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没打着，碰上了大老虎，老虎打死了，回家的路又堵。唉，我不过是想过家，不过是想回家跟娘子团聚，咋就这么难呢？
“借过，你们挡住我的路了。”背后的老虎碍事，王孝杰使劲仰了仰头，看着骑马的兵士说。
“哈哈哈哈，”狂笑之下，吐蕃骑兵围着王孝杰转圈。又是捏紧喉咙发出的尖叫，乱死人了。
想走？路都让人挡了，往哪走？王孝杰无奈地喘口粗气，闭上眼，又睁开，目光平视，默不做声。
一人，一虎。
吐蕃骑兵很诧异，难以理解这样的一种形象组合。一群人又是呜里哇啦说半天，其中一人提马往前走了一步，用别嘴的汉语说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老虎留下来！”
王孝杰一阵苦笑，冷冷地环视着这群吐蕃人。你说你们学我们唐人点啥不好，非得学劫道儿的？瞧你这点德性，你爹和你娘是近亲结婚？
“老虎，你，打死的？”那吐蕃人见王孝杰半天不作声，以为他没听懂自己说什么，换了个问法。
王孝杰点点头。
吐蕃骑兵发出一阵嘘声，马群发生小骚动，马蹄踏在地面发出踏踏的响声。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看看老虎，又上下打量王孝杰。等看到王孝杰的相貌，吓一跳，半天没说话。“呀，好像呀，”至于像谁，他却没说。好半天，他的目光才又回到老虎身上。
没错，他没说谎。老虎的刀伤与他背的这把大刀对得起来。还有，他胸口烂成条的衣服，肯定是与搏斗中老虎留下的。
这只虎，就是自己这支骑兵小队，不死上仨俩，也难弄死它。他居然只凭一人之力就杀死了它？厉害呀。尤其这把大刀——那头领的目光停在了王孝杰那把巨型门板刀上。别说使这把刀了，拿都费劲。这人得多大劲儿？！
王孝杰胸口和抓着老虎四条腿的胳膊肌肉，一阵猛烈地跳。吓得那头领急忙往后仰身，战马也打着响鼻仰头往后退。
王孝杰脸上露出丝不屑的笑。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头领见王孝杰并无其它反应，这才放心纵马又上前两步，没等说话，旁边一个留着两根老鼠须的兵士上前，“赞婆首领，此次咱们奉您的兄长、吐蕃大相、战神钦陵之命，将死亡无情地降临到了吐谷浑人的头上。尤其此番，咱们截击吐谷浑的乌地可汉诺曷钵，防止他逃奔大唐。按照咱们在吐谷浑的细作报告，以及诺曷钵逃跑时的玩命程度看，他们应该是早就到了才是，但是咱们在这里等了三天了，连他个人影都没见着，所以小人断定，他肯定是没走这条路。”
“嗯？”那个被称赞婆的头领一瞪眼，马鞭朝着王孝杰扬了扬，“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老鼠须立刻停止分析，换成一阵谄媚的笑，“我发现这只老虎足够大，而且它的花斑实在太漂亮了，如果我们把它的皮放在钦陵大相的座椅上，一定可以让他老人家增加百倍的威风，”见到赞婆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这家伙笑的更开了，“而且如此好的老虎毛皮，也只有大相与您，才配得上！他？”老鼠须点指王孝杰，嘴巴撇到耳根，一阵摇头晃脑。
王孝杰听不懂吐蕃话，不过从他们的神情上猜了个大概。这是准备仗着人多，抢我的老虎。
看到赞婆点头，老鼠须吃下了定心丸，提马向前，拿马鞭点指王孝杰，“把老虎放下，我饶了你，活命去吧，滚！”
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草原上的风大闪了舌头。王孝杰一阵冷笑，自打我成年以来，还从没被别人抢过东西，更何况，这虎是小爷拿命换来的。王孝杰又感觉到了胸口一阵疼。他依旧没说话，只眉头微皱，额头上的“王”若隐若现。
“唐人不吃好粮食，跟吐谷浑一样，也得打！”老鼠须呜里哇啦说了几句吐蕃话，纵马上前，扬鞭就抽。
赞婆显然不太赞成这样，虽然他也相中了虎皮。他想制止，可话没等说出口，晚了，而且还是情况突变。
王孝杰知道他扬鞭没好事，但却并未躲闪。趁着这小子提马到自己跟前的空档，王孝杰提气抬腿，冲马腿膝盖就是一脚。
“咔嚓”，由于战马主动把腿送到了王孝杰跟前，让王孝杰踢了个准、稳、狠。这一声真清脆。
马腿一折，战马马失前蹄向前摔，马背上的老鼠须猝不及防，顺着马脖子猛然滑落，直接跌跪在王孝杰跟前。由于跌落力道太大，这家伙眼一闭、身子一歪，昏死过去。
哎呀，一群人全蒙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有没看清怎么回事的更是瞎琢磨，这小子有神助？会妖术？
兵士们哎呀惊叹，领头的赞婆更是被惊的张大了嘴巴。好小子，本将自出兵攻打吐谷浑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别看今天本将只带了区区二十人，可面对上千的吐谷浑兵士，我们也能如入无人之境、打他们个屁滚尿流。在你一个唐人面前，我能栽这跟头？唐人怎么了？你们大唐是东方大国又怎么了？按我大哥钦陵的计划，彻底灭掉吐谷浑，马上就兵发西域安西，夺取富庶到流油的丝绸之路，甚至夺取你们的长安城。
叫你小子能耐，今天本将倒要试试你的身手。赞婆不服，发出一声尖细的啸叫。
“噌”、“噌”、“噌”，吐蕃兵真听话，马刀刹那间亮起十几把，只待赞婆一声令下，马刀就要砍在王孝杰身上。
有些人就是欠揍，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讲理这个词。今天，王孝杰准备教教他们。就在他们拔刀的工夫，王孝杰也动了起来。就见他猛然下蹲，这一缩身太迅速，趁着老虎悬空的一刹那，王孝杰抽身向空中纵起。
抽刀，落地，扎马，大刀横于胸前。
现场一阵混乱。吐蕃兵不傻，纷纷后撤。都看出来了，一家人离王孝杰的距离太尴尬，正好是马刀够不着王孝杰，但王孝杰的巨型门板刀却可以横扫他们，轻易砍断马腿，甚至砍掉他们脑袋的距离。
然而王孝杰却并未乘胜追击，依旧摆大刀立于吐蕃骑兵的包围圈。他有自己的盘算。小爷我不怕事，可也绝不惹事。你不出第一刀，小爷便不出第一刀。然而你若是挥出了第一刀，我便绝不给你挥第二刀的机会。老子是唐人，爹娘在时，教过我圣人之书。
明明可以趁胜进击，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却停住了大刀。赞婆一阵好奇，这小子害怕了？不像。
“喂，”赞婆提醒王孝杰，手还比划了一个圈，“我们有一群人，你不害怕？”
“就你们？”王孝杰从牙缝中挤出几声冷笑，“几个倚仗人多、打劫的匪兵？”
赞婆被噎个半死。从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即使是吐蕃的王者——赞普。当然，他的大哥钦陵除外。
眉头散开，王孝杰额头的“王”字消失。他很平静。他可不怕打群架，打小自己就是在挨打与被欺负中，学会实战的。乌眼青与瘸过无数次的腿，教会了他如何以少胜多，如何以一挡十、以一敌百。
退出了王孝杰的攻击半径，吐蕃兵重又来了能耐，嗷嗷尖叫，挥舞马刀围着王孝杰打转，就等瞅准时机，一刀砍死王孝杰。
“停！”赞婆止住了吐蕃骑兵群起而攻之的念头，端坐马上，颇为自负地歪着头，“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群人欺负你？”
“事实胜于雄辩。”王孝杰收起马步，站直了身子，把大砍刀往地上一杵，砰的一声。
赞婆冷笑，转头看着他的人马，呜里哇啦说了半天吐蕃语，估计大意是这小子不服你们，你们好歹也是我吐蕃的好男儿，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谁敢上去和他单打独斗？
话音未落，又是一群人的尖叫。片刻，其中一人把双臂一扬，叫声止住，而后所有马匹后撤，包围圈大了足足三五倍。
王孝杰明白，这是嫌地方太小，挥舞不开。好，你们这帮混账东西，你们欺负吐谷浑人行，可欺负我唐人就不行！今天小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唐功夫。
吐蕃兵路子野，上来并不答话，挥刀就剁。
野，太野了，王孝杰一侧身躲了过去，心说真是野蛮人，打仗哪有不通名报姓的？我虽是大唐的一个无名之辈，可我这巨型门板刀下，也不死无名之鬼！
“唰唰唰，”吐蕃兵的马刀真不是吹的，手疾刀快。
王孝杰并不还手，连让了三刀。这是礼让，也是探看虚实。他知道，打仗摸清对手的套路比急于进攻更重要。三刀过后，王孝杰笑了。废物，吐蕃兵不过如此。打仗不讲技巧，只知挥刀一通猛砍乱剁的废物。
“你当心了，”王孝杰玩心被他勾起，也存心要小露一把身手，出招前，他还不忘提醒对手。
“去死吧，你还让我当心，我看谁该当心，”那吐蕃兵嘴硬手更硬，一刀快似一刀，恨不能一刀就把王孝杰脑袋剁下，好在头领面前显摆一番。
王孝杰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叹一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小子，你的死活，看你的造化吧。”王孝杰故意卖了个破绽，把整个身子暴露在了对方的马前。
那个吐蕃骑兵高兴坏了，可算逮着你了。这家伙居高临下力劈华山就是一刀。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这刀要砍上，王孝杰就得身首两截儿。旁边观战的吐蕃兵兴奋了，齐声尖叫，叫好、助威。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力道也用上了，刀也下来了，王孝杰的大刀也迎上去了。
“当”、“嗖”，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吐蕃骑兵的马刀就飞了。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
就在一众吐蕃兵惊诧的刹那，王孝杰第二刀到了。
“完了，”赞婆心中一翻个儿，我这个小兄弟完了，他都看见那兵士闭眼等死了。赞婆的眼睛也跟着闭了上，他不愿见到自己的兵士身首分离的惨状。
突然，兵士传来一阵惊呼。
赞婆急忙睁眼，这小子没死，反倒从马上飞了出去。这情形吓赞婆一跳，“哎哟”，他急忙拨马躲闪。边躲边庆幸，多亏了早一秒睁眼，哪怕再慢半拍，自己非得让飞来的兵士，把自己砸落马下不可。
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关键的一刹那，赞婆闭眼了，可其他的吐蕃兵却看得真真的。
眼看大刀就要砍到那兵士的腰了，王孝杰把刀把一转，刀刃朝下，整个门板一样宽的刀面，就给拍到那兵士腰上了。这一刀可是王孝杰抡圆了膀子砍来的，力道太足。
“砰”，那小子从马背上飞了。
也是凑巧，吐蕃兵“飞翔”的角度，直冲赞婆。
就在赞婆稳心神的工夫，身旁一个兵士嗷嗷叫着就冲了过去。他要替自己人出气。谁想没过三两下，“嗖，”又飞了。简短说，半柱香的工夫，赞婆带的这二十个骑兵，已经飞出去了一半。
打了半天，王孝杰一阵摇头，冲着剩下的那几个一摆手，“你们一起上。”边说他还边解释更改打斗规则的原因，“这样省事。”
“啊？不兴你这么污辱人！”吐蕃兵说人话不干人事，一下上来三个——知道上一个白给，还是打不过。
三把马刀一起砍，王孝杰再想把他们挨个拍飞，难了。况且他给吐蕃兵留着活路，吐蕃兵却对他下了死手。
吐蕃骑兵借着马力，用车轮战一点点消耗王孝杰这个“步兵”的体力，工夫不大，王孝杰冒汗了。这一天，又是打虎、又是打人，体力不撑呀。
一看王孝杰的大刀抡得慢了，仨人知道机会来了。
三道寒光一闪，汇成一道彻骨的光芒，奔王孝杰脑袋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