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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缘起(三)

那大虫仍咕咕叫着,柔华回过头去,那大虫便兴奋地挥了挥翅膀,柔华道:“莫不是它想带我们离开?”

昊天道:“穷奇记忆力极好,又很通人性,它确实是想报答你,带我们离开。”柔华不禁大喜道:“那便太好了!”顿了顿,“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害我。”

幽都,万魔殿。

魔后的华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那女子怀中休憩着一只玲珑可爱的雪狐。忽然,殿外传来悉悉索索的靴声,紧接着一个带着黑铁面具的男子便走了进来。那雪狐本是安安静静的,忽然睁开眼睛,跳到了男子面前,眨眼间身形就成倍增大,变作了一只九尾神狐,金瞳熠熠生辉,毛发如雪,额间印着红色的流云花纹。一声吼叫,使得万兽神灭,众妖心惊。那男子笑道:“陛下果真珍爱公主,连着九尾妖狐也给了您。”

华座上,那女子勾了勾纤长白皙的手指,那神狐便收了厉样,温顺地走到了女子身边。那女子一边抚摸神狐皮毛,一边笑道:“一只畜生而已,陛下自然会与我。”

那男子恭声道:“公主说的是。”

那女子冷笑一声,从华座上走下来,身形高挑,玉面倾城,宝髻挽的一丝不苟,满头珠翠花钿,堪与日月争辉,一双冷艳含星眼,两片胭脂夹琼鼻,红唇似樱桃,香体比莲花。这正是魔族二公主,柔舞。

“让你办的事,你办的如何?”

“依照公主之命,我已以帮凶之名扣下紫修,将其关押在西雾岭。”

柔舞点点头,笑道:“那便好了,柔华贵为魔后,却私自带了天界煞星潜逃,意图造反,冥府十二阁阁主之一的紫修,擅自放其离开,革去其职,在西雾岭思过五百年。”

那男子拜道:“如此一来,无人再能阻您成为魔后了。”

柔舞轻轻抚摸着华座上繁复美丽的金色花纹,放声大笑。

姐姐,休怪妹妹无情,都怪你命太好,事事都踩在我头上。

如今,也该让我赢你一次了。

五日后,天河城。

在穷奇的帮助下,二人总算来到了神魔之界的交际之处,天河川。

柔华放眼望去,只见面前一方大湖,湖周围百草丰茂,妖雾霭霭,紫光飘扬,湖头上云流波漾,四处浮荡,最终汇成一天眼般的云穴,天边彩霞涌起,舞万条金蛇,飞千道华练,正是一举上清霄的好时刻。

与昊天相处半月之余,如此,就要分别了吗……柔华不禁心头一黯。

抬起眼来,只见昊天正深深凝望着自己,无暇俊颜上,亦是有几分不舍,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小姐对我的照拂与情谊,在下没齿难忘,若有机会再见,一定报答小姐。”

柔华笑道:“您几次三番救我,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也罢,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什么“天界煞星”了。无论情理,她都不能再阻止他回天界。

“在下临走前,还有一样东西想送于小姐。”

柔华一怔,只见昊天手上竟凭空浮了一颗小小的珍珠,但见那珍珠色泽莹润,光彩熠熠,隐约飘出仙桂的香气,柔华问道:“这是什么?”

“青莲珠。”昊天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宝珠移至柔华额前,那珠盈盈一闪,便化作一缕轻烟飞进柔华的脑门了,“这便是那只穷奇的灵丹,加以仙术炼化而成,有使三界生灵起死回生之效。”

柔华睁着星目道:“竟有此神宝?为何我从前没听说过!”

昊天道:“这是原始天尊幻世以来,创的第一个神迹,可惜现在大抵都失传了,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柔华还想说什么,却见那空中云穴一阵翻涌,顿时金光涌起,天界之门,此时洞开。

二人对视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柔华只觉心下百种滋味翻滚,双脚亦是灌了铅般难以挪动,忽然,她下巴被轻轻抬起,一个春风般柔和的吻便落到了她唇上。

远处,一对凤凰翱舞过云头,天色如酡,艳艳千里。柔华只觉难以呼吸,难以思考,仿佛置身云端,一抬手,便可触到好鸟丰羽,一闭眼,便可闻听袅袅如烟的仙歌,浩渺悠远的佛音。

良久,柔华终于敢睁开了眼,只见昊天含着春风花雨般的笑意看着她,黑发如夜,凤目如星。

“柔华小姐,后会有期。”

……

……

他便这么走了?柔华伫立在原地久久愣住,只觉方才被吻过的唇竟如火淬般滚烫。

罢了,总有机会再见,一定。

柔华不由露出一个如水般温柔的笑意,待到她回魔宫去,与妹妹道别后,便回到冥川,等她已倾心的人……

十日后,玉虚城。

玉虚城乃妖都不远处的一座小城,城中有一座玉虚峰,翻过此峰便能入妖都了。柔华买了匹马,连着行了十日,风尘仆仆,劳累奔波,只想要快些休息。随意到了一处酒店里,但见周围都是八尺长的大汉,酒杯交错,话语不绝,但柔华一进来,众汉看她一眼,都止了说话声,片刻后却不由都一齐哄笑出声。

原是柔华一路上为掩饰身份,亦是厌烦了他人的注目,便用灵力给自己换了张皮。但见她卷发如虿,两刷蓬草似的眉毛,一对眯缝眼,一根无梁鼻,厚猪唇,活像是无盐丑女再生魔界,母夜叉白日现原型。柔华亦是笑,果然,人也好妖也罢,都是爱以貌取人啊!

柔华正兀自喝着酒,却见一女子朝这边款步走来,神色里饱含“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楚与同情,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道:“姑娘这酒当我请了。”

柔华抬起眼打量这女子,但见:发鬓蓬松,金钏斜掩,黛眉微蹙,浮两片愁云,横波妙目,锁两汪泪泉,檀口时时闻轻叹,身形孱孱摇病柳。柔华见其衣着华贵,仪态端端,不像是普通人,却不介意自己这张无盐面孔,反倒给予同情关怀,不由生了几分好感,又见其神情凄凉,又平添几分疑惑,忙请了那女子坐下道:“坏小姐金银,实在多有愧疚。”

女子道:“我见姑娘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又伶仃一人,实在是心疼,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我这点心意。”

柔华道:“感动至极,哪有嫌弃一说。”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十分投机,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喜。柔华见她敞开了心扉,便小心问道:“小姐瞧着是高贵门户里的人,怎的如此悲伤?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女子神色一黯,便拾了手帕来拭泪,戚戚然道:“我原是王侯之女,一月前我父犯了重罪,我家因此失势,可恨我那拙夫,因从前受制与父亲,怀恨在心,如今我家门倾颓,他便全然不顾与我夫妻情分……如今,身边无数美人相伴,再不闻我一言一语,现下还忙着赶我出府,迎娶一狐狸精……”

柔华听罢,不禁唏嘘道:“竟不知小姐命运如此波折。”

那女子强自微笑道:“莫说我这伤心人的伤心事了,天色已晚,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到我府上歇一晚。”柔华道:“那便麻烦小姐了。”

那女子便备下车轿,载了柔华回她府苑,但见一座荧煌生辉的府邸迤逦数里,朱甍碧瓦,峻墙宏伟,置一块刻着繁复花纹的额匾,题道:宇文府

柔华随那女子一同下了车,但那女子却不从正面回府,倒是走偏门,二人穿过一座座华丽的府苑,却没有一处让那女子停下脚步,渐渐四周灯光黯然下来,二人最终到了一处黑不见五指的破败院子里。

柔华睁大眼睛看着,只见四座低矮的房屋萧瑟环抱,铁树伶仃,败花残叶铺地,不时有冷风呼呼而过,如鬼哭狼嚎。

如此一个华丽府苑,竟将这么破败的院子与主母?柔华不禁怒从心上起,回过头,见那女子淡淡一笑道:“还请姑娘不要介意,里头还是打扫的干净的。”

柔华道:“小姐,恕我斗胆问句,这般情形,你为何不搬出府去?”

那女子叹口气道:“这府苑本不姓宇文。皆因我父亲倒台,我家财产悉数充公,我那拙夫便强霸了这府邸。但这里实则已经是我母家最后的残存了,我怎忍心一走了之,将它拱手让人呢。”

柔华忽然缓缓一笑道:“从前不姓宇文,莫不姓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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