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是渐亮。
伴随着黎明而来的,是一滴冰凉微甜的水珠,紧接着,无数的水珠连成一片,滋润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
石亭峰上,两名男子的衣裳早已湿透,随着湿透的是他们的脸,五座山峰中渐渐响起了清晨忙碌的声音,唯独这里,一片寂静。
“孤独峰。从此以后就与我青玄峰合为一山,”良久之后,柳倾轻轻道,“从此青玄峰易名孤独峰。”
“一饮烈酒看浮沉,一怒斩尽千万魂。一剑无心争天下,一生孤独笑红尘。”莫无言喃喃道,他想起那天亦是雨后,金发白眉的男子在那颗直耸天际的榕树下高歌,那曲调中充斥着悲愤,无奈,但他满带笑意的脸上,却不见那丝毫的怒意。
他知道那不是无心争天下,那是无力!有心而无力!而如今,那个枭傲的男子却永远长眠在眼前这片林海之中,纵使尸首也未留下,“走好,枭云,你背负的太重,该放下休息了。”
在那一片狼藉的树林里,躺着两人,白衣少年一身雪白的衣袍早已被血染成了乌红,他的脸上满是污血,纵使如此,却依旧遮不住他的俊秀。
风无尘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一滴冰凉微甜的水滴落在他的唇上,轻轻叫醒了他昏沉的意识。
“下雨了。”风无尘轻声喃喃道,他感觉浑身无力,稍稍一动,便是刺骨的疼痛,“我还是。太弱了。”
风无尘轻叹,刚刚下山一个晚上,便是几经生死,而自己的师伯也因此殒落,他的心中充斥着愤怒与不甘,那股无明业火仿佛要焚烧了他的心,他的身体,仿佛要在这片天地中炸开,毁灭一切!
“为什么?!我上辈子什么都不清楚就转世到了这一生,而这一生,我受尽屈辱不甘,终于要摆脱之时,却又要遭受灭门之祸,我的师伯也为我而死!为什么?!苍天!我不服!为什么!为什么!”风无尘心中一次次咆哮,他睁开双眼,愤怒的盯着那遥遥无尽的天宇,他仿佛在这苍天背后,看到了那一双充斥着冷漠与不屑一顾的眼睛。
然而,就在此刻,风无尘体内那条若隐若现的金龙也似是听见了他的咆哮,那条五爪金龙忽地变得凝实,身上千万的鳞片炸开化作一片金雾,蒙蒙金雾中似有万千龙吟,只是片刻,从那金雾当中缓缓飞出一条体型大了三倍的金龙,金龙额头之上,一块五角的鳞片闪耀一丝淡淡的紫光,它抬起龙首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
风无尘此刻正惊愕的注视着体内的那条龙,却不知道这一变动让他的身体被一道金色光芒缠绕,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雷云聚集着,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闷响。
这时,风无尘身边的黑衣男子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这。这是龙族渡劫!!这小子难道也是一个龙族后裔?”老鬼心中暗惊道,“不对,他没有显本相!龙族渡劫是需要显本相的!这么说。。”
老鬼的眼中忽地被嫉妒填满,一股怒火猛然冲上心头,险些喷出一口心血!“妈的!那个龙族小混蛋居然把内丹传给了这小子!难怪那么着急着找老子送死!看这渡劫的颜色,这颗内丹绝对不是次品!不过他渡了劫,我就算再抢来,作用也没有多少了,真是混蛋!”
老鬼惋惜的怒骂道,但他眼珠一转,一抹歹毒的笑容便浮现出来“既然我得不到,老子就毁了你!老子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邪念一动,老鬼便是要出手。
但就在这一刻,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老鬼心中一凉,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致命的威胁!“小混蛋,你只要动一下,老夫就让你灰飞烟灭!”老鬼回头一看,本不见人影的老头此刻就在他的身后!
老人身着青袍,一头白发随意披在肩上,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慈祥的微笑,就如同市井上那看着自己儿孙的迟暮老人一般,那雨滴在老人三尺外就化作雾气,淡淡飘回天空。
老鬼知道这老人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刚刚那一吼,可是直接震断了他七根肋骨!“敢。敢问大仙何人。”老鬼此刻一头冷汗,金龙内丹什么的,再珍贵也没有他命重要!
毕竟宝物丢了,命在还有机会找,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再多宝物也是空谈!
“轰!”一声惊雷,只见天际一道闪电劈下,狠狠砸在金雾之上,但那金雾只是微微一颤,便再次平静下来。
“轰轰!!”只见那惊雷一道又一道的劈下,威力一次比一次强数倍,但那金雾却不为所动固若金汤,反而金雾中传出阵阵龙吟,仿佛在嘲弄这无尽天宇,闪电越是强大,这龙吟便愈是张扬!
“龙族渡劫,这般阵仗,怕。”老人并未理会一脸惊恐的老鬼,而是静静的看着笼罩着风无尘的金雾,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飘过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是。。不过,那不是三万年前的事么。”
“小辈,老夫今日心情不错,”老人笑了笑,看着老鬼道。
“大仙您的意思是。。”老鬼闻言大喜,连忙道,“小辈有眼不识泰山,未能认出他是您的高徒,此事绝无下次,求大仙饶小辈一命,小辈回去立刻召集门众从此从德向善烧香供奉您老尊位。”
“这倒不必。”老人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只需自废修为,老夫便放你回去,任你之后作甚,老夫都不干涉。。”
老人说的轻描淡写,但老鬼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自废修为,那和要他命有什么区别?废了他的修为,怕是他自己门下的门徒都会杀了他。
“这。。”老鬼顿了顿,“大仙,您知道小辈之前作恶多端,如今若是废了修为,怕。”
“你生死与老夫何干?莫等老夫坏了心情,让你尸骨无存!”老人眉头一皱,呵斥道。随即一挥手,却见南方三座大山刹那间荡然无存!
“啊啊啊!!!”老鬼一声凄厉的惨叫,南方那边的三座山,就是他鬼门所在!如今老人这一挥手让他数十年积蓄毁于一旦!
“老夫再给你十秒钟考虑,”老人冷冷道,“否则你的结果也一样!”
老鬼狠狠一咬牙“妈的,来日方长。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心中念想一过,便是对着自己玄清二穴轻点三下,一口精血喷吐而出,老人双眼微眯,右手食指对着老鬼胸口点了一下,老鬼瞬间怒睁双眼,只见其白皙的皮肤之下,渐渐渗出淡金色的血液。
“你?!!”老鬼此刻痛不欲生,老人那一指让他全身所有打通的经脉尽皆粉碎,体内尚存的元力如同脱缰野马四处奔腾,眼见老鬼便要爆体而亡。
“咻!”一个赤色丹药被老人丢进老鬼微张的嘴里,老鬼只觉体内元气立刻消失不见,一缕缕赤色光芒笼罩在他断裂的经脉之上,那种痛觉也渐渐平息。
“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随你作甚老夫不加干涉,滚吧!”老夫厌恶的瞥了他一眼道,此时的老鬼白皙光滑的皮肤瞬间老化,又变成那个迟暮老人,他嘴里一阵苦涩,一丝修为都没有,他还能活十年就差不多要驾鹤归西,“这下。老子算是完了。”
这时,天上第一百零三道雷击劈下,这道雷光宛若水桶般粗细,狠狠朝着金雾砸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老人抬手轻轻一握,那道骇人的雷光竟然直接静止在半空之中仿佛被老人握住了一般!
“这道雷击落下,你在这里恐受波及,赶紧滚吧,老夫说了留你性命。”老人背对着老鬼道,“三分钟后老夫会放了这道雷击,若是你未走掉,丧命于此,老夫可不负责。”
老鬼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金雾中若隐若现的少年,连忙连滚带爬的朝着远方跑去。
片刻后,老人松开了手,那雷光失去了束缚猛地冲向金雾,方圆十里内,天摇地动!
远处的老鬼更是震的一跌,吓出一身冷汗,“还好老子走得及时,否则就完了,好强大的力量,只可惜。”老鬼摇了摇头“罢了,老夫此生也难再有成就,但寻一处土地,替人管管房子,此生也做做好人吧。”老鬼想到这,反倒觉得浑身轻松,站起身来拍了拍尘土,连忙向着扬州方向而去。
若干年后,扬州城惨遭大难,有一位老人挺身而出,虽未过三招便被斩杀,但全城上下仅其一人敢出战,城里认识他的人,都称他夜老,却不知其身世。。
当然,那是后话了。
石亭峰上,“无言,刚刚那声呵斥和龙吟。。你听到了吗?”柳倾声音微颤道,“嗯。。”莫无言面色严肃点了点头,“我心中莫名有着一种不安。。”柳倾眼中带着忧虑道。
“我青玄宗大难,貌似终究难逃。”莫无言轻声喃喃道,此刻,在那青玄峰之顶,清晨阴雨绵绵的天上,那三颗赤色星星却依旧未曾消失,它们排列着不详的阵列,幽幽的散发着诡异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