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底是一个结界,充斥着匪夷所思的力量,比如现在落双城是寒冬腊月,到处刮着刀子般的暴风雪,而忘川河底的世界则是一片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一缕缕清风裹挟着淡淡的芬芳在江离的鼻翼缭绕。
一年的河底生活让江离彻底摆脱了曾经被江家茶毒的心理阴影,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这一年才让他彻底活出人的滋味,知道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在楚河龟慈爱的谆谆教导下,江离恢复了十几岁孩童该有的天性。
每天夜晚江离都会坐在榻上仰望天空,透过结界的幻境观察着外面的世界,他双目赤红的紧盯着落双城中那群不断穿梭的江家侍卫,牙齿咬得咯吱响:这群杂碎,总有一天我不再躲避,我会正大光明的打上江家,我要让你们全部跪在清风的面前忏悔自裁。
在看完江家的现况后,江离又用意念控制幻境扫视着忘川河的每一片景象,一年了,江离每天晚上都会不断搜寻着那曾经与寒冰梦通信的葫芦,可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那个葫芦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冰梦,我知道我突兀了,难道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吗?我们不是约好了的要一起相互做对方心中的希望火种吗?你千万别食言,我会一直在这等你的消息,等你原谅我。我还要复活清风,这样我就可以和清风就可以去找你,我要站在的眼前亲口对你说声我爱你,我江离发誓,这一生一世我要做你心中的希望之火。”江离坐在幻境前脊背挺得笔直,他稚嫩的脸上浮现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温柔。
“孩子,还坐在那看什么呢,很晚了该睡了。”楚河龟不知何时出现在江离的背后,他宠溺的揉揉江离的脑袋。一年的相处,楚河龟早已把江离看做自己的亲孙子看待,他呵护陪伴着江离。在他看来,即使没有那个人的安排,楚河龟也会拼了命的守护江离。为了江离能幸福的生活下去,楚河龟甚至违背了那人的吩咐,刻意的隐瞒修真的方法,令江离的修为原地踏步。
“爷爷,我是不是很笨,为什么我练了这么久我的修为仍旧在原地踏步不能前进半步。我好不甘,我好没用,难怪江家的人拿我当废物看待,原来我真的没有任何优点,清风的仇难道真的报不了吗!”江离扑在楚河龟的怀里哭泣,瘦弱的身子轻微的颤抖,语气充满自卑。
楚河龟不知道怎么会回答,他满是枯槁的手掌在江离的头上抚摸着道:“孩子,不要懦弱,不要自卑,江家的黑暗对于你的人生只是一个磨炼的地方,你只要记住你是这个天地中最幸运的人,同时也是这个世界最不幸运人,不要问我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这一刻,楚河龟是复杂的,他想让江离平凡的过完这一生,可是江离命运却逃不过那个人的安排,既然江离注定是要在杀戮的血海中崛起,那么楚河龟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为江离打下傲视群雄的资本,虽说这原本是那人的安排,但这不并妨碍楚河龟为了江离的崛起而付出性命的决心。
楚河龟盯着幻境里的一处黑暗,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个紫金的葫芦耀耀闪光,不断地吞吐着楚河龟封印它的禁制,紫金色的弧形雷电霹雳的炸响,一点点的蚕食着封印。
“禁制已经快要崩溃了,老天请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好好的看看离儿的脸,记住他的声音,哪怕是到了九幽老朽也有个念想……”楚河龟将怀里的江离搂的更紧了,两行浊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爷爷,你怎么哭了?”江离不解的问道。在他的记忆里楚河龟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连死去的清风都有办法复活,他不明白一向乐呵呵的爷爷为什么会哭的如此悲伤。
“没什么,离儿你一定要记住爷爷的话,你是上天的宠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能打到你,你是无敌的!你记住了吗?”楚河龟捏着江离的双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见楚河龟无比严肃的样子,江离直起腰杆点点头,然后他猛地憋了一口气向着天空大喊:“我江离对天起誓,我要努力修炼,我要做世界上的最强者,我要复活清风,然后和爷爷一起幸福的生活!”然后他又在心中默默的加了一句:我要乘着七色彩云,以绝世强者的姿态娶到冰梦。
“好,待我孙儿成为绝世强者的时候,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爷爷。”楚河龟看着意气风发的江离笑呵呵道。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从今天以后就永远不能实现了,因为他已经做好成全江离的准备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有限的时间内可以最大程度的鼓舞江离的无敌信念。
他们爷孙二人躺在草地上一起看着忘川河中穿梭不停的鱼虾,一起透过幻境看着河外的落双城,暴风雪停了,一抹斜阳拉得老长,像是一道金色的利刃将茫茫的银色切割,北风吹,一层霜雪飞扬,将极美的黄昏渲染悲怆。
比起一年前落双城没什么变化,只是被茫茫大雪覆盖住了。城内的街道上积了几尺厚的雪,百姓人家都躲在房子里抵御寒冷,大街上除了时不时吹起的风雪,就只有一群群身穿黑衣的侍卫再来回奔走。
那是江家的侍卫,整整一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搜寻江离的行踪。虽然已经把落双城底朝天的掀了数十遍,但依旧没有止住江家太上长老亲自下达的搜寻令。
这场大雪将落双城淹没,但有些世家内却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在酒池肉林醉中生梦死,在舞姬侍妾群中自甘堕落。长绿的柳树枝条在酒肉池子边无风自舞,池子里的锦鲤争相把头探出水面呼吸着奢靡的气息。
江家本应该属于这些奢侈世家中的一个,但是今年他们却是每个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尤其是家族的嫡系子弟,身边的护卫可以围绕自身两圈。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在江家人的认知里江离一直是一个最低贱的存在,虽然挂着江家大少爷的名头,但却活得不如条狗。所以每当有人不开心了,都会去虐待辱骂江离来宣泄自己心中怨气。可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原本最低贱的存在如今却成为了整个江家都要恐惧的人,只是因为江离是神仙的儿子,使他们凡人不能招惹的存在。
“父亲,都已经一年了,估计江离那个杂种已经死了。我们没有必要再派人搜寻他了,不仅耗费财力还搞得一个家族人心惶惶的。”江汉瞅着太上长老的脸色小心的说道。
果不其然,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太上长老震怒的吼叫声:“逆子,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的过失至于令我们江家陷入如此境地吗?不就是江离的父亲封印了你的修为吗,倘若这十几年你拿江离当亲生儿子看待,让那人哪怕生出一点感激之情。到时候以那人通天彻地的手段,我们整个江家就会飞黄腾达,甚至是称霸整个落双城。
可你竟然意气用事,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竟然如此虐待江离,你是想我们江家彻底断绝香火不成?”
太上长老越说越怒,眼看着离那个人的约定期限越来越近了,自己却毫无办法。若是真的惹怒那个人的话,这种代价不是他小小的江家可以承受的起的。如果江汉不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他连杀人的心都升起好几遍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去下令让家族的戒备在提高一级,寻找江离的人手在增加一倍,就算是撅了整个落双城也要找到他。另外,这段时间江家所有的子弟都不得外出。老夫要出去一趟。”太上老长老拽着胡子下达命令。
江汉听后眼神中涌出窃喜,道:“父亲,难道你要去?”
“哎,如今也别无他法了,为了江家的能生存下去老夫只得厚着颜面去师门求助了。”
“那就没问题了,父亲您所在的宗派里都是修为高超的仙人,他们只要肯出手帮忙,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
与江家的忧愁相比,此刻江离的心情无比甜蜜。他与楚河龟享受着爷孙之间的天伦,他们抬头望着幻境中的景物,时而指指点点,时而捧腹大笑,每当发现新奇的东西江离总会揪着楚河龟的衣角问东问西,而楚河龟对此也毫无厌倦。因为楚河龟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可以看到江离的笑脸了。
他对着江离露出慈爱的笑,只不过在眼睛最深处却藏不住即将离别的悲痛,楚河龟目光瞥向那处黑暗,心中苦涩无比。
幻境外的那片黑暗之地渐渐明亮了起来,那里充斥了一股耀紫色的光芒。有一个葫芦在原地旋转着,葫芦嘴口吞吐着周围的一切。那是江离一直寻找的葫芦,那一直被楚河龟封印住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