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早，茶馆里没有一个客人。柜台上有个电脑，放着激情澎湃的曲子，充斥着鼓点和小号的声音。老板是个姓杨的中年人，品味不凡，白丁很喜欢和他聊天。
杨老板在拖地，累得像孙子一样，满头大汗。看白丁走进来，指了指地上，意思是我才拖的地，慢点走，别弄脏了。白丁自觉的靠着墙壁走到角落藤椅坐下，拿出手机把玩。
过了会儿，电脑喇叭里曲风一变，成了一首低回婉转的钢琴曲。白丁知道杨老板忙完了。
“白总，早。”杨老板放了杯茶在白丁面前，拉了个风扇放在面前吹，自己端着个玻璃杯坐在对面。
“生意这么好，可以请个人嘛，你这么大个老板，何必呢？”
“房租九千，电费一元二一度，麻将五十一桌，茶五元一杯。你给我算算我能挣多少钱？”杨老板递了只烟给白丁，幽幽的说。
“你打麻将难道不赢钱？”
“草，赢少输多，从来没有打成过正数。”
“所以说还是要加强业务培训啊。”
“本来想把茶涨成十元，麻将再涨十元，我看也搞不成，你知道热天开空调要多用好多电费？”
“不算过分”
“是不过分，小区里二十多栋房子，只有一栋限价房，其他全部是廉租房，你想想这个消费能力。”
“我看面馆和饭店生意都还可以啊！”
“可以你妹啊，我在这条街两年了，哪家找了多少钱我没数？你想想连面馆和理发店都挣不到钱，这个日子怎么过？”
两个光头在门口张望了下，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让人望而生畏。
“得，大哥些来了。”杨老板压低声音说，站起来去招呼客人。
“老板，放两台机器。”
“恐怕不行，片警打了几次招呼，不敢挣这个钱。”
“你们片警是张雪峰嘛？我明天就约他过来。找点烟钱嘛。”
杨老板无话可说了，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光头走出门，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不认识片警，本来指望光头知难而退的。
“摆什么机器？”白丁好奇的问
“赌博机，以前海波的人就想摆，没搞成。现在兵哥的人又来了。妈的X，怎么弄嘛？”
“我草，你是老板，你不准谁敢放？”
“也就是你把我当个老板，其实啊，我连街上的小混混都不如。”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不准他们还把店子给你砸了？”
“砸店子倒不至于，给你下点烂药你也受不了啊！”
“你说得兵哥和海波是谁？”
杨老板惊讶的看着白丁“我草，你当个保安连形势都搞不懂？你们工地上那些就是兵哥的人，上次打架打输了的是海波的人。”
“好大个大哥嘛？”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A城就他们两个说了算，以前我这里是海波的人来，上次抢工地打完架后海波的人不来了，现在倒好，兵哥的人又来了。”
“你给我讲讲抢工地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没搞懂。”
“你生活在真空里的？”杨老板不屑的看了看白丁接着说：“这些大哥一般都养了几十个小弟。大哥开赌场，开洗脚房挣钱。下面的小弟就靠这些挣钱。工地打围看来挣不了多少钱，但是你想想，后面的建渣，房子修好以后还要找物业公司。这里面是条产业链，关键是能抢到工地这是实力的象征啊，以后A城兵哥的话语权就不一样了。”
“我草，不简单啊？”白丁又递了只烟给他，鼓励他继续说。
“哎，入错行了，想当年，我跟着七哥的时候。。。。。。”杨老板吐出一个烟圈，眯缝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激情燃烧快意恩仇的热血街头。
“那七哥呢？”
“死了十几年了。”
“怎么死的？”
“被砍死的。”
“我草。。。。。。”
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泡了茶后闹着开空调，杨老板一阵肉痛，愁眉苦脸的去把空调开关按开。
快到中午了，杨老板摸出个只有通话功能的手机，一个一个打电话约人打麻将，言词热情诚恳。白丁恨不得不上班也去凑个角。
工地上的伙食就像喂猪一样，大白菜，糙米饭。完全没有跑过油锅的肥肉，几块下肚就饱了。
白丁吃了小半碗就吞不下去了，看着张世礼一碗接一碗的往嘴里送。
几个光头根本就看不起工地上的饭菜，在杨老板隔壁的饭店里大鱼大肉喝着啤酒享受着空调。
下午发工资。板房办公室外面被太阳晒得滚烫。十几个保安排起队汗流浃背的等着出纳叫自己的名字。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很宽敞，这点人进去里面完全没有问题。出纳为了表示自己和保安工作性质的不同，就是不让大家进去。
“妈的X”白丁心里暗骂，取下帽子对着脑袋煽风，怎么也止不住汗水往脖子里淌。
领到钱张世礼就到茶馆找到白丁。
“先还你两千，我留五百抽烟。”
白丁看着满头大汗的张世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一千吧，你多留点钱，我还有点底货。”
张世礼坚持还了两千，目光坚定的看着白丁说：“明天开始换夜班了，我找了个兼职，送快递，你再忍忍，我尽快还你。”
“白天送快递，晚上上班？你不要命了？”
“晚上你帮我顶着，没问题。”
“好嘛。。。我的钱真的不急。”
白丁心里一阵激动，这就是本分人过的日子。但是，也许，这就是生活。
不到一点，杨老板的第一桌客人就到了。其中一个不想和另外一个打。杨老板苦口婆心的做了大量的工作终于开局。
赌注很小，五元一盘，自摸加一番，有杠加一番，八十满。
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坐在上方，故意把衣领开得很低，露出两个白生生的***吸引敌人的目光，摸牌的动作熟练，老到。
“命运眷顾有准备的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第一局，年轻女人就打了个杠上花。每家四十元。
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年轻女人杠的九万，然后又杠了个九万起来胡牌。
桌子上几个人眼睛都大了，看着牌愣了半天才喊：“杨老板你来看看，这个是几番？”
见多识广的杨老板同样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说了句屁话。
“周姐，你胡九万，已经自摸了为什么还要杠呢？”
“五七万都断张了，我胡六九万不可以赌一把啊？我怎么知道你的麻将有五个九万。”
片刻后，杨老板回过味来“妈的X，昨天晚上有人斗地主拿了张麻将牌，早上洗麻将的时候混进去了。”
“那。。。这个算几番？”几个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杨老板。
“算四十嘛，这个钱我给。”杨老板试探着说，边说边摸口袋。
“算了，就四十嘛，都是熟人，本来该算极品的。”年轻女人收下钱顺便卖了个人情。
白丁坐在旁边忍不住笑了，杨老板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笑你妹啊。”白丁更加失去了控制，放声大笑。
生活就像一出戏，你方唱罢他登场。遗憾的是悲剧贯穿全场，偶尔就像广告一样穿插了点喜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