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从地球的一端飞到另一端,将近十多个小时的距离,于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飞机上的时候沉沉地睡了一觉,在睡梦中我仿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时爸爸和妈妈还没有离婚,我是他们手心里的宝,妈妈每天都给我扎着漂亮的头发,爸爸每晚坐在一起玩的时候都逗我“爸爸是好爸爸,妈妈是臭妈妈”。还不懂事的我总是从这个人的腿上跳到那个人的腿上。每天和叔叔家的小孩玩着修公路的游戏,有时候还和他们一起划分势力范围,很多时候几个小孩都会因为界线不明等问题挣得面红耳赤,有时甚至闹到家长那里去,但大多数时候,吵着吵着过一会儿也就好了。农村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城市的繁华,有的只是一片宁静,安详。
“醒了”旁边的男生还在看书。
“嗯,”我揉揉眼睛,“这是到哪儿了”
“天上”他幽默似的像是想逗逗我
我抽动着嘴角,“也倒是哦,”然后抬抬手,松动松动。
“怎么不笑,看你在梦中好像挺开心的,做美梦了?”他朝我这边看看,顺势合上手上的书
“现实没有值得笑的理由”我拿出一包零食边吃边说,顺便问了一句,要不要吃,他只是笑着罢罢手,然后沉默一会儿,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要不要这么悲观啊”。听他这么说,零食在嘴里顿了顿,然后抬头冲他笑笑“开玩笑的”……
时间在我们的聊天中似乎变快了,到了英国的时候,是当地时间差不多中午十一二点那样,我想现在的中国,我曾经所生活的那个城市,应该已经被夜色笼罩着了,那边的黑夜和这里的白天在脑海中一闪一现,原来我的世界早已只有黑白两色了,想着与曾经的生活隔着那么远,接下来的时间,一个人将在这里度过,不懂语言,没有认识的人,不可以跟家里通电话,看着偌大的城市,我瞬间傻眼了。
学校依着我们之前的专业将我们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他是学工程管理的,自然去了属于他的班级,而我留在了一个将近五十个学生的金融班。所以接下来,我便没有再见到他。
学校将我分在留学生公寓里,和我住的还有另一个女生,不知道她是哪个国家的,想想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也就懒得问了。虽说是两个人住,但是中间隔得很好就像两个房间,对我来说这样也好,我图一个安静,所以对于我的那个室友,每次只是微笑着向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也仅此只是礼貌性的回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我背单词,听磁带,练口语,每天这样,几乎都要吐了,说实话,放在以前,我断不会这样拼命,但是身在他乡,仿佛是为了生存。也好像是想让忙碌让自己忘记,忘记那段初恋,忘记你。
刚开始由于环境的原因,身体老不舒服,每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夜间总是不停地惊醒,有时候是做了噩梦,有时候是梦见少枫,梦见他离开,我怎么叫都不回头。
终于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头实在疼的厉害,汗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头完全昏昏的,只是恍惚间,貌似听到有人在我旁边一直说着“Are you ok?”。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里。看着空荡荡的医务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孤单,好想哭,回忆排山倒海似的向我袭来,记得军训的时候,我因为身体不好去了校医室,那时候他就背着教官跑来陪着我,最后还被罚走鸭子步,看着一个大男生在那里扭来扭去,又好笑,又觉得好感动,好幸福,那时的自己总以为幸福一直会在自己的身边,他也一直会在……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医生的话回荡在脑海中,“你现在比较贫血,不要太劳累,要注意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平时注意锻炼一下身体。”可是我是真的不习惯这边的饮食啊
回到寝室,随手就把大衣仍在了桌子上,把早上吃剩的面包吃完,洗洗也就睡了,想想这或许是我来这个城市睡得最早的一次吧,没有看单词,没有一遍一遍地练口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翻来覆去的,最后怎么睡着的也不清楚了,只记得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闹钟的点。
时间在我的忙碌中有过了一周,算算这是我到这边的第五个周末了,来那么就,我连学校有多大也不清楚,也没有去伦敦街头走走,曾经在电影中就好憧憬的伦敦,现在就在我脚下,我却还是那么不了解。突然好像找一个熟的人出去走走,但是我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要找谁啊。
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可是现在才发现,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要过他电话号码,偌大的学校,要怎么找啊,就这样,呆着实在无聊的我,打算去找他,大不了一个一个的问。
等我我收拾好了,背着包出来以后,发现他就站在下面的草坛上,说实话,当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像看到亲人一样,我连走带跑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他有些抱怨似的说着。
我一脸的无辜样“我……没你电话啊?”
“那天不是给你了吗?”他奇怪似的看着我
“哪天啊”我更加疑惑
“你躺进医务室那天,”他顿了顿“那天我本来想去找你,到你们教室门口听见有两个学生说,那个中国留学生怎么就晕倒了呢,我就上前问了他们,才知道你在医务室,我可在那里陪了你一个下午,本来想等你醒来再走的,但是接到一个电话,我必须离开,所以我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放你外衣袋里了,本来还等着你打电话来感谢我呢,结果一周过去了,什么也没有”他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说了一通。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皱皱眉“不好意,那个我没发现”
“你脑子烧坏了吧,一天都在想什么,哦,那个,你身体好了吗?看着瘦了很多比之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的眼神,让我恍惚觉得,少枫还在我身边。
“已经没事了,谢谢哦”我回答他,眼睛里是别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适应,慢慢来,别太拼了,我以前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以前?”我疑惑地看看他
“哦,想去什么地方转转吗,我熟哦”他没解释我的疑惑,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也没再继续追问,见他提出来正和了我的心意,赶紧回答说,“泰晤士河,我想去泰晤士河”。
“好吧,那我们出发”
来了那么久,今天第一次走进这个城市,走进这个举世闻名的魅力雾都,走进文人墨客们曾经待过的街头,似乎感觉到了他们当时的雅兴,穿过古老的街道,仿佛靠近了艺术家们的心脏,踩在贵族们引以为豪的土地上,似乎触摸到了他们的昨天和今天。伦敦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让你心动的理由,看着这一切,感受历史留下的文明,你仿佛读懂了她的历史,作为一个文明城市,或许她曾经也伤痕累累过吧,曾经的战争也洗刷过她的笑容吧。
正如一个人,城市也一样,每一座城市的没后,都有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
我们过了很久才来到泰晤士河,毕竟离我们所在的学校还是有一段的距离。
比起地球上的一些大江大河,泰晤士河虽然不算长,但它流经之处,都是英国文化精华所在,或许可以反过来说,泰晤士河哺育了灿烂的英格兰文明。人们曾这样形容:“泰晤士河里的每一滴清水都包含着英国历史。”这句话更加形象的说明了泰晤士河在英国人们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和中国的黄河一样,泰晤士河也是英国人的母亲河,是他们世代相传的文明见证。1929年,英国议会议员约翰•;伯恩斯就有一段名言是这样说的:“圣路易斯河是水,密西西比河是泥浆,而泰晤士河是流动的历史。”我想,或许,当第一座桥,“伦敦桥”搭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使命就扩宽了,不但是流动的历史,更是现时的繁华。
站在伦敦桥上,放眼望去,伦敦没有我曾经生活的那个城市拥挤,她很闲,却很忧伤,如我一般。
“其实我很好奇你这个人的,怎么就有些难懂呢?”他突然问我
“是吗?”顿了顿,“不是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吗?或许我这本书页码错了,比较复杂”。看向城市的最深处,我笑了笑。
“不是,你挺简单的,只是好像装着很多心事,我不想问你,如果哪天你想说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很愿意倾听”
“……”我看着他,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哦,对了,你不是喜欢伦敦吗?说一个喜欢她的理由吧”他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喜欢的理由……“彩虹般的浪漫雾都,不是大家都这样说吗,算不算一个理由呢”我看向他,扬了扬头。
“嗯,当然算”他做点头状,“不过要是要你来形容呢?”
“我啊,我想想哦……哦,流泪的城市”
“流泪的城市?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说一个城市会流泪,你这个形容蛮特别的,可是,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啊”
“她装着太多的回忆,有曾经欢笑的时刻,也有历史为她留下的伤疤,她就像一个人,偶尔也会踟躇,找不到昨天,感受不到今天,也看不到明天”他听着我一字一句的描述,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想,这个人究竟曾经受过多大的伤害,才会把一座城市也看得那么忧伤。
“听你这么说着,我都有些心疼这座城市了”
“哈哈,是吗?哦,对了,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说了啊,只是你没看,在我放在你衣服里的那个纸条上,回去看吧”。他望着我,却不打算告诉我
“别卖关子了,万一我回去那张纸条不见了呢?”我笑笑说着
“那是你自己的是哦,或许这可以作为惩罚你,不够关心身边事”。他突然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邪恶地笑了笑。我不自在的退后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说“那个,我请你吃东西,算是作为那天照顾我的谢你!”
他直了直身子,“好,那我要吃中国菜”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现在是在英国,我在那去给你弄中国菜啊”。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要不去我家吧,你给我做”,他像是一个小孩似的看着我,像是在害怕我拒绝。
“你没住学校吗?”我好奇地问
“没,我妈要我住外面”,
“你妈?她在英国啊?或是她知道你来了这里”,我继续追问
“嗯,她自从跟我爸离婚了以后,就改嫁到了英国”,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但瞬间就不见了,我都怀疑是我看错了,看来这个人也是一个有心事的人,瞬间我有些心疼这个跟我同病相怜的人了。
“可是,我去你家方便吗?”我问
“我没跟他们住在一起”,他回答,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好吧,”我有些心软,答应了。
他住在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小区里,房间很安静,打开窗户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过没有叶子的枝头,突然觉得,伦敦比我想象中的要难过,整座城市,包括这座城市中所有来自异域他乡的人都在难过,在这个冬天,所有的景色,都让人好难过。
我们做了很多菜,好久没吃到家乡的东西了,自从来了这里,现在才吃上一顿像样的饭,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这是自找的吧,本来是来练习忘记的,但现在做什么都能想到过去。
“我来这里是想试着和我妈生活,她在我6岁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了,那时我还太小,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母爱是什么,只知道跟大多数小孩一样我是有妈的,她只是不在我身边。”说突然说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看看他。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所以你知道吗?那天看见你一心想往英国跑,我挺好奇的,这座城市究竟是有多好,让一个女孩不顾一切的想要来,但是现在我貌似懂”。
我没有问他懂了什么,只是说:“那你现在幸福吗?在妈妈身边”
“不知道,或许吧”,他说
我没有在说什么,最后站起来“我去洗碗”
我把碗洗完以后,看看,不早了,于是我说“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吧”,他站起来。
“不用,我知道路的”
“走吧”,他没理会我的话。
回到寝室,我翻了翻那天穿的那件衣服,拿出那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和那句“醒了给我打电话,陆言”
陆言,我念着这两个字,想,原来这个人也装着那么多的故事,回头看看,窗外还下着雪,伦敦的冬天,比我想象中的要冷,而回忆比我想象中的也要冰凉,那个冬天,那场雪,隔着现在还没一年远吧,可是一切早也物是人非了,不是吗?
我想,那个曾经的你,是被我丢了吧?不管雪把夜照得多亮,我再也看不见了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