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未然遇到夏挽舟那天,正巧春雨绵绵,她从商场出来便看见夏挽舟打着伞站在在马路边,似乎在等人。
夏挽舟确实在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伞下就挤进一个身影来,惊地她慌忙一乱,待镇定下来看清来人,夏挽舟胸口一阵钝痛!
赵未然此刻就站在她身边,嘴角啜着浅笑,仿佛多年前。赵未然那样自然,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在她伞下毫无尴尬可言。夏挽舟将脸别过去,她要来,那她也无需躲。
许久,赵未然憋不住终于开口“好久不见啊,挽舟,别来无恙。”赵未然还是啜着浅笑,看起来那么美好。夏挽舟依旧不言不语,纵使她在大度,也做不到相逢一笑悯恩仇,她是凡人,心是肉生,原谅她做不到。
夏挽舟虽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早已乱糟糟如麻,甚至想要快点离开。
赵未然见夏挽舟不搭话,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此时她的心里何尝不是波涛汹涌?凭良心说,夏挽舟待她可谓是如手足。别人都是为闺蜜两肋插刀,可是她却插了她两刀!她也没想要得到夏挽舟的原谅,但是做了就是做了,事已至此她虽对不起夏挽舟,但她不欠夏挽舟!赵未然深吸一口气,露出她的招牌微笑“夏挽舟,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谢谢你把蒋温让给我。”
“不用谢。”夏挽舟淡淡地笑着“我想我们以后也没必要见面了,纵使我心里不恨,但也经不住你这般骚扰!”
现在赵未然对夏挽舟来说,确实是骚扰。她同自己说话可以这样风轻云淡,甚至毫无歉疚,可以毫不在意恩怨地钻到她的伞下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何必呢?
赵未然有些脸红,她记得夏挽舟不是这个心性的,她从来没想过夏挽舟呛她。
“笛——”
夏挽舟瞧见刘弋城的车,招了招手,荡开笑容。在赵未然眼里竟然有些刺眼,她真的对蒋温不痛不痒吗?赵未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吃味,她现在这模样始终未入夏挽舟的眼,夏挽舟居然丝毫不受她的牵制。
“手这样冷,久等了。”刘弋城呵着气搓着夏挽舟的双手,叫旁人看了谁都会以为他们是幸福的小夫妻。
“是挺久,脚都酸了。”夏挽舟撒着娇“哼,再不来我可就要打车走了。”
“对不起嘛,我去接我父亲去了。”刘弋城一脸阳光,瞧着夏挽舟“我是接你的大英雄才迟到的,现在你还生气吗?”
“啊,真的啊?”
“这是挽舟的男朋友吗?”赵未然有些不自在,夏挽舟什么时候都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真是抱歉,唠了这么久都没照顾上你朋友。”明明是在回复赵未然,可字里行间全是对夏挽舟的宠溺“你下次可得提醒我,不然要你朋友看我笑话,多不礼貌啊。”
夏挽舟方才还觉得心里一团糟,在和刘弋城聊天时不知不觉消得烟消云散,若不是赵未然开口,她真要忘记了赵未然还在。
“不碍事的,方才碰见的。”夏挽舟扫了扫刘弋城头上的水珠,蒙蒙烟雨落在她手上清清爽爽“你瞧你,也不带伞。”
“这不是看你等久了,怕你着急么。”刘弋城很自然地将夏挽舟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你的大英雄可等你呢,还不走?”
夏挽舟心中惊喜,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去着实尴尬。刘弋城像是她腹里的蛔虫,一眼看透夏挽舟的尴尬“你这般担心做什么?东西也都让人准备好了,放车里了,都是我父亲喜爱的!”
“你总是对我这样好。”夏挽舟越来越俏皮,她的撒娇不像是讨好,反倒像是小抱怨,抱怨自己的不足。
“哦,伞就送你吧。”夏挽舟将伞塞到赵未然手中。
赵未然有一瞬间错愕,直到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才缓过神来。她居然给我留了伞。
赵未然记得以前春天也下雨,毛毛雨。那时候她和夏挽舟相约去乡下采风,和风细雨,她们手拉手跑在小路上。时不时互相打闹,常常卷一裤腿的泥,要多欢畅又多欢畅。她还给夏挽舟画过一副画,也是在细雨蒙蒙的春天。当天,赵未然回家翻箱倒柜找出那张画撕得粉碎!她们之间回不去了,从她暗恋蒋温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回不去了!从她寄出那封信开始,她们之间的情谊就被她像镜子一样摔地七零八碎!
她觉得自己在哪里都是煎熬。
现在她在夏挽舟眼里是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还要时时刻刻受着自己良心的折磨;而蒋温呢?同夏挽舟分手之后,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呼呼大睡,从没正眼瞧过她一回。赵未然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卑鄙、龌龊,像要找夏挽舟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当夏挽舟真真实实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却不敢了,她斗不过面子与内心的挣扎,甚至她还想去揭开夏挽舟的伤疤,看她疼不疼。
赵未然闭上眼,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明明很珍惜夏挽舟这个朋友的,可是为什么现实情况却发展成这样了?赵未然还记得夏挽舟同她说,她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的时候,她的心抽了一下。她和夏挽舟真的要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泪水哭晕的妆容似乎都在嘲笑她是个坏女人!
“啊!”赵未然抡起手提包砸向镜子,将镜台上的饰品全部扫在地上,自己也瘫坐在地板上。
地板是大理石,那么冰那么冰。可是她的心却那么疼,那么疼。
赵未然看着满地狼藉,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里滚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华灯初上,霓虹将深邃的夜空充斥成白天。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悠闲闲。蒋温坐在天桥上看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明明那么热闹,可他却那么孤独。像挂在树上的风筝,明明有根,却整日四处飘荡,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飞,飞不高。却无人收线。他只得飘。
蒋温抬头看着夜色“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你唱得可真难听,简直是要了人命了!”夏挽舟递给蒋温一个保温杯“快喝吧,你嗓子不好,我专门请教了陈阿姨蜜糖雪梨粥的做法,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呢!”
蒋温受宠若惊,十指不占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亲自下厨,给自己熬了蜜糖雪梨粥“哇,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快喝吧,尝尝看好不好喝?”夏挽舟被蒋温说的面颊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蒋温打开盖子,一股热气蹿了出来,热腾腾的氲在他脸上“好甜啊,还是热的呢!”
夏挽舟一脸期待,蒋温刚喝了一口就忙问“怎么样?怎么样?味道可好?”夏挽舟一双杏圆眼瞧着蒋温,那样期待。蒋温细细品着,蜜糖着实甜,甜到他心里去了。
夏挽舟又忍不住问了一遍“甜吗?”
“甜不甜自己尝尝不就晓得了?”蒋温将汤勺举到夏挽舟面前,夏挽舟低头没喝到汤,却落入蒋温的吻中,顿时脸红的像油焖大虾,真是羞人!
夏挽舟正欲逃脱,却被蒋温环在胳膊里,抱得更紧!见她游离神外忍不住地加深一个绵长的吻,顺势撬开牙关,缠绵于她的舌尖,良久才放开。
“甜吗?”
“嗯……”
蒋温瞧着夏挽舟的小女人模样,实在忍不住快速地在她嘴唇上一啄,细声调侃“是汤甜,还是我的嘴更甜?”
夏挽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已经不能再红了“你这样讨厌,不理你了,哼!”说着转身小跑开…
“挽舟,等等我!”
“挽舟,夏挽舟,夏挽舟!”一阵冷风吹过,蒋温蓦然惊醒。
他仍然在天桥上坐着,周围散了一地的空酒瓶,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霓虹依旧光芒万丈,却没有一个人喊他回家。
“呵……又是梦。”
从夏挽舟给他发那条短信起,蒋温就开始不断地做梦。梦见他们的从前,他们的现在,却独独没有梦见过他们的未来。而现实也如同梦境一样,他们,没有未来!
蒋温还没有深究夏挽舟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他以为只是夏挽舟在同他发脾气,闹着玩而已。直到他拿到戒指,买了她最爱吃的榴莲酥开门的那一刹,蒋温的心“咯噔”一下慌了,他手上的钥匙拧了几圈也没打开。他那样慌张,使劲儿拍这门。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夏挽舟同从前一样,打开门笑眯眯地随便给他一个解释,他也会相信。可是夏挽舟没有,门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给她,说他是因为亲自打磨切割他们的婚戒才没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可他忍住了,因为他要给夏挽舟一个惊喜!
可夏挽舟那样冷静,并没有要解释,甚至面如死灰,连同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他看着桌子上的筷子,心里明明在痛,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她,直到刘弋城出现在他身后,替夏挽舟打抱不平。他积攒的怒气完全爆发,连同戒指也甩了出去“不要脸!”蒋温冷笑着“夏挽舟,你可真行!”
蒋温觉得他们一定有误会,他记得她发的那条短信。
“我们分手吧,和她好好过。”
不对,夏挽舟从来不会给他说分手。虽然他时常流连万花丛中,可是夏挽舟都知道,他只是做戏给别人看。她说和她好好过,和谁?和那些做戏的人?不会的,夏挽舟不会这样!
蒋温双手挠头,只觉得千丝万缕乱成一团糟,明知有问题却又无从下手。夏挽舟现在肯定不会愿意见自己,她身边有刘弋城,其次便是赵未然,可是赵未然能告诉他什么?且蒋温也不愿意再同赵未然见面,发生那样的事,他们确实不再适合见面了。
还有谁?夏挽舟身边还有谁?陈阿姨?想必陈阿姨现在也当他是过街老鼠,不打他才算好!
“啊!”
栏杆上的广告牌被他一脚踢了个洞,广告纸在风里呼啦啦作响。夜色静谧而沉寂,街上车辆稀稀拉拉,广场的十二点的钟声传来沉闷的响声。
夏挽舟,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