把精力分配一点在初恋的回忆上,她会想思寒,想那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可想来想去,仿佛这一切都已成了过去式,思寒会接受抛下他,并且结过婚的女人吗?退一万步想,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她肯定了这一点,因此在记忆的存储中一点一点的清除了那个叫思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