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冷的湖水里爬起来，卓昭水冷得直哆嗦。
地上的东方明正在哀嚎，他的整条右臂都被砍掉了。
卓昭水朝他走过去，东方明连忙挣扎着向后退。卓昭水说：“我不杀你，我来帮你止血。”
东方明一脸痛苦，捂住右臂断口，坐起身来说：“你要真想救我，就把剑丢过来。”
也不说什么，卓昭水把流炎轻轻抛了过去。东方明一把接住，连忙把剑刃靠在自己创口上，然后向流炎灌注真气。
真气流进剑体，剑身自己震动起来，发出悦耳剑音，嗡嗡作响。断臂处的血液顺着剑刃流动，似乎是被高温蒸发了，化成了红色血雾，如同火焰一般环绕着流炎流动。
创口处喷出的鲜血渐渐变少，东方明的表情也舒缓下来，这把剑让他的伤势情况转好，疼痛少了许多。
此番景象让卓昭水有些惊讶，他完全不知道流炎还有这种用处。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
东方明吐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说：“真亏你一直带着个宝贝，却不知道它的用途。”
卓昭水说：“将军饶过我性命，我本无意伤害将军。但你我实力差距，各为其主，此次生死对决，我不敢留有余力……”
看到卓昭水还有些良心，东方明怒气也消了许多，他摇摇头说：“刀剑无眼，我不怪你。这次是你赢了。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拖着疲惫的身子过去，卓昭水坐到了东方明旁边。两人前一刻还在拼死厮杀，现在却如同老朋友一般坐在一起。这幅画面，在寒冷的冬日里也有了些温情。
“我问你，卓妃娘娘她，过得怎么样？”东方明问。
卓昭水表情有些失落，淡淡答道：“死了。”
“这样啊。”东方明表情微变，然后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短期内，具体的。”
卓昭水想了想，回答说：“我还没想好，留在卫国，不是长久之计。眼前先守住山野关再说。”
东方明望向山野关，说：“虽然你把山野关打下来了，但没什么意义。卫国快亡了。”
“不，对我而言有意义。至少让我知道，我是能打胜仗的。”卓昭水低头看着流炎，揣摩着车毅抛下自己，却把这把剑留下的用意。
看到卓昭水的目光，东方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告诉他说：“这把剑原本就是你秦家的东西，是一把救人的剑，你以后不要用它砍人，糟蹋了这把好剑。”
卓昭水望着流炎，若有所思。
“不过，你想要杀人的话，这把剑还有另一个模样。”东方明接着说，“我见车先生用过，这把剑可以化成一把雪白剔透的长剑，发着刺眼寒光。剑名殇雪，可惜我不知道怎么用。”
卓昭水认真听着，点点头道：“多谢。我想请东方将军帮个忙。”
东方明道：“但说无妨。”
卓昭水说：“今晚，你们援军到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安排一下东方石或者东方磊其中一位将军跟我交手。只是切磋，不拼性命。”
东方明点头：“这个不难，卓妃对我东方家有恩。这等要求我们不会推辞。”
卓昭水笑道：“多谢将军。我娘常说，东方一门，皆是忠义豪杰。今日一见，所言非虚。我砍了你右手，你还如此待我。将军真是好肚量。”
苦笑着摇摇头，东方明说：“过奖了。我给你几个建议吧。”
“请讲。”卓昭水点头。
“你最好先去历练一下。先入江湖，再上沙场。”东方明道，“虽然你打赢了我，但我已经年近四十，早过了巅峰时期。而且我只是一个一般武将，武将之上有名将，名将之上有神将。名号紧挨，却差之千里。你懂我的意思吧？”
卓昭水自然明白沙场险恶，自己的武艺还不入流，他点头说：“所以我才想跟名将交下手，看看自己与他们有多大差距。”
“你也别太担心，你是个天才。”东方明说，“我看你悟性极佳，况且还有一把习武之人的至宝——流炎。”
“谢将军夸奖。”卓昭水看了一眼流炎，道：“确实是好剑。”
东方明道：“你没明白它的价值。它不单单是让你受伤了恢复快，更重要的是，它能让你放心的找人比试。与人对战，是提升功力最快的方法，但很多习武之人，都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不可弥补的创伤，从而告别了习武之道。”
这话让卓昭水目光一亮。如果能放手与人切磋，那无疑自己的成长速度会翻上几倍。
“好了，最后，我建议你去楚国，那里是江湖中人的天堂。我给你一句暗语，你到岳川城东方钱庄可以取一千两白银。多的不敢给你，免得暴露你行踪。你哥哥他……”东方明说。
“他不是我哥哥！”反驳了一句，卓昭水也不推辞，收下了东方明的好意。想到当年卓妃给人缝洗衣服一个月才赚二两银子，卓昭水不免有些唏嘘。
卓昭水跟他说了一条出关密道。那是一条在半山腰的隧洞，只能出不能进。
东方明止住了血，谢过卓昭水，留下暗语，起身把流炎还给了他。也不捡自己的断臂和刀，他便艰难爬上卓昭水的马挥鞭去了。
一路走回山野关，卓昭水的湿衣服已经结上了一层冰渣。秦军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两百俘虏被卫军关在牢笼里。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火边吃着秦军留下的美酒鲜肉，卓昭水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胜利的喜悦。
但看众人都愁眉不展。卓昭水有些奇怪地问：“大家怎么了？我们打了胜仗还不开心？放心吧，就算秦军有四万人，我们在关内也是守得住的。”
百夫长上前，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卓昭水一封军部的书信。
信里说，吴军攻打卫都，战况最白热化的时候，天空出现了两条巨龙。巨龙在战场上决斗，压死烧死双方士兵无数。最后二龙咬成一团，撞破卫都城墙之后腾空朝南而去。吴军便从城墙缺口中攻进了卫都。
现在，卫都沦陷，卫王身死。卫国，已经名存实亡。
卓昭水十分诧异，不愿相信，恼火道：“妖言惑众，天底下怎么会有龙！”
百夫长说：“那两条龙，那天我们都看到了。你当时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自己刚打下山野关，卫国就亡了。卓昭水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马上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毕竟卫国亡国是迟早的事，眼前最重要的是调整心态，面对今晚的对决。
抬头一看，将士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卓昭水明白，现在自己是大家的精神支柱。自己必须妥善安置好这些人。
他想了一下，把全体将士召集起来坐在校场里。
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卓昭水站起来敬了所有人一杯之后，说：
“感谢大家这两日的信任，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天，吃了这顿饭，大家就散了吧。诸位回到家乡去，看看自己的老母亲，看看自己的娘子。带着她们逃难吧。”
众人都有些失落。卫国亡了，卫人该何去何从呢？
卓昭水说：“我这里有句暗语，你们记在心里。到岳川东方钱庄去，每个人可以取二两银子出来。不要多取，否则有的人就拿不到了。我知道二两银子不多，但我只有这些了。再次感谢诸位。”
说完他拿了一碗酒，离开校场，从关门上一步跃下，坐在关前独自喝酒。
而此刻，断臂的东方明，已经从暗道潜出，与前来增援的四万秦兵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