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河名为安芭。据传说有位公主遭逢了极大不幸,流落到此苦修,通过修行,她化为了这条河。河里充满了公主的怨恨,弯弯曲曲,住着许多鳄鱼,没有人敢靠近此河。这并不是一条四季常在的河,只有当雨季来临时,它才会显现;因此,它的名字鲜为人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王育一行人乘着飞鸟,穿过茂密的树冠,降落在密林中,他们就落在安芭河畔。安芭河流束不快,听不到流水声。走近了,只见满是绿色浮藻的河面上漂着粗糙不平的灰色不明物,它们一团团,像是坨坨垃圾。王育正好奇,那些东西动了,竟是鳄鱼的背脊。
“当心,这些鳄鱼攻击性很强。”童护提醒道,“它们是安芭的修行功力所化,除了安芭本人,别人无法靠近。”
“我要怎么获得记忆呢?”束发问。
“到河里去吧!”童护说,他也不是很确定。
“那么多鳄鱼!”王育反对。
“没关系的,阿育。我就是安芭,它们真是安芭的功力所化,就不会伤害我。”束发安慰他。然后她走向河水。
踏入河流的同时,岸上的男人们拉开弓,瞄准河里的鳄鱼,以防万一。
束发一步步走向河心,这条季节河并不深,徒步可以趟过。她走向鳄鱼群,鲤鱼在她身边游动,果真未伤她分毫。她在河心停步,双手合十,闭目冥想。
她此刻心情平静,前世种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她以为那些只是故事,从未想过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主角。今日她要面对前世,并不是为了变成前世那个人,她是为了自己,为了更光明的前途,她不想被前世所累。
忽然间,一副副画面在脑中闪现。
有位少女奔跑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她裙衫飞舞,笑容似阳光灿烂。这个少女与她一模一样,但束发确定不是自己,因为自己从未穿过女人衣服。有个男人站在坡顶等着她到来,这个男人是沙鲁瓦——年轻时的沙鲁瓦。
画面一转,选婿大典上来了不速之客,恒河之子毗湿摩驾着战车,抢走了少女和她的妹妹。国王们奋力拦截,包括沙鲁瓦在内,都被毗湿摩打败。
少女向毗湿摩说出实情,毗湿摩送她与沙鲁瓦团圆,然而沙鲁瓦无情把她拒绝。少女无处可去,流浪进了森林。林中的修行者为她出主意,劝她去寻持斧罗摩主持公道。持斧罗摩给了她两个选择,把她送回到沙鲁瓦身边,或让毗湿摩的家族重新接纳她。
少女回答,沙鲁瓦已经抛弃了她,她不会回到他身边去,请尊者惩罚毗湿摩,因为毗湿摩是她不幸的开端。
持斧罗摩带着少女前往俱卢,然而尊者也未能战胜毗湿摩。少女决心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他,她开始了苦修。毗湿摩因她的修行而惶惶不安。在战场上,无人是他对手,但修行得来的诅咒之力,却能轻易把他击败。他时常派人监视少女一举一动,观察她的修行进度。
心中的怨恨是少女修行的动力,她进步神速,身体发热,似藏烈火,同林的修行者都为此感到害怕。
“不能让她修行下去了。”毗湿摩如此说。
森林燃起大火,林中的动物拼命逃窜,而少女被火焰包围,出不去了。她怨恨地大吼,她的憎恨和痛苦会持续到来生。她将功力输出,化为了河流,而自己投入火中。毗湿摩既然害怕被人打败,她的来生会在他最自信的战场上将他杀死。
在旁人看来,束发在河中不动后,河面就起了异样。鳄鱼围绕着束发,快速地游动,它们搅动河水,水中飞出点点灵光。就像萤火虫般,无数灵光汇入束发的身体,如同失去的东西又回来了。
王育着急又担心,但他无法靠近,也不敢打扰,直问童护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这种事我也头一次遇到。”童护同样茫然,回答得很不负责任。
王育知道问谁都没用,只能焦躁地等待。沙鲁瓦把手放上他的肩,鼓励他镇定。
河中的鳄鱼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它们仿佛都化作了光点,融入束发的身体中。束发睁开眼,目视前方,但又不知看向何处,她似乎还在回忆,还在冥想。许久之后,她转身,趟过河水,回到岸上。
“怎么样了?”王育小心地问。见她目中无神,立刻更加紧张,“你是谁?束发?还是安芭?”他怕束发找回了安芭的记忆,变成了前世那个人。
束发没回答他,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众人,广声、独斫、童护、德姆高士、沙鲁瓦,还有王育,似乎在辨认他们是谁。
王育看得着急,想上前把她唤醒。
“让她自己判断。”沙鲁瓦阻止他,“现在打扰她,那就前功尽弃。”
王育掰开他的手,“如果她判断自己是安芭,对你当然有利了!”
“说什么傻话?她真成了安芭,第一个报复的就是我。你要相信束发!”沙鲁瓦把他拉住,说道。
这时,束发开口说话了,“我之所以会成为武士,是为了在战场上杀死毗湿摩。这是安芭的夙愿,也是我的夙愿,它驱使我选择了武士之路。”
“明白了吗?你今生的一切选择都受到前世的影响,除了这个人,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场意外,也是你的意外。”沙鲁瓦拍了拍王育的肩,“你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是要继续复仇,还是抓紧这个能改变你命运的意外呢?”
束发的目光移向王育,王育同样注视着束发,他期待她的选择。
“我是……般遮罗的武士——束发。”束发的目光变得坚定,“我是我,安芭是安芭。已经死去的人,本该消失的记忆,怎么能左右我的人生?”
她说完,迎向王育。王育高兴,紧紧抱住了她。他们拥抱在一起,如同分开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对方,获得重逢。
“好耶!你们可以结婚了!”童护嘴里终于冒出了句好话。
“祝贺你,水祭生。”
“王子,恭喜你了。”
周围的人都提前放出祝福。
他们给了王育勇气和机会,王育对着束发道:“你看,大家都知道了,还用我表白吗?”
“当然要!你想的万一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呢?”束发强势要求。
王育马上单膝跪下,捧着她的手,仰望着她,“嫁给我,好吗?”
“你连选婿的机会都不给我?”束发反问,“你不是说要参加我的选婿大典吗?我还想看几百上千个国王为了我,打得头破血流呢!”
“不已经选了吗?”王育冤枉道,“难道除了我,你还会选别人?安芭一辈子就毁在选婿大典上,我们不搞她那套。”他取上手上的一枚戒指,戴上她的手指,“这枚钻石小了点儿,将就戴着,等我回到摩揭陀,给你专门做枚大的。鸽子蛋大的我们都不要,起码得鸡蛋大!”
“你吹吧!鸡蛋大的只有石头了。我都没说要收你的戒指,你就给我戴上了?”束发生气又委屈地说,但转脸却是一笑,“我得告诉父王。”
这不就是答应了吗?王育裂嘴跟着笑,“我也得回摩揭陀叫他们做好准备。我是王储,婚礼规格不能低了。”
大家都高兴起来,终于有了好结局。
德姆高士突然插话,“各位,恐怕你们得先来我的车底国参加婚礼。童护的婚期已经定了,等你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就会收到使者送来的正式邀请函。”
“恭喜你了,小王子!”王育也向童护祝贺。
“艳光公主很漂亮哦!”
“那位公主是具威王的掌上明珠,以后替我们多教育她哥哥宝光,听说宝光越来越傲慢了。”
大家开着童护的玩笑,可童护都像将要受难般,撇着嘴,不仅笑不出来,更痛苦万分。活像他要娶的不是公主,是个魔女。
而此刻,俱卢国正要经历一场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