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正在他院内喝着酒,凉风习习,月光却不慎明亮,胧在薄薄的云雾间若隐若现。
我们酒过三巡后,都微有些醉,我抬头看着天,觉得眼前有些打转,眼前的景物也有些微蒙,便随口道“今天的月色不错,可惜你没有佳人相伴,我亦没有俊男相陪,你看看这凉风习习,饱腹便便,只能睡觉了,真是无趣的紧啊。”
他皱了皱眉,无奈地说:“月色?你在哪处看到了月色。”
我随手一指道:“你看,这不是,还挺亮。”说完务自笑了……
他亦轻笑出声:“这般说来,我这里倒是有很多个月亮专供你欣赏喽。”
我已手撑桌笑道:“你看你喝醉了吧,我虽现下有些灵台不清明,也知道,这月亮还只有一个,你倒说你这有好多月亮,”
他轻笑看着最近几处放置的夜明珠,发出的光倒真如月光那般柔和,缓声道:“嗯嗯,是有些醉了”
“那我们便散了吧,免得你喝的睡在这着凉。”我说着便要起身,奈何天地好像都在旋转,一个重心不稳,便要摔下去的光景。
他忙一个健步拉住我的胳膊,我挣开他扶着的手道:“干嘛挨得那样紧,都好热啊。”但身体却是很不稳的倚在他肩上,顺便将刚刚吃菜时,手上沾上的油印子也印在他的长衫上。
他轻声问我要醒酒否,我颇为豪迈一摆手道:“你要醒酒便先去吧,我还挺得住,睡一会便好。”
他无奈的笑笑,扶我到后院的那处软榻躺下。
却不想刚刚躺下,佳人来帖了。
我抓过帖子对着那月光细细的看了两眼,眼力劲颇好的我仔细看了几遍才让我看清了邀约,对他挤了挤眉眼“看看佳人相邀,还不赶紧收拾下赴约,这大美人惜莲的帖哎,你小子桃花还可以哈。”
他抓过帖子,朝我挑了挑眉“本公子一向桃花旺,只有你不识而已。”说着朝我笑了笑。拿起帖看也不看,唤来仙娥道:“以后这些不要送过来”
我朝他撇了撇嘴。
却不想这话音未落,便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想睁大眼辩认一下,奈何这双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索性便也不理会,自行睡去了。
翌日醒来才知,惜莲亲自带帖来拜,在偏殿等了许久,约莫是没有消息的等待甚是难挨,便自己去寻了他,结果轩宇以要照顾我为由,两句话便把她请走了,这样的事儿其实也不在少数,被他拉出来挡桃花的我现下已很是熟练业务,很是淡然了。
自此这三十三重天里,虽对他有好感的女仙不计其数,但再也没一个来碰他的软钉子,他不甚好亲近的性子便成了即修为实力惊人的又一个标签。
然我对那晚我睡下之后的事儿并无甚记忆,约莫是渴睡久了,难免会睡得熟些。
只是回去的路上也听了几句耳语。
心里念着轩卓这小子的刁钻真是行了,不过对他独到,慧眼识我的眼光甚感欣慰。
自此凡遇事不淑,或偶有闯祸,便会想起以挑剔著称的轩卓同我说的话,要好好的利用这般优势。是以每次闯祸,他都帮我兜着。
可这次的这位掌柜的,我这般柔弱的,幽怨的看着她,眼角入戏太深还有些许泛酸。他却熟视无睹,瞪着那冒火的小眼神道对旁边的伙计说要将我扭送官府。
掌柜的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我已经不知怎么被那些伙计们提溜着进了衙门,更不知知县大人怎么捋着胡子说如此伶俐标致的姑娘竟吃霸王餐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云云的话。当时只满脑子怨着自己现在丢了仙身不说,现在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又想着要不现在来个传音,将卓轩找过来帮我解围。
可想到轩卓看到我蓬头垢面的蹲在大牢里,肯定在救我之前要奚落嘲笑我一番,便打消了叫他来的念头。
怨声载道的蹲在牢房里,摸了摸包袱想看看那两只吃饱熟睡的白泽醒了没有,却不想两只都一概不见踪影,这下可慌了神,该不会是狱卒看两只肥美多肉,对其起了吃心,将它们给炖了吧。
却不想正当我六神无主,忙慌不迭的找它们时,一只玉手托着它俩儿从我牢房隔壁伸来。“这两个小家伙是你的吗?”我看那手如此修长细嫩又白皙,声音又如此斯文轻柔。牢房光线昏暗,看不真切,猜想应该是女子,便道了句“是的,谢谢姑娘。”
隔壁是半晌的沉默,我见她并未搭话便将白泽从其手中接过,复道了声谢,便挪远了。
禁不住又想,隔壁的姑娘莫不是同我一样付不出吃饭的钱被关在牢里的吧,这样一想,便立刻对她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悲叹之感。
牢房的夜晚凉风习习,阴风阵阵,霉味飘飘,耗子跑,蟑螂虱子跳,真是一派生机,好不热闹。
饶是平时我对这些小生物们没有特殊的讨厌之意,有时兴致起来,还会呼唤着几只逗逗表示亲近之意。可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鸡皮疙瘩却是不争气的冒出来,在心里鄙视自己竟在小牢房里显出这般柔弱的样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汉气息却怎么也抵挡不住。
只是现下没人看得见,说出去也不大有人会相信。委实可惜了。
想着自己还要在这牢房里呆上些许时日,便觉得胸闷气短,两只白泽眼下也被虱子叮得抓耳挠腮,原本白亮白亮的毛也变得灰突突,两个小东西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无奈地耸耸肩。
夜更深了,外面的狱卒胡侃着,我也无睡意便随便听着,狱卒唾沫星子直飞,你一言我一语道近日翠秀阁出新头牌,长的清新脱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只一条卖艺不卖身,不想被当地刘员外看上要讨回去当小老婆,老鸨收了钱自是满口答应,可怜那头牌不愿便被捆上轿子送到员外府,不愿被凌辱便咬舌自尽,员外怕外人知晓丢了面子,便将她的尸体丢入后院的那口枯井,此事以为了了,可不想女子却因冤魂不散,闹得员外家鸡犬不宁。
刚开始只是随便听听,却不想这狱卒口才还挺好,和那搭棚说书的有的一比,可惜了他约莫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才能,唯一的缺点便是他们喝酒之后有点大舌头,些许字句含混不行,奈何牢里的柱子间隙有些个窄,双手抓着牢柱,头稍向前挪了挪。
诚然我是一个不喜八卦的人,现下这么津津有味的听着,那也只是因为我……现下有些无聊。
正当我听得起劲,感觉高潮就要来了的时候,一只手微不可查的搭在我身上,我正兴头儿,也没空理,便伸手将搭着的那只手拂开,那只手又搭上了,我又拂开,不耐烦的说了声别闹。却不想听到噗嗤一声笑。我忙转身,我家青鸾此时正站在从牢房的破窗下的月光中呢,见她许是太惊喜了,我愣在那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