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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8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九五之尊赵顼,原本雄心激壮,必奔功成留芳,可数载荡漾的惊涛骇浪,却使人心,忽烫忽凉,消得志也茫茫,愿也苍苍。赵顼遥想古人,争霸天下,坐定江山,总是被后人说长道短,可自己身在其位,才懂得此中咸淡。八方灾难之后,自己的倚重之臣王安石在被迫离京之前,推荐韩绛为首相,吕惠卿为参政,可是朝廷直到如今,万端纠缠却只增不减,错杂是非也从未改变。尤其是,两党仍旧纷争,人心更加涌动,真是唯恐安宁是梦中!

御书房内的赵顼,正在愁绪堆积、无力排遣之时,就见内侍官李宪近前禀报:“陛下,参知政事吕惠卿,请求见驾。”赵顼听后,默默点头。宣旨传进的吕惠卿大礼行毕,便躬身奏明:“陛下,辽国使者萧禧再入宋廷,带来国书。”大惊失色的赵顼不禁愁上加愁:“萧禧又来了,辽人又来提出如何的恶劣要求呀?”吕惠卿恭声敬气地禀明人意:“陛下,此次本是喜事,一同前来的还有契丹皇子耶律俊,辽国意在和亲。”赵顼思索之后,略皱眉头:“竟然要来和亲?真不知又是安的什么心?”想到北国大辽那层出不穷的无礼要求,无非都是为利所趋的贼心不休,可这次复一次的割肉喂鹰,却从未换来长治久安的真正和平啊!

看到皇上半晌犹豫,吕惠卿似顾大局地道明其利:“陛下,和亲虽要赐与大量的陪嫁礼金,但这总比辽人强行索要名正言顺,而且自此之后,两国和平共处,也是大有保障,汉唐旧朝,总有连亲之谊的美好佳话,流传千古。只要陛下在皇室当中选择挺身为国的一位公主,便可以,为国除忧且为君解愁,更使百姓安心耕种而免遭惶恐,从此,南北友好,互不干扰,真可谓善莫大焉。”良久沉吟的赵顼随着一声复杂的叹息而口出圣喻:“传朕旨意,准备迎接辽国皇子,设宴垂拱殿,文武百官及皇室当中所有未婚的成年女子,全都一同赴宴。”吕惠卿垂首而拜且慷慨出言:“微臣领旨。”便情愿促成地殷勤执行去了。

富丽堂皇的垂拱大殿,尽显宫廷国宴的尊贵仪范!皇冕龙袍的赵顼端坐正位,左右两侧分别是衣冠楚楚的文武群臣和奇装异服的辽国皇子等人。席间琼浆斟满,美味令人垂涎,可目光深凝的耶律俊似乎心不在宴,一盏金杯空乏之后,这位神采威壮、容貌俊朗的辽国皇子,便在宋廷百官的注目之中,面向赵顼公然奏请:“辽宋兄弟之国,和平共处数十载而互不进犯,辽国皇帝真诚希望,两国之间能够百世友好,共享太平,为表北国诚意,耶律俊特向南朝皇帝提请和亲,但愿大宋皇帝,真诚相对,以和为贵。”这位一表人才的辽国皇子,雄姿英气,不足三十,全身上下,虽然儒雅不足,却是刚毅有余。

金龙宝座之上的赵顼听完以后,龙仪威严地和悦而言:“辽国既然有此诚心,我大宋也自会献出诚意,皇子才俊非凡,朕必定要为你选配一位才色十分的我朝公主。”却听耶律俊出语惊人地当众请旨:“皇帝陛下,久闻贵国有一位才貎皆佳、文武双全的雪梅郡主,至今未曾婚配,我慕名已久,倾心倾意,但请皇帝陛下从中为媒,成全金玉良缘。”一听此言,赵顼大感为难,母亲的爱女,自己的胞妹,如果远嫁契丹,虽然于理可行,但却于情心痛!微微迟缓的赵顼另做盘算而将话题另转:“皇子且坐,先请品尝一番美酒佳肴再说。”可是耶律俊竟然执意拜请:“皇帝陛下,请您成全以后,再来品尝不迟。”事在眼前,赵顼紧绷心弦,这份割舍,如断手足一般,面对协迫之求,本是国难当头,群臣之首,不知是恐是忧?可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正在此时,忽听大殿之下,一声昂扬喝斥:“不行。”百倍恐慌的文武百官此时就见冷面如霜、目含怒浪的赵雪梅,离席而起地风行而至,她愤然傲立地响亮出语:“皇上,我宁嫁大宋的一个穷困平民,也绝不嫁给辽国的人上之人。”面对这满朝震惊的逆天之行,却见耶律俊显得持重自若而豁达开阔:“想必这位便是雪梅郡主,郡主不妨三思,你我一旦缘定今生,从此以后,我对郡主定会百般珍爱,想必辽宋两国也会百世和平。”雪梅听后,蔑然反问:“你如此包藏祸心,就是为了阴谋成真吧?”耶律俊却是镇定而答:“我这本是救两国于水火,救阁下于沼泽。”听到此言的赵雪梅顿时满面羞愤而忍无可忍,缓步上前之后,趁人毫无防备,她抬臂挥手便甩出一个耳光,落掌之时,响声清脆,苟且鼠辈的官员甚至坠落了高举多时的手中酒杯。始料不及的赵顼不禁一声惊呼:“雪梅,不得无礼……。”却见玉颜含恨的雪梅甩开怒发,随后斥骂:“狼子野心,还在惺惺作态,休得将我大宋的宽善仁慈当成软弱可欺。”一时之间,这场国宴,激起了国怨!

这位先帝之女的一腔刚直之勇,在元老重臣的眼中简直成了不忠不孝的大逆不道,就见年过花甲的资深老臣吕公著连忙起身近前,他忧闷恐慌而小心谨慎地向上参拜:“陛下,两国和平乃是两国百姓的真诚心愿和由衷企盼,家事小于国事,国事小于天下事。辽国皇子不远千里踏入宋廷,如此心意之诚,足以让人感动,而且两国和亲,乃是和平盛事,老臣恳请陛下果断恩准。”就在赵顼无从选择又难以决断之时,就听雪梅矛头磨尖地直言戳穿:“你身为名臣之后,三朝元老,竟然不顾国民尊严,把这种屈辱之耻,当成国之盛事,对于辽人的虚伪欺诈,尔等在附和吹捧之时,竟然还在口口声声地为了百姓又效忠祖宗,你可真是辱没大宋。”雪梅立于大殿当中,面对元老之臣,带着万分不逊。

遭到冲撞的吕公著,气颤了一缕白胡:“郡主既是大宋臣民,又是祖宗的子孙,为国为民,理应不惜一切,万死不辞,又何必为了吝啬自我而百寻借口。”雪梅听此强辩之词,更是语利如刺:“言谈虽然冠冕堂皇,但却已经心志败丧,你面对天地君臣,扪心自问,为何做官?”自视圣贤的吕公著威不可仰而出语铿锵:“尽心尽力地为国排忧而为民解难,其次,便是与此相同地去做这样的事。”面对雪梅的无法无天,吕公著更显稳如泰山,他带着一腔激昂,绝对身影雄壮。

却听雪梅直指因循而震颤人心:“话虽如此,只可惜,你高尚不到那种程度。追求功名财富和高官厚禄,本是人之常情,可有这么多各级官员,在不择手段地争名逐利之时,却连承认自己爱财爱权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市井小民敢做不敢当,是个人的可悲,但若朝廷官员敢做不敢当,乃是国家的可悲,我虽是女流之辈,但口中之言却字字真心。一直以来,你们享受屈辱和平,又在名正言顺地凌驾着脚下的百姓,如今,我绝对不为你们这些蛀国之虫,做此不值的牺牲。”就见吕公著强势不改且出言慷慨:“老臣代表百官在与皇上论讨国家大事,你这野蛮女子不得干扰政事,你也根本没有权力提出任何异意。”雪梅听后,痛愤难当,她怀着一腔冲动道出壮语豪情:“皇兄,只要你一道皇令,我就愿带领千军万马前去攻战大辽。”想此群臣可悲而辽国可恨,把人的一颗冲动之心,激得怒浪滚滚。

在坐之臣听在耳中,无不目呆口歪,吓得魂飞天外。只见百官,众所一至地匍匐于地,随后齐声请旨:“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爱惜国民,恩准和亲。”面对形势所迫,让人无可奈何,赵顼只能不胜国忧地张开金口:“传朕旨意,雪梅郡主晋封为寿康公主,赐婚辽国皇子耶律俊,择日成亲。”只听耶律俊畅然悠哉地欠身而拜:“辽国皇子耶律俊,谢过隆恩。”看着陷入恍惚的妹妹雪梅,赵顼如同射出了一根弦上利箭,可这位九五之尊的不忍之心却被煎熬万遍。

御旨赐婚的雪梅被囚禁在了玉宇深宫,她在隔窗之中,看着远近楼亭,只觉妙景冷清,昨日她还揣着一颗满怀期待的有情之心,今朝却成了一个郁恨无穷的待嫁之人。雪梅落落空寂、浑浑凄迷,她正在幽幽踱步之时,无限哀怨的双眼竟看到了日久未碰的一柄孤琴,此琴落满埃尘,躲在角落之中似乎难成音韵。雪梅也是孤影独愁,虽然一刻如三秋,依旧无悔至永久,她此时纤指拔弦,随后飘出哀曲绵绵:“天上星儿亮晶晶哟,月亮呼唤太阳升,心中的人儿呀快快醒哟,风雨过后天地明……。”那次复一次的浅吟低唱,哀婉绕梁。直到满天辰星,直到月落日升,直到恍惚入睡,又直到砰然惊醒,好一个可怕的夺魂之梦。

忧心如醉而由人支配的雪梅,可谓是‘纵有万念无寄处,唯恐鹊桥人空渡’,她愁煞松柏心而挥书《虞美人》:

与君初见意风发,岂料惧荣华。

何时顿悟何时醒?虎豹豺狼欲奔鹊桥中。

金迷纸醉谁之过?燃眉静观火。

后庭花下前车鉴,莫负百年锦绣好江山!

落笔之后,雪梅潸然泪下,为国为家,为麻痹之官,为执迷之人,真是无力多思又多思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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