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梅又问:“所泡之茶用何处之水?”若兰说是取用惠山之泉。叶思梅坚定地说:“若兰小姐又悠我,惠山泉在千里外,车马劳顿,连这泉水也都疲劳了,但这水鲜爽无损,如何做得到?且谁人为你运来。”其时,杜若兰只是借居玉骨山庄,叶思梅才敢如此肯定。不过若兰倒是听到他说道这水“鲜爽无损”,敢作如此断语,则也是此道中人,若兰回答:“不敢再隐瞒你了,要取惠泉水,一定要淘新井,在宁静的夜晚等待涌出的新泉,然后就马上取水。把山上的石子铺在水瓮底部,既可以保证泉水的鲜活度,又可以加重船的重量,不是有风的时候不能行船吗?大凡鲜活的泉水是离不开岩石中的矿物质,这样运来的鲜活泉水,其清冽程度远比寻常而普通的惠泉水要好得多呢!”若兰并口中称奇,话还未说完,又入内去了,过一会儿,拿了一把斟满茶的壶回来,对叶思梅说:“你品尝一下这款茶吧。”叶思梅品之回道:“这茶香气浓烈,味道淳厚,这茶是春茶,但刚才煮的茶却是秋天里采摘的。”若兰一听喜笑颜开说:“我虽年岁浅,家父赏茶鉴水久矣,所识品评之人,恐怕也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你的。”叶思梅闻言亦喜,更觉若兰人佳语善。
云鹤笑道:“偏你们这多话说,把我们晾了。”若兰笑道:“你只赶来解渴。这茶就没你的了。”云鹤苦笑讪讪:“是我引他们来的,竟变成有他的没有我的了!”绿裳只望着他笑。若兰笑着就去另外取杯,于是各各有份。莞儿道:“今番兰小姐大方着呢。是托了鹤少爷的福呢,还是承叶公子的好?”若兰笑骂:“几时短了你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乖嘴了!”莞儿她们笑作一团。
柳如梦久搭不上话,心中有一事耿耿,这时才道:“茶我们也喝了,不如联谜更助雅兴。”当下若兰叫莞儿去准备一些茶点。
只听柳如梦道:“来日成蚕织玉带。猜一个字。”
众人静气凝神,有的轻摇扇子,有的微敲桌面,杳无头绪,却见云鹤面有得色,柳如梦心中知觉。
云鹤环顾众人无意,也就不客气道:“梦兄,此谜应是一个‘茧’字!”
众人见他胸有成竹,也都望向柳如梦,只见柳如梦说道:“不错,小弟记得《侠踪迷隐》中,有谜为‘玉带织成荷叶形’,猜字为‘苗’字,都同样以‘玉带’为草名,来扣一‘艹’的。莫非鹤兄当真见过此书?”
云鹤心思,原来这小子是在套我。遂道:“这书几个英雄人物百年来为它害得各各没有好下场,谁又敢再沾惹!”
众人大为意外,有些人本来就以为这是一本谜坛高手的遗作,得一可以称霸谜坛而已,而在谜坛只是众小技之一角,虽有人向往,却也不会强烈到要得而方休,且谜艺发展日新月异,旧人的套路已不能适应新时代,许多的技艺恐怕也不是新出人物所推崇了,现在听道该书竟有这等神奇往事,倒也想一听而作茶余谈资。
“原来,鹤兄知道这桩江湖逸事。”柳如梦问道。
“倒是听先辈人略有谈及。”
“难得今夜雅兴,不妨说与大家见识见识。”柳如梦说道。
若兰安排的茶点已上来,莞儿笑道:“袁叔叔,你给我们的玫瑰糕,我们也只好借花献佛了。你岂介意?”说着,贞儿也把刚才袁当然送的玫瑰糕摆上了木桌。袁当然哈哈笑道,“那已是你们的物事,无须问我了。”
这时,云鹤才慢慢说道:“诸位,可知道这‘侠踪迷隐’四字的含意?”
“‘迷’‘隐’这类的字,很容易让人想起是一部谜书。”绿裳抢着说,大家也觉得有道理。
“然也然也,非也非也。”云鹤含笑续道:“所谓然也,这确实是一本谜书,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刚才梦兄不是一再纠缠我的谜语中出现的以草名扣草字头的事吗?这正是该书中的记载。”
大家知道这不是他说话的重点,都急于听他说为什么这书又不是谜书的原因。
“所以说非也,其实这本书书名四个字,各取于当时一位高人的名字。”
“哦。是哪四位?”绿裳的话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诸位,可知晓一百多年前有一位鼎鼎大名的李公子?”
众人犹疑着,没有作答。云鹤于是徐徐念道: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草根木叶权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釜甑尘飞炊烟绝,数日难求一餐粥。
官府征粮纵虎差,豪家索债如狼豺。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
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能不教人数行泪,泪洒还成点血斑?
奉劝富家同赈济,太仓一粒恩无际。枯骨重教得再生,好生一念感天地。
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
叶思梅道:“莫非是助李闯王当了大顺皇帝的李岩李公子?”
云鹤点点头道:“崇祯年间,明朝已经日暮途穷,苛政胜虎,加上天下大旱,百姓无以为活,纷纷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在连续不断的天灾人祸打击下,杞县宋县令仍然在不停地催征钱粮,百姓苦不堪言。百姓的惨状让天性善良的李公子无法坐视不理,他毅然去见宋县令,为杞县百姓请命。但宋县令只需对上负责,保住自己的乌纱,百姓的死活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李公子无奈,回家取出家中存粮三百余石去赈济灾民。李家仅靠收租为生,在那种蝗旱并发的灾年,显然只是杯水车薪,于是,李公子作了一首《劝赈歌》,拿到各家富户去劝勉赈济。刚才我念的就是李公子所作的《劝赈歌》。自然李公子的侠义心肠和书生意气,无法打动财主们的心,劝赈丝毫没有效果,才引出了四位英雄人物。”
众人心想,这一定与“侠踪迷隐”四字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