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矛盾,骂骂街,实在急眼了,板儿砖菜刀,瞎比划两下,也就完事了。这要是把枪拔出来———在禁枪的国度,既不是警察,又不是军人,突然掏把枪出来,本身就罪过不小———还不是一把,十好几把,什么概念?
开玩笑呐?
“放下!把枪都放下!”小脏辫儿吼起来,可是没人理她。
事情闹得有点大,大到让人不相信———普通老百姓哪见识过这个?
所以,摔倒在地上的20投就笑了,摸着身旁一个黑衣人的枪口,说:“呵呵……仿真度挺高呀,天猫?真的假的哈?”
biu!
biu滴一声,20投一脸懵逼地看向自个儿大腿。一个小窟窿,冒着袅袅青烟,还有一股皮肉焦臭的味道。
“你猜是真是假。”黑衣人吹了吹戴着消音器的枪口,嚣张地问。
鲜血忽然涌出来,瞬间染红了裤子,被雨水浇在地上,一片殷红;20投这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喊声惊天动地。捂着大腿满地打滚,雷哥和蛮蛮急忙上前。小脏辫儿也要帮忙,被雷哥一把推开,晾在雨里。黑衣人拿伞撑在她头顶,结果遭到一通拳打脚踢。
20投翻滚了好一阵子,终于体力透支,仰面躺在雷哥怀里,面如死灰,目光游离,出气多进气少,“雷……雷哥,兄……兄弟……我不行了……”
“别瞎说,你皮糙肉厚地,想死没那么容易。”雷哥说。
20投吃力地摇摇头,虚弱的说:“……我……我不行了,跟你坦白说几个事…………我……我带妞去饭店吃饭,经常把账挂在你名下,你都不知道,傻了吧唧就把钱还了。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太粗,得改……”
“男人粗是好事,”雷哥颇为感动,说:“没事,兄弟,每次你挂了账,我就从你藏钱的鞋盒里抽几张去还,顺便连我的账也一起清了。”
“你滚,我不要跟你说话了。”20投转头又去跟蛮蛮交代后事,“蛮……今天背后踹你,是我……是我不对,那是因为……”
蛮蛮抢先说:“兄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嫌昨天我在你女朋友面前骚包了,逗得她眉飞色舞,怕我抢了她,对不对?”
20投感动地握住蛮蛮的手,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怨不得这两个家伙刚才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大打出手。
蛮蛮拍着胸脯说:“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兄弟你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昨晚我已经把她睡了。”
20投仰面躺在雨地里,两手伸向苍天,痛哭哀嚎:“天呐!这冰冷无情的世界啊!让我去吧!让我带着一身的肮脏和腐朽,去到一个没有心机、没有欺瞒的世界!让我死吧!让……”
开枪的黑衣人得意洋洋的说:“死不了的。我不敢说我的枪法百步穿羊,但十步穿猪是绝对没问题的。我特意避开了动脉。”
这人身材魁梧,两眼凸起,说起话来洋洋自得,一脸嚣张,还没文化,活生生把‘百步穿杨’说成‘百步穿羊’,又没皮没脸的举一反三,活学活用,弄出一个‘十步穿猪’来。
四爷两边嘴角向下一坠,说:“这不是你显摆的时候。清理现场。”
黑衣人们立即开始工作,哪几个将20投抬上车,包扎伤口;哪几个搜寻弹壳和弹头;哪几个看管雷哥和蛮蛮。不用具体指派,一句话不说,十几个人瞬间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这说明什么?说明训练有素,说明这都是平时做惯了的事。
而更让雷哥震惊的是,他们接下来的一个行为。
四个黑衣人分别从四辆路虎车后备箱里拖出高压水枪,加上大雨的配合,瞬间将地上的血迹和污泥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帮人到底做了多少同样的事才能如此熟练?如此专业?还备着高压水枪,难道就是专门用来清理各种现场的吗?
想想都让人瘆的慌。
雷哥想:“这些人是小脏辫儿的保镖,听命于‘掌柜的’。掌柜的是谁?自然是小辫儿的老爸风叔了。风叔是政界大树,政绩辉煌,为老百姓办了N多实事,平易近人,倍受百姓爱戴,怎么……怎么手下会有这样……这样一拨人?”
雷哥不禁怀疑:“难道风叔就是传说中的政黑两栖?”
又想:“管他政界大树还是黑帮大哥,风叔就是风叔,又会把我怎么样?”
雷哥重新站到四爷的刀尖前,面不改色,说:“四爷,想必你对我和小辫儿的关系很了解。”
四爷微微点头,说:“咱们知道,小姐和雷爷从小青梅竹马,两家更是世代渊源,往上数三代都是过命的交情。”
雷哥笑笑,说:“没错。叔叔和阿姨把我当儿子一样,这个你知道么?”
四爷再次点头,说:“咱们早有耳闻。”
雷哥说:“既然知道,你还打伤我的朋友?弱弱的问一句,您想干嘛?你觉得今天这事要是让‘掌柜的’知道了,他会怎么说?”
四爷头微微低着,墨镜挡着眼睛,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又是开枪的那个黑衣人插话进来,“哼哼……掌柜的能怎么说?只会夸咱们干的好呗!”
四爷沉默时,雷哥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再听到黑衣人说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噢?”雷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四爷。
四爷干咳一声,干涩的嗓音听着让人真心难受:“雷爷,事到如今咱们就实话实说了吧。掌柜的一直反对小姐和雷爷在一起,只是咱们心疼小姐,才睁只眼闭只眼。要按照掌柜的本意,是绝对……”
四爷故意话留半句,让雷哥自己去想,可那个开枪的黑衣人还是硬补一刀:“要是按照掌柜的意思,上次在游艇上,你就已经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雷哥脑子里嗡地一声。
几个意思?
是风叔让手下这样对付我?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看着我长大的风叔啊!
又想:“怪不得上次在游艇上,我刚要亲小辫儿,老头船长就带着水手跑到甲板上捣乱。原来一切都在监控当中。”
四爷说:“咱们绝没有一点威胁雷爷的意思,只是想让雷爷明白,以后请离小姐远点,切莫让咱们难做。事情闹僵,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雷爷聪明过人,何须我一再提醒呢?您说呢,雷爷?”
“哈哈哈……”雷哥大笑,“好一句‘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掌柜的让你们这样对我?用枪指着我的头,打伤我朋友,真的是他的意思?”
那黑衣人抢先说:“废话!没有掌柜的允许,谁敢动枪?”
雷哥心头一凛,想:“他说的没错,开枪不是小事,没有老大的指示,这枪谁敢开?晕死,风叔真会这么对我?怎么可能?”
尽管不相信,但心里多少还是吃不准了。从古至今,亲朋好友翻脸残杀的事情又不是少数,何况雷爸已经消失数年,人走茶凉,风叔不念旧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把嘴闭上。”四爷转向黑衣人,低声训斥。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耸耸肩膀,小声嘟囔:“早给他点颜色瞧瞧,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现在小姐被这小子上了,兄弟们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掌柜的怎么惩罚。唉……”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到?”四爷说。
那黑衣人微微一怔,看看旁边的一帮黑衣人,都颇有支持他的意思,便冷冷一笑,说:“四爷宅心仁厚,却总连……连累兄弟们,这……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噼啪!
天空中一道闪电,雨越下越大,四爷石像一般静止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黑夜人,唯有墨镜上的雨刷刷动不止。
好半天他才慢慢伸手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那黑衣人一看见四爷的眼睛便全身一抖,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雷哥只觉得眼前一花,四爷已不见了,等追看过去时,四爷已经站在了那黑衣人侧面,一只手拿着蛮蛮的匕首,一只手里拎着黑衣人的耳朵。
“既然听不着,还留着耳朵干什么?”四爷干涩的嗓音再次响起。
那黑衣人全身抖若筛糠,说:“四爷,我这也是替兄弟们说话,我个人对您……啊———!”
一声惨叫。
四爷割下了那黑衣人的左耳,丢在地上。
“还有谁的耳朵不好使?”他用眼神巡视黑衣人,人人见他都低下头去,“……把他压下去。清理现场。”
刚刚还想造反的黑衣人们争先恐后的开始忙碌;四爷回到雷哥面前,重新戴上墨镜,把手里的匕首调了个儿,刀把递给雷哥,说:“是咱们教导无方,还请雷爷见谅。”
雷哥接过匕首,刀刃上还带着鲜血,雨水一打,变成一朵朵粉红的花。
后脊梁涌起一股强烈的寒意,令人无法克制的手脚发抖。
啪!
小脏辫儿突然把手机摔在地上,天女散花一般,零件四散而落。她刚才被雷哥推开,一肚子委屈和愤怒,把给她撑伞的黑衣人暴揍了一顿,然后不停得拨打电话,可能是对方不接,又见现场情况愈演愈烈,心中焦躁无处发泄,终于一气之下把手机摔了。
“熊老四!”她怒不可遏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