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邓九受李聚财的迷惑，决心暂时离开。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另行藏好十万贡银后，乘天色还没亮，就带着最后八个心腹兄弟离开了桃源洞。
天亮以后，他们正走在一处茂密的森林小路上。土匪二当家的走到邓九身边说：“大哥，我们已经走了五个多钟头了。昨晚一夜没睡，弟兄们都累了。现在是否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邓九：“好吧。兄弟们休息一下。”
几个土匪围坐在一起，把昨晚没吃完的酒肉拿出来分享。土匪二当家的刚吃了几口肉，突然说：“哎哟，怎么有点肚子痛。大哥，你们先吃着，我去解个手。”说完，他就捂着肚子快步钻进路边的一片树林里去了。
土匪老三看着老二钻进树林的背影说：“大哥，老二近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邓九有些诧异地问：“有什么不对劲儿？”
老三：“我也说不准。只是直觉上感到有些不对。”
邓九：“直觉，你指什么直觉？”
老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老二经常在你不在山寨里的时候外出。我问他出去干什么。他总是含糊其词地说是下山找点乐子。”
邓九一听，笑道：“哈哈哈，我以为是干啥呢。他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血气方刚的，下山找女人很正常嘛。”
老三：“我看没那么简单。老二向来稳重，从不轻易接触女色。我们下面的几个兄弟，背后常常笑他是苦行僧，吃素不吃荤。可近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邓九：“人虽说会变，不过老二的变没有什么不好的。”
老三：“我前天和老八与老九下山去采买东西，在贡堡里看见老二一个人急勿勿地走着。当时老九还想追上去打招呼，可是老二一转身就不见了。回到山寨后我问他。可他却说，他没去贡堡。”
邓九：“也可能你们真是看花眼了。”
老三：“大哥要是不相信，可以问老八和老九。”
老九点头说：“三哥说的没错。”
老八也点头说：“我也看见二哥了。”
邓九：“好了。这事不要再说了。非常时期，兄弟们要团结一心。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而互相猜疑。我们该走了。”
老三：“大哥，老二还没回来。”
老九：“我去找二哥。”说完，他就快步跑向老二先前去的树林。
“二哥，二哥，大哥叫你，我们该走了。”老九叫了几声，听不到回答，便跑回来说：“大哥，二哥不在那里。”
邓九：“老二去哪儿了？”
老九：“不知道。”
“大哥，我在这里。”老二从旁边的树林突然钻了出来说：“让大家久等了，我们走吧。”
邓九：“老二，你躲到哪里去了。真是懒驴拉磨屎尿多。快走吧。”
“砰砰砰”一阵排枪突然从前、后和右边的树林里打来，有四个土匪当场被打死。邓九和剩下的几个土匪立即爬下进行还击。
老三大声叫着：“不好。大哥，我们中埋伏了。”
老二：“大哥，怎么回事？”
老三：“怎么回事？老二，这该问你呀。”
老二：“我怎么知道。”
邓九：“别慌。我们边打边撤。”
老二：“大哥，左边没有枪声，我们朝那里撤吧？”
“快撤。”邓九急忙带着剩下的老二、老三、老八和老九，慌不择路，吓得向没有枪声的左边方向逃去。
（二）
先前，土匪老二假装说肚子痛要拉屎，离开邓九钻进树林后，悄悄回头看了看。他见邓九和几个兄弟都在吃东西，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脸上便露出了阴笑。他自语道：“邓九啊邓九，你这老大的头把交椅，早就该让我坐了。”说完转身消失在密林里了。
土匪老二来到早已埋伏在这里的李聚财面前，用手指着身后说：“李镇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邓九就在那里休息。”
李聚财：“邓九带来了多少人？”
老二：“先不急。李镇长，你早前给我的承诺条件，还算数吗？”
李聚财：“当然算数。一是打死了邓九，你就是桃源洞山寨里大当家的。二是事成之后，邓九那五万银元就是你的。三是桃花源酒店老板娘林桃媚，也是你的。这三个条件不变。现在我再加上一条，今后你的公开身份，就是贡川镇税警队队长，军衔是一条扁担两个筐，中尉。这样，你就不用成天地钻山沟了。怎么样？”
老二：“那就多谢李镇长。现在我说，邓九那里一共只有八个人。快动手吧。”
李聚财：“好。那你快回到邓九身边去。等你一到，我就动手。”
老二：“我不回去。离开这么久，他们会怀疑我的。”
李聚财：“不会的。邓九已经没有时间怀疑你了。我倒是担心这里山高林密的，邓九很容易跑掉。”
“二哥，二哥，你在哪里？我们要走了。”山上传来找老二的喊叫声。
李聚财：“你快回去吧。把他们带到左边那个叫断魂崖的山顶上，他们就一个也跑不掉了。有机会你就开枪，直接打死邓九，省得麻烦。快去吧。”
老二：“那你可别让你的手下朝我打黑枪呀。”
李聚财：“放心去吧。”说完，他回头向大刀会的人一挥手：“弟兄们，立刻包围邓九。都给我往死里打，一个活口也不准留下。快。”
（三）
邓九遭到李聚财的突然袭击后，因寡不敌众，只是胡乱地还了几枪，就带着仅剩的几个手下土匪，连滚带爬地向左边山头逃跑。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逃跑的方向虽然没有敌人阻拦，却有一个绝崖陡壁在等着他们。他和手下的几个兄弟，正在一步一步地跑向死亡。
跑在前面探路的土匪老八突然叫道：“大哥，不好了。前面是断魂崖。”
邓九：“什么，怎么到了断魂崖？不好。我们着了李聚财的道。是我一时糊涂，带你们几个钻进了李聚财设下的陷坑。”
老三：“大哥，现在怎么办”
邓九：“跟我往回打。鱼死网破，还可能冲出去一两个。我在前，你们在后。冲。”他大喊一声，抽出双枪，左右开弓，“砰砰砰、砰砰砰”一下子就打死了好几个冲在前面的大刀会的人。
老二见邓九和几个兄弟都转身背对着自己，向来路冲去，就抽出盒子枪，向邓九的背影瞄准。他的手因胆怯而有些发抖，一时瞄不准。当他正准备扣动扳机时，不巧前面打来了一排子弹，都擦着他的身边飞过，打得树枝哔哔叭叭地往下掉。吓得他赶紧爬在了地上。
这一阵从对面打来的猛烈子弹，把冲在最前头的老八、老九当场打死。邓九的右腿也中了弹，跌倒在地。老三被敌人从侧面打来的子弹划破了肚皮，肠子都掉了出来。他倒在地上，赶紧用手把肠子都捂了回去，大声喊道：“大哥，敌人的火力太强，我们冲不过去了。你想法躲藏起来，我在这里顶着。”
邓九：“不行。你去躲藏，我在这里挡着。李聚财要杀的人是我。而且，我的腿已经被打断了，想走也不行了。还是你快走吧。”
老三苦笑着说：“谢谢大哥。我现在想走也不行了。”
邓九：“为什么不走？”
老三有气无力地说：“大哥你看，我这里牵肠挂肚的。”说着，他用力地把左手抬起来，手上抓着一把肠子。这一举动让他突然感到巨痛，一松手就昏了过去。
邓九一看，惊叫道：“老三，是大哥对不起你呀。要走一起走。要死一同死。”
老三：“大哥，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谁来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邓九，你跑不了啦。前面是断魂崖，后面有我的大刀会包围，你死定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自己饮弹自尽吧。我一定把你当英雄厚葬。怎么样啊？”
邓九气得抬枪就向李聚财喊叫的方向打了过去。子弹打断了几根树枝，一颗子弹打飞了李聚财的帽子，恰好把他的头发剔出了个一分为二。吓得李聚财摸着脑袋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邓九骂道：“李聚财，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我后悔帮你抢了十万贡银，还死了几十个兄弟。你现在却反过来要消灭我。我死后一定变成鬼雄，决不会放过你的。”
李聚财：“邓九，你后悔的太晚了。你死了是变不成鬼的，所有的土匪死后都变不成鬼的。因为你勾结官府抢劫贡银，所犯的罪太大了。天地不容啊。所以，我不怕你。”他回过头来，对手下的人叫道：“大刀会的弟兄们，你们都是喝了神水的人，有天地保佑，刀枪不入的。快冲上去打死邓九，我赏大洋五十块。冲，冲啊。”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大刀会的团丁们喊着口号就往上冲了过来。
邓九一看，大声喊：“老二，你快过来。把老三背走。”说完，他挥动双枪，打出了枪里最后的子弹。冲在面前的敌人，一下子就被打死了七八个。其余的吓得直往后跑。
老二听到邓九的喊声，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爬到老三身边推了推叫道：“三弟，三弟。我来背你走。三弟，三弟。”他见老三浑身是血，紧闭双眼，没有反应，就叫道：“大哥，三弟死了。”
邓九：“你胡说。三弟就是真的死了，你也要把他背走。快。”
李聚财在那边看到邓九像一只发怒的猛虎，又打死了许多手下人。他实在无奈，只得大声叫道：“罗老二，你还等什么，赶快动手呀。”
罗老二见邓九没了子弹，就原形毕露地用枪指着邓九说：“邓九，别怪我心狠。这都是李聚财逼的。”
邓九一听，丢下手上的空枪问道：“你说，什么时候和李聚财勾结上的？”
老二：“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的。你是什么时候和李聚财勾结上的。是你瞒天过海与李聚财设下的圈套，让整个山寨往里钻。是你为了帮李聚财抢贡银，害死了几十个弟兄。而且，你最好的兄弟老三，刚才就死在你的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邓九：“你。”他顿了一下低声道：“我没话说了。”接着，邓九仰面对天大声叹道：“天作孽，犹能容；自作孽，不可活。开枪吧。”
“砰砰”两声枪响。邓九睁开眼睛一看，死的不是自己，而是罗老二。
“大哥，老二刚才要开枪打死你。”老三从昏迷中醒来，看见老二正要开枪打邓九，就先开枪打死了老二。
“老三，你没死。你不该救大哥。老二刚才说得对，是大哥害了你和所有死去的兄弟们。我有罪，我鬼迷心窍，我真是该死呀。”
老三：“大哥，别说了。你快走吧。就是爬，也要活着出去，为兄弟们报仇啊。”
邓九：“老三，大哥绝不会丢下你的。还是那句话，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那边，李聚财听到两声枪响后大叫着：“罗老二，邓九被打死了吧。太好了。弟兄们，邓九已经被打死了。快冲上去看看。”
这边，老三焦急地说：“大哥，你快走吧。等李聚财上来就晚了。”
邓九：“我不走。”
老三突然用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大哥，你不走，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一声枪响，老三头破血流地闭上了眼睛。
“老三——”邓九大叫着扑上前去，抢过老三的盒子枪，但是已经晚了。
邓九面对身边因自己的错误而全都阵亡的几个心腹兄弟，万念具灰。他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忽然，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林桃媚抱着女儿笑笑朝自己走来的身影。邓九犹豫了。
这时，一个大刀会的团丁喊道：“镇长大人，邓九没死。”
“打死他。快开枪，快开枪。”李聚财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叫着。
邓九听到大刀会团丁和李聚财的喊叫声一惊。他睁开眼睛，掉转枪口朝着冲上来的大刀会团丁打了几枪。他又急忙拖着一条断腿，手脚并用地爬到断魂崖边，向下一倾身子，就滚下了断魂崖。
李聚财眼看着邓九纵身滚下了断魂崖，就带着手下人跑到了悬崖边。他探头向下看了一眼，连忙缩回身子。一股寒冷之气，直透脊背。他伸出手枪，朝悬崖下打了几枪，大声叫着：“开枪，开枪。打死他，打死他。”
十几个大刀会的团丁一听，只得战战惊惊地慢慢挨到崖前，举起步枪，朝着悬崖下胡乱地打了一阵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