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界一个月内,从未有过的喧闹,只见一个人影在各个形状怪异的巨城之内移动,而后盘坐修行。
风无尘基本不会停下,反正这只是分身,一缕神魂罢了,就算不动,也会消耗他的元魂力,至始至终都会散去,不如现在多吸收一点经验。
当然,他也不愿意死在各个城池中,万一死在里面往往是永久的迷失不能离去。
一月左右的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八座城中已经被打通了七座,尽数化作百丈大字悬于半空,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辉。
城池外,碧湖畔,一人一“葡萄”对坐着,面前一盘棋,“葡萄”身躯翠红透亮,面色严肃的看着棋盘。
而它对面,男子身着白衣,长发拖在地上,盘膝而坐,一手持扇,一手执子,面庞白皙,眉目清秀,嘴角微掀,宛若仙人。
“葡萄兄,你已无退路了。”夏英杰笑道,恰如春风拂面过。
“不一定,你可否听说过绝地反击?”看着白子堵死了路,却依旧老脸不害臊坚持有能力突出重围的蒲桃面带“思虑”道。
不远处,一个少年躺在地上,盈盈绿草盖住了身躯,正在呼呼大睡。
他太累了,脚步未停连过七城,终于觉得受不了,必须要休息。这一睡就是三天,蒲桃也思索了三天。
“咦?”夏英杰面色诧异,而后一笑,甚是欣喜“你还能脱身?至少以前,从未有人能突破这最后的堵截了。”
“看老夫绝地反击!哈哈哈!”蒲桃大笑,落下一子,站在被围堵黑子外,恰好斜斜一条线。
“葡萄兄。。”夏英杰一愣,并没有看懂。“你还没看出来?老夫已经五子一线了!”蒲桃得意道,“看来老夫博弈还是无人能敌啊。。”
感情你在玩五子棋!夏英杰心中无奈道,“葡萄兄,这是围棋。。”
“额。”蒲桃愣了愣,本就翠红的老脸变成朱红色,他晓通心术,更是听到了夏英杰心里嘀咕的那一句,只觉面上无光,小声说了句“我就说战术怎么那么不一样。”
夏英杰一额头黑线,你那子落哪儿都五颗,这样都能想三天?
“够了!那是一种意境!你才活了几年,怎能懂那种高深的意境?”蒲桃严肃道,一脸老气横秋,而后望向那片湖,面色苍桑,眼中孤独落寞道:
“真是回眸沧海桑田,一叹万古成秋啊。”
“。。”夏英杰不再争吵,蒲桃也知趣,想绕过这个丢脸的话题。
随后,二人心念皆是一动,都往那少年睡觉之处望去。
风无尘睁开了眼,面前耸立着最后一座巨城,他没有犹豫,直接踏入其中,最后一战!
神念恍惚,随后一汪血色映入眼帘,山川荒芜,树木枯败,每隔不远,就有一具尸体,有人有兽,皆不相同。
风无尘望向远方,在遥遥地平线处,一个背影伫立着,对着那将要坠下的血色夕阳。
他手里抓着长枪,一头长发雪白,衣衫褴褛,数条血痕深可见骨,但背挺如松,原本俊秀的脸上,沾着污血与泥尘,目光痴迷,望着夕阳。
而他的背后,有着巨城,紫色水晶悬于上空,城墙上站立着无数的妇孺,眼神复杂的看着那稍显瘦弱的背影。
“轰!!”遥遥万里外,铺天盖地的乌云压来,风无尘仔细一看,顿时头皮发麻,那尽数都是人族的强者!
只是瞬息,乌云压至,男子犹如一只蚁蝼,站在巨龙的脚底,实在是可笑,他才是龙!如今,却只有一个孤单的背影,带着落寞,带着孤独,带着无尽的悲壮!
“杀!!!”这一吼,不是那空中无穷无尽的强者,而是地上的白发男子,他虎目中带着泪,一抖手中长枪,犹如神龙傲世,睥睨天下!
一个人,一杆枪,带着金色麒麟影,在那乌云中厮杀,那乌云被他杀出一条条血路,血雨似河,从那天穹上落下。
无数破碎的尸体带着无尽的恐惧顺着血河坠落,乌云被他杀得溃散了!天穹也被那惨烈的气势震穿,无尽的虚空上是看不穿的黑暗与绝望!
终于,麒麟影被淹没了,就犹如大海之中的小船,纵然万般挣扎,万般的拼命,最终也难逃离那无情的毁灭。
“铮!”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乌云中一声铮鸣,两截长枪落下,插在荒芜的大地上,金光暗淡。
一抹金血从空中飘落,化作血滴,在那干枯的地上,溅起一朵朵金色的凄艳的血花。
乌云越过了那无尽连绵的战场,笔直驶入巨城内,随后,血液染透了城墙。
“朕,寂坐万载,不知这天地间事。”这时,龙帝的声音响起,带着落寞,带着忧伤,却没有愤怒。
“那是朕的三子,嘲风。”龙帝黯然道,“人族来犯,他带五千壮年族人,三千十五岁幼年族人抗争,战了九年,最终全军覆没。”
“待朕苏醒,吾龙族早已被屠戮近乎灭族。”龙帝的声音回荡,风无尘目眦欲裂,因为他看见那城池中,老少被屠,妇女若未死去的,皆尽被辱。
谁听得见那夕阳如血下的哭泣?谁又看见了绝望,乌云盖顶,压抑的令人窒息。
一颗龙头被挂在城墙上,滴落着浑黄的液体,那是不是何人,对其小解!龙头插在一杆枪上,眼睛大睁,怒视着城内那不忍睹目的惨象。
两行血泪从眼里滑落,它早已死去了,那是眼眶爆裂的血液,犹如血泪,凄凉悲哀。
“朕,虽欲统一瀚宇,但从未侮辱过任何一族之人。”龙帝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仿佛置身事外,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在自己族人身上一般。
风无尘心头剧痛,这不是一群所谓的强者,这是畜生!一群毫无感情的畜生!
“朕醒来时,全城老少几乎死绝,妇女有幸逃脱的,不足百人。”
“其后,凡是被辱的妇女,尽数自尽而亡,”龙帝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他无法压抑心里的屈辱愤怒,“而且,全都是**元神。”
**元神,疼痛钻心,毁灭己身,连化作精气都不能!只能被烧做一团灰土,彻彻底底消散天地间!
“贞烈女子!”风无尘心中肃然起敬,却又为其感到悲哀。
这个世界,若是被人侮辱,此生也会活在阴影中;因为,这个世界,还是男尊女卑!
“朕,无法寻到那些人,颛那时已经离去千载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龙帝声音颤抖,那是极度的愤怒屈辱!那是无尽的悔恨!
他悔恨了!是的!纵然战死沙场,亦是傲气凌然,纵然爱将亲子尽数战死,他也只觉自豪!但如今,这一幕,却让他心碎,心寒!
征战天下,英杰称雄!但失败了,又为何要这般辱他族人!屠杀已经是罪,侮辱更是要遭天谴的!
“你不知道这世界的残酷,若是失败,最终的下场,也接近这般。这是朕龙族所不齿的!但不代表,其他的族类,不会以此为爱好!”
龙帝语若惊雷,震痛了风无尘的心,震寒了风无尘的骨!
这话语中,暗示着人族,这或许是衷心的告诫,但,风无尘也是人族,在他耳里,却无比刺耳!这是对人族的厌恶!恶心!
若是平常,一般兽类这般辱人,他定会愤慨,但,他看到了这一场强者对弱者的屠杀,对弱者妻儿子女的侮辱!
“前方,又有人要来了,杀光他们,若不如此,这里一切都将毁灭。”龙帝语气强硬,带着浓烈的杀意!
“杀!”龙帝的声音犹如撞钟,回荡天地,那股杀气席卷开来,将城里的那一团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般的人族强者吸引过来,远处,轰隆震响的一朵乌云也极速压来!
“杀光他们!你在这里,有无尽的生命,杀光他们!这一界,你方才算过!”龙帝声音愈发激昂,杀意愈发浓烈!
风无尘双眸早已血红,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只有杀!只有杀!杀光眼前的人,才能平息他的怒!只有血液才能熄灭他心中的火!
这时,在他的背后,一颗巨大的柳树再度浮现,只是如今,带着淡淡血色,透露着诡异的光芒,柳树之巅,太阳被挤到了柳树边上,半悬空中,一轮圆月端坐柳树正中,亦是挥洒着淡淡血芒。
仙人坠落了,雪白长发染着血色,口中不再颂唱仙经,抿着唇,静坐不动。
地上的人们在杀戮,相互残杀,碧绿的宫殿被蘸上了点点猩红,诡异的呜呜作响。
风无尘犹如一尊魔神,一尊修罗,徒手厮杀着那些人族的强者,无数冷漠不屑一顾的目光渐渐变得恐惧,尖叫,哭嚎在天际回荡!!!
剑界内,蒲桃目光沉重,看着那一域,夏英杰也不说话,似是若有所思。
“龙帝设置这一域,是怕后人不能果断杀敌,不愿其在温室中成长,若不经历厮杀,怎能在这险峻的世界里存活?”蒲桃说道,像是对夏英杰的解释,也像是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如果不这般说,难道心就会动摇?不再坚信龙帝的做法?蒲桃心里自问道,因为他知晓这里会看见什么,发生什么,这一切,似乎并不适合给少年天才们经历。
“如果说前面是艰苦残酷的磨砺,这里,应该算是过了。”夏英杰眉头微蹙道,“若是不小心,可能会导致人堕入魔道!”
“天才与疯魔,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道沉重的话语在剑界内响起,惊得二人一颤,蒲桃更是大惊失色,眼中险些溢出泪水,他大叫一声:
“龙帝大人!!!您莫非还在??!!”
但是,只有他孤音回荡,那声音再无回应,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唯有河边青青绿草,悠悠摆了摆头。
这时,风无尘睁开眸子,一抹血色隐隐泛光,随后敛入眼睑,他抬起头,就和平常一般,毫无异相,对着夏英杰说道“前辈,走吧。”
蒲桃还在惊愕,没有缓过神来,夏英杰对其微微鞠了一躬,而后踏出剑界;风无尘收神,神念恍惚间,就再度归于本体。
两人离去半晌之后,那一域狠狠一颤,血色喷发而出,犹如滔天血潮!惊醒了痴呆中的蒲桃,随后那血潮凝在一起,化作一个大字。
八字悬空,并排列起,只闻一声龙吟,随后八字散开,镇压八方!
剑!斩!诸!雄!尊!吾!圣!皇!
“皇字带着杀伐之气,这不对!”蒲桃回过神,看着那幽幽泛着血色的皇字,心中暗道,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剑界,有了变故!
不过,至此开始,剑界终于全面打开,蒲桃感觉到无穷尽的力量涌来,他终于可以全面掌控剑界了!
地下,万丈处,一把白色剑鞘封着一口剑,不知寂静了多久,上面趴着一只慵懒的虫子,还在打着瞌睡。
此时,只听一声铮鸣,那剑刃忽地抽出三寸,寒光一闪,方圆百丈内只是瞬间化作真空!
但,那剑并未完全抽出,只是抽出那三寸,随后颤了颤,又莫入剑鞘内,再归平息。
“轰!”剑界内,一处地面坍塌百丈!蒲桃回过头去,眼中落下一抹喜色,随后消失不见!
外界,山洞中。
白衣如雪的丽人依旧盘坐,她再此守候了一日,不作声息,岩缝中的蜘蛛不见了,仔细一看,竟然又趴在洞口,悠悠然织了一张大网。
古卷泛光,盘坐洞中的少年睁开了眸子,对着雪幽幽微微一笑“雪师伯,我回来了。”
“嗯。”雪幽幽不咸不淡道,刚刚那股波动她能感觉到,在风无尘神念回归时,就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嗡。”古卷一声轻鸣,落出一道光幕,笼罩一处地面。
“何人?!”雪幽幽猛然睁开眸子,强烈的元力波动扩散,将风无尘护在其中,随后雪白的手掌抬起,两道如冰般的元力匹练射出,直击那莫名光幕。
“雪师伯!且慢!”风无尘一惊,连忙喊道,他知道是谁出来了,这可打不得啊!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光幕里传了一声轻笑,随后在雪幽幽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挥了挥袖袍,那两道匹练立刻化作精气,散落天地之中。
光幕散去,只见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立于其中,面带微笑,似是对方才的攻击毫不在意,白衣翩翩,手持画扇,长发齐膝,眉目清秀,宛若仙人。
“你。你是。。夏。”雪幽幽瞪大美眸,一脸讶异吞吞吐吐道,半天叫不出那个名字。
“在下,夏英杰。”男子微笑,微微弯腰,“请多指教。”
风无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夏英杰辈分算起来,可以说是雪幽幽的祖宗辈了,如今还如同小书生一般。
若不是知晓此人一直如此谦谦君子,早就被当风流纨绔暴打一顿。
“贤弟,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夏英杰回头问道,他方才出世,已有千年未在这世上了,在那剑界里,真的呆了百万年!
毕竟二者不是一个空间,时差非常大,若不是万道星辰诡异变故和他修为高深,早就是一个白发老者了。
“燕州。”风无尘将他们宗门的变故告知,毕竟两人相处几个月,虽然见面时间少,但都还是较为了解彼此,一直相谈融洽。
而且在剑界十五天后,夏英杰说为报答救命之恩,非要跟他拜把子做兄弟,风无尘为此还跟他打了一架,因为他说: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虽然他修为通天,但毕竟年纪比风无尘长了太多,这句话,可谓是诅咒啊!风无尘怎能不气?
凡人一生百十年,修士一世动辄几十万年,几千万年!夏英杰已经活了千年,如果风无尘不能走上永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可能让他少活千年!
想起就气!风无尘心中无奈,怎么就和他拜了把子,这不是坑人?!
看着谦谦君子,人畜无害,传说还是个仁德之君,如今在风无尘眼里彻底颠覆形象。
“事态严峻!”夏英杰只有这么一句话。随后眉头紧锁,似是在想什么。
风无尘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失态确实不容乐观,雪幽幽还好,能够易容,他修为不够,做不到那一点。
一旦被发现,很容易暴露目标,如今孤立无援,被抓住,难逃厄运!
“这样吧!”夏英杰一笑,说道“愚兄正好没事,便陪你们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