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丸撕裂大气,一路往东去。
混元道人已经远远的把李存勋抛开。
九浮已是冬天,天上更是峭寒。李存勋虽然寒暑不侵,但是在寒云里飞行却还是剑光有些滞难,连忙把剑丸往下压了几里,避开云层。要是往上的话不是几里就能解决的,罡风都会把他剑光吹散。
这天上不是穿堂风,穿峡风等普通罡风,而是一股混沌的煞气风,这星屑飞灰百年冰晶都裹挟在风里,一上去不是混元道人那种法宝之体都得吹个骨肉消疏。
混元道人撕开的云道让李存勋能够一路不跟丢,自己存身在剑丸里,操纵这九颗瓦青色的剑丸一路飞驰。
那妖怪双眼全是墨色,不知是睁是闭。
本算华丽的盔甲都是裂痕,好像随时都会崩散。
虽然是乘蛇飞遁,却比混元一气棍的速度还要快。
那只巨蟒在云中好似蛟龙,时隐时现。那黑色猴子站在蛇首处迎风而立,浑身缭绕着红色焰火,生了又灭,灭了又生。
突兀的一重重摩天的山岳往这乘蛇飞腾的妖魔身上砸去,百十里的云层都被风压打散,一时朗日高悬。
那魔头只是略微回头略微一瞥,探手一抓那撑天的重重山岳就崩散开来,这乾坤摩弄的功夫看得李存勋一片讶然,就是那混元一气棍也是觉得惊诧。
九浮界何时有这等神通。
那重重山岳一放出来,混元一气棍所化的混元道人就已经知晓,这九浮界像他们这几个大能都知根知底。
混元一气棍显化了本体,虽然惊讶这十七重摩岳柱没有建功。但是这乘蛇妖魔的实力才是最让人在意的。
没想到竟然高妙到如此境界,一件五品法宝说毁就毁。
仅是兜手一抓就坏了,那十七重摩天岳柱可是飞鹤观用十七座海外仙山祭炼而成,形似乱垒的一座山脉,本体放出是撑天的摩岳大山,取了个诨号叫十七重摩天岳柱,历经数百载祭炼。一直是飞鹤观镇派法宝,摩岳柱一出现,那张玄感自然也在此处。
当年十七重摩岳柱镇压东海,哪一个水族不惧这法宝。只是没想到,千载功名一朝散。
虚空中传来一声怒喝:“魔头,安敢坏我法宝”
虽然十七重摩岳柱被这四臂魔猴抓碎成三四十块碎片,但还是被张玄感从虚空中收了回去。
“混元道友快快助我一臂之力”那混元一气棍横亘数里的本体虽然在云中,但是刚才摩岳柱把云吹散。显出身形来,自然被张玄感看在眼里。
这白鹤观主和飞天观,灵台观等人完全不合。性子执拗,喜怒无常。
道友也少的可以,只是和混元道人相谈甚欢。
这一宝和一道人才一见面,就默契的心照相交。
混元一气棍只是把身一摇,直直碾压过去,比刚才摩岳柱的气势不知大了几何,李存勋虽然也是来帮忙的,但是根本不敢靠上去。
混元一气棍端是不凡,左右横扫;都轰出音爆来,天上都是紊流。
那妖魔也不管两人如何,只是直直的撞过去把混元一气棍撞开,令人牙酸声音从虚空传来。
一只鹤锥壶吞吐着青气,亦步亦趋的跟着四臂魔猴。
已经离九浮山数万里,飞遁不过片刻就能到。
九浮山下剑坪裂开一个大口子,青铜界门缓缓升起,两尊镇守巨门的神将石像已经露出了大半本体。
整个灵台观都地动山摇,风铃和铜钟响成一片。
一品的弟子在观内巡视,让修为低的弟子躲进洞府里,闭门躲着。
只是那兽舍几个低阶弟子一去,兽舍的禁制被地震扯碎,各种灵兽飞天的飞天,冲往山下的冲往山下,混乱不堪。
陆枕戈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画角麋鹿幼崽,哞哞的叫个不停。闯进屋子不肯出来。
这家伙的蹄子把好几株灵药都踩折了,看得阿瑶一阵心疼。
“不妨事,小家伙以后就归你了”陆枕戈挂了下阿瑶好看的琼鼻。
“以后往这山中采药,去山中寒谭钓鱼我都要骑它去”小姑娘瞪了一眼藏在屋子角落的小家伙,气呼呼的跑去收拾那药田。
陆枕戈在莽阳浮空山有个小院子,平日里阿瑶爱种些花草,陆枕戈从孙鼎真人那求了一丸寒蛟池底的神泥,化作一块药田让她打理。
阿瑶是静虚师傅记名弟子,他父亲原是静虚真人门下捣药童子,寿数尽时真人又云游未归,才把她托付给陆枕戈。
阿瑶从小就灵药淬体资质上好,又精通药理。陆枕戈很多地方都可指使她帮衬,一来二去感情日深。
加上阿瑶年幼,陆枕戈对她颇多照顾。
灵台观上突然仙乐奏鸣,虚空被一双大手撕开。
一个道人从虚空中一步跨出,杏黄道袍、白色面皮、仙佛之气甚浓;手持一枚白玉圭,纹饰古朴像是前朝人。
脑后一方庆云腾腾仙气,上面两朵仙卉开合一索一剑正上下翻腾。只是一闪这数亩庆云又被道人收归体内。
“尔等宽心,我乃牛贺洲菩提祖师门下俱留道人”那淳厚声音瞬时传遍灵台观。
菩提祖师是灵台观开派祖师,这都是远古之事,九浮道场弟子只是听闻菩提祖师已经是长生元神不死不灭千万年了。
各元神天师都有画像留在观内供奉,九浮道场开辟千百载,俱都未有见过祖师真容。
那道人把手一招,掌门真人就驾着云床到天上把俱留道人迎下来。
仙人下凡远远不是陆枕戈等人可以想象的,巍峨云床扶摇上了天际,那飞天仙女,白鹤灵禽俱都是灵气所化,片刻后就自行隐去。
众人虽然神仙当面心里转过很多念头,但又四散去做自己的事情。许是处理九浮山上开凿的洞府被震塌,许是处理那药田被乱石滚过一片狼藉。
“莫要慌乱,我有至宝可消弭此劫”俱留道人一扫袖,把九浮山镇住。地动山摇方才停歇。
俱留道人飞身入了菩提殿,主位自然是由他坐定。姜飞熊和孙鼎、周泰垂首而立。
“孙师侄在此处精修已有多少光阴?”“回禀师叔,再有三年就有百载矣”姜飞熊一阵唏嘘
俱留道人神韵内敛,孙鼎和周泰看不出这道人深浅,修为到了绝高处反而没了那么多玄妙异像,凡事都举重若轻。像是这高德君子,世人看见还觉得有些迂拙一般。
周泰和俱留道人眼神相对,俱留道人神色温和的看了眼周泰,周泰反而拘束的说不出话来。
俱留道人转头看像姜飞熊和言道:“胸中已纳两气,把你法相放出我瞧瞧”
已然是把他修为看穿。
“嗡”姜飞熊把浑厚的法力放开,震得大殿一声轻响。
一只白玉葫芦滴溜溜的转,不带一丝烟火气。
“呀,修了斩仙葫芦”俱留道人一阵讶然。
“这法相源流是道门太一老祖门下,太一一脉道术就是四部洲也不全。你虽有奇遇,但要成就元神也千难万难”
“蹉跎了百载,弟子想去四部洲闯荡一番。也不枉我百年苦修”姜飞熊拜倒在地,默不作声。
“四部洲早已战乱四起,你这身微末修为去了又如何?”俱留道人良久不语“也罢!我此番要镇守九浮界百年。界门已开,你自去吧”
师徒三人恭谨的退到殿外。
孙鼎和周泰欲言又止,又垂首站立左右亦步亦趋的跟着姜飞熊。
姜飞熊起云去了莽阳峰的授业台。此处也有一株菩提树,九浮界自开辟道场几百年以来前后只有三株,前朝元狩三十五年寿终一株,后又由姜飞熊从牛贺洲道场带来一株双生菩提,一株分为两树,一在菩提殿,后一在此处。
从传道起悠然已过百载,灵兽尚且恋主,何况人呢?
授业台外风起波澜,百载授业,由此而终。
姜飞熊用袖子拂去授业台上不曾有过的灰尘,看向两个徒儿几番欲言又止。
“我佳徒儿往后可随俱留大法师修行。早日求得长生道果”姜飞熊止住要言语的孙鼎和周泰“他日相见也未可知”
“弟子愿长侍师父膝前,研习道法”周泰不等师父说完,纳头遍拜。
“弟子愿随师尊左右”孙鼎也拜倒于地,垂首不语。
一如百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两个俊秀风雅的求道童子。
姜飞熊把袖一摆,就飞身去下剑坪界门,孙泰和孙鼎却起身不来,身上好似压了一座须弥大山。只得高呼师父,他恍若未闻。
“你们师弟性子急躁,你二人可要好生看护。日后若是修为有成可来四部洲寻我”姜飞熊的声音遥遥从天际传来。
要是平常人家,无不是把臂长谈,把心中诸事都一一交代。
临走时师傅和弟子没说几句体己话,听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不过修道人本就不是俗世中人,在两个弟子眼里姜飞熊更是仙人中的仙人,眼看追随不得自己师尊,也只能眼铮铮看着姜飞熊遁入界门之中。
青铜巨门两尊神像眼睛微微睁开,四束神光扫过姜飞熊。
他摇身变作一白玉葫芦投到巨门里,倏然间只开了一个小口地巨门又合上了。
李存勋正在云中潜藏观战被一道偏走的法力打破剑光,虽是随意一击也是李存勋无福消受。瞬间被击伤内腑,连忙颠颠撞撞的驾云往九浮山逃去。
两位师兄禁制早已解开,瞧见李存勋暗淡云光,也急忙驾云迎上去。
孙鼎扶着自家师弟驾云往灵台观飞,李存勋九颗剑丸随意的落在云上,残破不堪。
“快些禀报师尊,混元道长也敌不过那獠”说完就一口猩红的血洒下云头,血气上涌昏死过去,到此时已是压不住伤势。
周泰往背上葫芦一拍,一个青色丹药跳将出来,一时几人周身都是丹药奇香。
待李存勋服下丹药以后,脸色由黄转红。
周泰和孙鼎才长舒一口气,小师弟没事就好。
菩提殿
俱留道人一拂手,施展千里户庭观照之术,投出一只摩尼珠,见风就长化作顶天立地的佛陀往天外飞去,与道家撒豆成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顶天立地的佛像把那状如猿而六手,乘蛇而飞的妖魔留住。
与蛇而伴的妖魔多是古物,寿长怕是比九浮界开辟还要多个数千岁。
上古有奇书山海经,多描绘那时风物。乘蛇而飞的多半是法力奇大的神灵之流,如海外西经末“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
那妖魔分出四只臂膀合抱住这巨佛的手腕,佛像腾出另一只手往这妖魔背上砸去,拳头破开云气,这妖物也应该是使出了法天相地的神通,和巨佛大小一般无二了。
周泰飞身上了菩提殿静立于俱留道人左右,也探头观瞧。
这魔头也是凶顽戾气,不知道被佛陀砸了多少拳头。
也不躲闪,仗着肉身如宝硬是一拳换一拳的打法。
直打得佛头崩散,佛陀现回原形化作一摩尼珠逃回九浮山。
“当年摩云山斗剑你师傅一举夺魁,风头一时无俩。你师傅心折于陆压真君绝世剑术,弃了玉虚道统转修太一一脉道法”俱留道人顿了顿,眼神深邃放佛投到百多年前一样“当年好多道友弃道从释,我等还算好。有西方教几位护着,你师傅就差多了,后来走了些门路转投到菩提祖师门下。后太一祖师陨落,你师父他辗转困守此界良久”
俱留道人说到一半就打住不提,许是兴致缺缺。
把手收到袖子里,看起天外的战事来。摩尼珠飞回,俱留道人也不恼。
“真是凶顽,着”俱留道人又从袖里掏出一只银灿灿的镯子,往天上一抛。
没了佛陀拦路,那妖魔又飞遁不停。不知何时那妖魔身后跳出一只鹤锥壶,喷出一团青气,把这妖魔身上的红色焰火吹的半明半灭,妖魔一声戾啸,兜手一抓就禁锁住这方天地。
那鹤锥壶遁逃不得被四臂魔猴抓在手中,红色的火直直的灌入壶中,青壶抖的好似筛糠。
那混元一气棍急急要救出好友,只把自己本体化成横亘百里的巨棒,只是魔猴更是蛮横,把他本体都撞的往天外去,直打得飞了好几个跟斗,被丢到天外罡风层中。
要不是本体是法宝,混元真人早就碎了。
那琢子寻了个契机,砸在这黑色猴子脑门。只砸得这尊魔神七窍喷红。
“凭你也敢坏我大事”那魔神的声音戾气太重传到灵台观时,像滚过雷霆一般,刚定下的九浮山又复摇晃不已。
那一镯子也许伤他过重,一身妖焰都有些暗淡。
六臂猴子发了凶性那鹤锥壶被他迁怒崩碎,一股海量元气散开,无穷海岛仙山河流都从天上落下,砸在九浮山山脚,南北长宽约莫是三百多里和五百多里。
“菩提老儿!我们天河再做过一场”那恢弘的声音浩浩荡荡如天雷滚滚,俱留道人也不嗔怒笑笑不说话。
还有些土地仙山都被卷入虚空中去了,毕竟是一件空间法宝崩碎。
那壶中洞天的小金乌也被、卷入虚空中。
此番鹤锥壶断然不可能修复,毕竟一块洞天或者洞府没有一个金乌压镇已然是一具死物。
洞府类法宝要封印一只金乌作为太阳,金乌的成长和这洞府的晋升是息息相关的,毕竟没有光和热万物就无法生长。
那鹤锥壶也是件成名千载的宝贝,没想到一朝之间就烟消云散。
灵田和药山如乳燕投林俱都散入九浮山脚,还有许多修士不是卷进虚空就是跌下青云坠死。无数村落俱都受了无妄之灾被埋入地下,巨量水流倾泻而下,在九浮山脚形成一个湖泊。
那妖魔毁了鹤锥壶也不肯罢休,肉身横渡虚空,千里都只是一瞬。
天上滚过雷鸣,只是片刻就来到灵台观上方,举着一方大山投掷而下。
这高举的大山上古木苍翠那山门分明是白鹤观的大殿。无数灵兽从天上掉落摔成一滩肉泥。
灵台观上下都往山下跑,连一品弟子都开始亡命赶路。
浮空山上弟子乱做一团,因为能载人飞天的灵禽能飞的早就逃离,不敢飞的都双翅收拢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老爷,阿瑶会不会掉下去啊”阿瑶眼眶一红,焦急的落下泪来一串串的雨幕似的。
“阿瑶不怕不怕,有我在呢”陆枕戈也没了法子。自己平时都是走铁索桥,它如今被下剑坪裂开引起的地震扯断。自己又无飞空渡行的法宝,真是焦急万分。
莽阳浮空山就像是海外孤岛孤零零的立在灵台观外,陆枕戈也只能把这运气交给那个俱留道人身上,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今天事情有点多,灵台观连午饭也没人做,俱都四处逃散。
陆枕戈敢说就是这十几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般长见识,,不管是大发神威的妖魔,又或者像是天神下凡的俱留道人。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惊诧。
一道青碧的虹光从天而降落到陆枕戈怀里,好像是看准自己似的。
“小子快跑,我的飞鹤山要落下来也”一个沙哑的老道人声音传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