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碧空万里,翠绿的青草中百花吐艳,馥郁芬芳。齐卫望着久违的蓝天白云,心悦神怡。此时远离城市的钢铁洪流,嗅到乡野中的清新空气,心中沉郁也一扫而空。路边垂柳轻拂,莺啼鸟啭,一路行来前尘影事不断忆起,恍如梦寐。他踱着方步行在路间,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
日月如梭,流光易逝,他已七年未曾回来,这片让他无数次泪湿枕巾,魂牵梦萦的土地啊。海桑陵谷,调风变俗,家乡也变了样,曾经的一片敞平空地立起了二层白楼,一只高大的烟筒在阳光下泛着绚丽的光芒,远远望去竟有几分狰狞之意。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两个黑色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摆,细视之下压抑难言。齐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此时青天白日,他也非昨日垂髫小儿,只是心中渐渐涌起的恐惧竟是挥之不去。
齐卫加快脚步,穿过大片树荫走到一户门前。隔着木栅栏望去,鸡犬麻桑,像极了过去每个日夜,他心中忐忑稍减。
“三舅,三舅在家么?”齐卫喊了半晌,惨怖的狗吠声中,栅栏内的斑驳铁门咯吱一开,一庞眉皓发的老头踉跄走出。齐卫迟愣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三舅?”
高川瞪他一眼,笑道:“臭小子,几年不见,连舅舅都不认得了?”齐卫望着他的满头白发,不由说道:“您怎么老得这么厉害?”高川拉开木门让齐卫进来,嘴里一阵叹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都这样么。你怎么想起回来了?”齐卫回道:“我的身份证到期了,到县里照身份证顺便回来看看。”
两人踏着铺地红砖走到门前,一边拴着的大黄狗还在狂吠不绝,凄厉可怖。齐卫停下脚步,说道:“这还是我上次回来时的那只狗吧,这么多年不见,它都不认得我了。”他想要上前安抚,但看其状若疯癫,又有些不敢靠近。高川脸上忽然掠过愤怒诡异的神情,恶狠狠地说着:“这只畜牲,早晚宰了它!”
齐卫心中一凛,高川苍老的脸上满是狰狞,双眼中闪烁的歹毒让人不寒而栗。他勉强笑了笑,跟着高川走进屋中。迷你版的黑色灯笼映入眼中,扫视之下竟有十几只,一路行来看到的灯笼仿佛一起在眼前摇摆,他按耐不住好奇,不由问道:“这些灯笼是干什么的呀,三舅?”
高川脸上掠过奇怪的神情,眼中露出狂热的神采,他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秘密!”齐卫脑中爬满问号,点点恐惧如蚁噬心,竟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强做镇定,干笑道:“三舅妈呢?”高川竖起手指向外一点,悄声低语:“在那里呢!”齐卫随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猛然想到那座二层白楼。他皱眉发问:“那楼是做什么的呀?”
外面的黄狗凄厉地吼叫起来,高川脸上又露出狰狞可畏的神情。他怒眉睁目推门而出,拾起地上一根木棍奋力抽打,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大黄狗缩成一团哀嚎不已,只是那眼中的倔强却是坚定不移。它挣扎起身又发出一声尖锐地怒叫,被一记重棍打得身体一晃,悲叫着蜷缩到墙角。
高川一连打了二十几下,气喘吁吁地把木棍扔在一旁,转身回屋。齐卫心中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整个村子似乎都变了样,一路走来竟不见人烟,三舅也和原来判若两人,不仅相貌反常的苍老,性格也已大变,他以前可是最爱狗的。
两人推门走到东屋,果然又见十几个黑色灯笼,齐卫想要发问,嘴唇翕动几下,又生生吞了回去。高川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两人坐到炕边,他拉着齐卫的手关切地问道:“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工作累不累啊?”
齐卫顿感一阵暖意,回道:“我还好,工作不轻松,习惯就好了。”高川重复道:“还好就好,还好就好。你等着,我给你做饭去。”齐卫想要拦他,被他一把按住了,他拍了拍齐卫的肩膀,说道:“坐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就好。”
高川转到后面的厨房乒乒乓乓忙碌起来,齐卫起身走到一只黑色灯笼前仔细观察,这灯笼不知是何材质,黑色的灯笼绣着黑色的图案,油腻腻的表面排列无数小点,倒像是皮肤上的毛孔一般。抽鼻一闻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几个月没洗的臭袜子扔进了酸菜缸,又在太阳下暴晒三天,总之是集天下难闻之所能。便好似那狐臭,起初不觉时还不怎地,一旦闻到了便生不如死。齐卫烦呕欲吐,不得不屏住鼻息,即便如此,心理作用下仍如置身毒气。
齐卫掏出手机,见还有信号放下心来。他拍了几张照片,挑选清晰的传给前同事小张,过了好半天才传了过去,他看着如风中烛火般的一格信号,倒有些怀念起城市的喧嚣。小张很快回复:“齐哥改行卖灯笼了?”齐卫没心情跟他说笑,打出一行字:“帮我查查这些灯笼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后,小张终于回复:“不是真的吧,你很危险呀。”齐卫顿感遍体生寒,急回:“怎么了。”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齐卫焦急等待,突然发现手机竟没信号了。他举着手机转了几圈,右上角还是空空如也。
高川端着两盘菜走进屋中,支起一张桌子放了上去。他看着齐卫问道:“干什么呢?”齐卫看了一眼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对了,三舅妈怎么还没回来?”高川拿两副碗筷摆在桌上,双手合十对这西屋嘀咕半天,大手一挥,说道:“她有事,咱们吃吧!”
齐卫不时看着手机,却始终没有信号。高川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他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高川好酒,时不时咂一口,吃起东西又细嚼烂咽,这顿饭从下午两点半一直吃到五点半点,方才结束。
齐卫总感觉背后凉风飕飕,空气中弥漫的怪味时不时钻进鼻孔,他坐立不安,又跟高川交谈几句,借口出去转转,匆匆离开了。
大黄狗狂吠猛蹿,若非有铁链束缚,便要飞扑而出了。齐卫心中忽然浮现四个字:困兽之斗。转身一暼的瞬间,齐卫看见高川笑眯眯的面容消失不见,又换上那副狰狞面貌,他气势汹汹地走向大黄狗,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在身后响起,那里有木棍抽打的声音,还有高川愤怒的呼喝……
齐卫心事重重地离开高川家,心中的阴霾越来越重。家家户户都悬挂那诡异的黑色灯笼也就罢了,他在这路上来来回回,竟不见一人出没。不时有凄惨地狗吠在村中响起,他茫然四顾,低语独语:“到底怎么回事?”
手机仍然没有信号,他举着手机四下乱转,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眼前的木门百感交集,这里是他儿时生活的地方。如今几年没人居住,院前的小园早已荒草萋萋。他忽然愤怒起来,扯下门两侧的灯笼踩得稀烂,木门被猛然推开,齐卫阔步走到房门前,把另两个黑色灯笼也摔在一旁。
门上的锁是新的,似乎有人刚刚换过。齐卫满是疑惑,捡起一块砖头奋力敲砸,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他手硌得通红,连换了几块砖头才把锁砸开。
灰尘没有想象中的厚重,似是有人打扫过。他看着屋内悬挂的灯笼,心中涌起毛骨悚然的感觉。齐卫查了查,总共五十四只小灯笼,算上外面四只大的,总共五十八只。齐卫四下打量,猛然看见屋顶上竟有一排脚印。
见过老井么?圆筒状的水泥立在地面,旁边支撑的几根木棍架着铁轱辘,上面缠着长绳,绳子拴着细细的水桶,坠到水面摇起摇落,桶底内部可以掀起的圆片几个开合,便灌满了水。
齐卫正站在井旁向下观瞧,脚印就是从水井上面开始的。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齐卫脸上闪过一丝惑色。少时他时常趴井观望,动不动就对着水井大喊大叫,记得那时候隐隐能看见水面的,毕竟这井只有十几米深。
黑黑的,又好像泛着油光,齐卫擦擦眼睛仔细观看,忽然惊骇出声。井下那一片不是无光黑,不是墨水黑,也不是煤炭黑,而是——灯笼黑。
外面响起轰隆雷声,瓢泼大雨不请自到。齐卫望着白茫茫的雨幕无可奈何,想来一时半会是没法走了。此时乌云盖顶,风雨交加,屋内的玻璃又早已罩住,室内昏暗无比,他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雨势,心中焦急不已。满屋的黑灯笼、屋顶的脚印、水井内的古怪,再加上这诡异的村庄……
井中忽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齐卫一咬牙,伸手从外面抓起一块砖头,小心翼翼地向井边靠近。好像有什么鼓了起来,正缓缓向上涌起,齐卫心头狂跳,举起砖头奋力砸了进去。砰的一声,像是砸到了帆布,里面再没有声音。果然,井里已经没水了,那下面的究竟是什么?
噼啪雨声中,隐约有脚步声响起。齐卫愕然转头,猛然发现门缝外有一个鞋尖。
他高抬腿轻落步,慢慢向门边靠近,打算从里面将门拴插上。房门突然被拉开,天空竖起一道立闪,一道身影携着飞溅的雨水闯进屋中,齐卫被撞得一个趔趄。
炸雷轰然落下,两人彼此凝视数秒,齐卫惊讶出声:“周磊?”
周磊惊喜交加,想不到又见到了儿时玩伴。忽然,他笑容一敛,沉声道:“你不该回来!”齐卫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意识地问道:“村里究竟怎么了?”
周磊把伞竖在一旁,指着悬挂的黑色灯笼:“知道这是什么吗?”齐卫摇头。周磊道:“我也不知道。”齐卫哑然。周磊接着说道:“但是所有家里悬挂灯笼的人这里都出了问题。”他指了指齐卫的脑袋。
齐卫吞了一口唾液,不由追问:“这么说,还有家里没悬挂的么?”周磊点了点头,说道:“高乐家就没挂,他脑袋本来就不正常。”
齐卫有些目瞪口呆,急声追问:“怎么会这样?”周磊把手指竖在身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你相信有鬼么?”齐卫想说不相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于是他反问:“你相信有鬼么?”
“本来我是不信的。”周磊面色古怪地说道。齐卫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摇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周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怕了?”齐卫咳了一声没说出话来,周磊凛然正色:“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天就要黑了。”
齐卫正要发问,井内又传出异响,周磊兴奋至极:“最后一处原来在这里!”他冒着雨去外面搬了几个砖头,一股脑都扔了下去。“你有火机么?”他看着齐卫问道。齐卫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火机递给他,周磊蹲下身撕了一截齐卫的裤脚,齐卫忽然打个冷颤。断裤被火机点燃,一松手扔进井口。
井内猛然传出刺耳的尖叫,火光照的屋内通红,奇怪的是没有一丝黑烟冒出。齐卫低头去看,只见火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不休,一只只油光锃亮的灯笼猛烈地燃烧起来。十几分钟后,火光熄灭,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卫觉得屋内的灯笼像是脱离枝杈的叶子,不久就要枯萎了。
周磊手舞足蹈,看起来十分得意,他一拉齐卫,说道:“跟我走。”此时雨势转小,淅淅沥沥,天色昏暗如夜,地面泥泞湿滑,周磊随手扔掉了雨伞,飞快向外走去。齐卫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地面大步如飞。
寂若无人的村庄忽然人影重重,群狗乱吠,各家各户房门大开,众人提着黑色灯笼晃晃悠悠向白楼靠拢。周磊躲在一颗大杨树后狂喜道:“太好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齐卫目睹眼前的诡异景象早已惊骇交加,他喃喃道:“你说什么?”周磊一扳他的肩膀,严肃道:“听我说,现在各家都没人,一个小时内,一定要破坏所有的灯笼,明白么?”
齐卫迎着周磊的目光和他对视片刻,挺直身体点头道:“别忘了我可是练过十几年散打,你都不怕,我怕啥?”两人举掌互击一下,各自选择一个方向去了。
齐卫一连破坏了十几户的灯笼,又来到高川家。大黄狗依旧在吠叫不止,门前的大灯笼似是被提走一只,剩下的那只如凶兽的巨瞳,不坏好意地对着齐卫摇来摇去。他连着撕烂三只灯笼,快步走进屋中。
啪的一声,电灯被打开,齐卫对着一众灯笼拳脚相加,他来回走了几趟确定没有遗漏,转身欲走,高川吃饭时的奇怪举动浮现脑海。齐卫走进西屋四下观看并无异样,随手拉开一只立柜,他忽然怔住了。
两块灵位,一块是十多年前溺死的表弟,另一块竟然是三舅妈的。说起来高川虽然是自己的表舅,但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早就断了联系,原来三舅妈已经去世了么?他擦了一下泪花,拜了几拜,合上柜门转身走了。黄狗吠声不绝于耳,齐卫看着它,慢慢弯下腰。
果然其他人家也都竖有灵牌,齐卫站在一户屋内呆若木鸡。
“你相信有鬼么?”周磊的话仿佛响在耳边……
齐卫垂手站立良久,慢慢退了出去。迎面正遇到周磊,他笑道:“看来都搞定了。”见周磊招手朝二层白楼走去,齐卫看着他的脚步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跟了过去。
雨过云散,明月高悬,雨后的白楼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冷意,齐卫拉着他绕到楼后,两人破窗而入。
一楼是宽敞的大厅,不少人提着灯笼机械似地鱼贯而出,齐卫两人待村民走尽,沿着楼梯向上而去。空荡荡的走廊两侧各有四个房门,周磊指了指其中一间,齐卫会意,缓缓将门推开。
雪白的墙壁上挂满黑色的灯笼,一人闻声转身。他的眼睛高高鼓起,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拆散的鸟窝,脏兮兮的样子比逃难的灾民还要狼狈三分。他看了一眼渐渐褶皱的灯笼,开口问道:“灯笼的源头都被你破坏了?”
周磊抱肩冷笑:“高傻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搞什么鬼,但只要没了那些灯笼,所有亡灵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高乐哈哈大笑:“还包括你!”周磊微笑应答:“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高乐怪眼连翻,嘿嘿怪笑道:“那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这小鬼有什么权利帮别人做决定?”周磊厉声恨斥:“被其它孤魂野鬼侵蚀身体,也自愿吗?”他探手抓住高乐的喉咙,怒道:“这里可是我的家乡啊!”
高乐怪笑不止,随手抓起一只灯笼呢喃细语,周磊身体扭曲拉长,缓缓向内吸去。齐卫惊呼一声无暇多想,飞起一腿踢在高乐太阳穴上,灯笼落地,周磊翻滚而出,高乐摇了摇头,又去墙上摘下一只灯笼。齐卫不知该哭该笑了,他伸手拉起周磊,破门而出。
整座楼内弥漫起刺鼻的异味,齐卫跑过的瞬间似乎听到其它门内有惨烈的哀嚎,他迅速跑下楼梯,穿过一楼大厅冲到外面,周磊紧随其后。
借着月光望去,一道道鬼火在空中盘旋舞动,慢慢消失在夜色中。高乐四肢僵硬,一摇一晃地追了出来。齐卫踩着稀泥跑出十几米,忽感寒气刺骨,他哆嗦几下摔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仔细一看,地上的泥水竟已冻结了。
一大片阴影在地上隆起,竟是一个二十几米高的凶灵,它伸手去抓齐卫,周磊挺身相迎,被一把攥在了掌中。
高乐蹲在齐卫身边,阴森森地说道:“我想把你也装在灯笼里……”他扼住齐卫喉咙,低笑道:“你说怎么样啊?”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的狗吠。一只大黄狗风行电掣,怒叫着穿过凶灵,死死咬住高乐的喉咙,周磊摔落在地,阴灵四散。
高乐在地上翻滚挣扎,提着黄狗后腿把它扔了出去,只见其脖子被撕下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而下。高乐摇摇晃晃站起身,双睛又向外突出几分,浑身血管猛然鼓起,如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
齐卫毛骨悚然,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双脚已然没了知觉,周磊被百余只阴灵围殴更是自身难保。高乐口吐臭气,正要去抓齐卫,忽然,刺目的强光从一侧射出,一辆明显改装过的越野车呼啸而过,把高乐撞飞数米。
那辆车像是怕他不死,在他身上碾压数次,才停在齐卫身边。
齐卫看着离右腿只有几公分的车轮,冷汗直流。一戴着黑色墨镜的男子打开车门跳了出来,他看着黑压压的阴灵,嘟囔道:“很棘手呀。”
被碾压得四分五裂的高乐撑地爬起,残破的身体一阵蠕动又粘连在一起,他狞笑着摇晃靠近,口中冒出肉眼可见的气体,其臭无比。
墨镜男骂了一声,从车里拿出一个类似狙击步枪的东西,对着二层白楼打了起来。齐卫只感觉一道道波纹从枪中射出,高乐怒吼一声,想要跑向这边,犹豫一下连滚带爬地向白楼奔去。
满天阴灵呼的一声向二层白楼飞卷,寒意骤减。墨镜男擦了一下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爹了。”巨大的烟筒猛然泛起微光,地动山摇中,二层白楼倏然消失在原地。齐卫惊吼:“UFO!”
墨镜男把枪搭在右肩,俯身发问:“真是狼狈,你是齐卫吗?”齐卫点了点头,然后反问:“你是谁?”墨镜男蹲身探头:“你认识一个叫张白给的混蛋吧,他说有个姓齐的笨蛋马上就要死翘翘了,我离得近,所以就来救你了。”
齐卫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向一侧看去,墨镜男在他肩膀轻拍几下,摇了摇头。大黄狗呜咽起身,跑到齐卫身边蹭来蹭去,齐卫摸着它柔软的皮毛,忽然流下泪来。
墨镜男在黄狗身上揉搓几下,微笑道:“真是一条勇敢的汪啊!”
它今年十岁,已是迟暮之年,仍不忘站好最后一班岗。齐卫一把搂住它,哽咽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手机嗡嗡响了起来,信号满格,一百多条消息全是张白给发的。齐卫翻看一会,念道:“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盛,此乃人生八苦。黑色灯笼代表死苦,所现之处必有亡者重临。”
齐卫担忧地环顾一眼,墨镜男知他所想,说道:“他们没事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抬头看天,幽幽自语:“只是这个梦有些沉重。”他瞥了齐卫一眼,接着说道:“是美梦还是噩梦,谁知道呢……”
齐卫活动一下手脚,自言自语:“能和逝去的亲人团聚,该是美梦吧。”
墨镜男拍了拍车,说道:“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呆了,要一起走吗?”齐卫低声自话:“这里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他环视几圈,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墨镜男把车开得飞快,他看了一眼齐卫,笑道:“有兴趣加入我们吗,薪水很高的。”齐卫看着他脖后的狰狞大疤,沉默许久才说:“抚恤金也很高吧!”墨镜男沉默几秒,大笑道:“我又没死过,说不好。”他顿了一顿,说继续蛊惑着:“不想见识一下吗,大千世界的千奇百怪?”
齐卫毛发尽竖,连连摆手。
你为什么大晚上还戴着墨镜呀?
这是另一个故事。
那个二层白楼真的是被村民门吸引来的么?
是啊。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很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