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于冶等黑鹰教一干教众一路向青龙寺赶,后面跟着明远镖局的一行镖师。行到一条溪流,但见溪流泛着赤色水花,总镖头全永忠顿觉事有蹊跷,这好端端的溪水,怎的会泛红?
他回头道:“大伙留点神。”
众镖师点头领命,个个把住刀柄或剑柄,几个持枪的汉子,也握紧手中尖枪。
这溪流上架着一座木桥,众人匆匆过了桥,在前引路的几人突然止住脚步,不由惊出声来。孙于冶往前走来,扒开面色惊恐的众人,放眼看去,溪边尽是死尸,死的俱是黑鹰教的教众。众人小心翼翼,往前绕过一个岔路,更是惨烈,细看之下,躺着的少说也有近百号人。皆是惨不忍睹,有十几人断手断脚,旁边一大摊子鲜血;有些则身首异处,头颅也不知滚落何处;更有甚者,想是脑袋被钝器击中,头骨断裂以致脑浆溢出。
孙于冶吩咐道:“看看教主有没有在里面。”黑鹰教教众俱是吓得发愣,没一人回他的话。孙于冶喝道:“怕什么!教主要是毙了命,黑鹰教还要散了不成?”一群人这才惶恐说道:“是是,属下领命。”说完立马查看。
正当此时,远处一名教众惊呼道:“孙先生,这还有个活的,是黑鹰旗吴堂主。”
孙于冶急忙奔了过去,众人刚要扶起吴堂主,他连忙制止,道:“别动他,他受伤太重,这一动势必导致伤口裂开,不但救不活,死得反而更快。”
众人忙的将吴堂主缓缓放下,几名教众拿来药粉刚想给他敷上,吴堂主一字一顿道:“没……没……用了,我……经脉……俱断,来……不及了。”孙于冶急忙问道:“吴堂主,发生什么事了?”那人缓慢道:“有……有人……袭击……我们,逼……我……们……交……交出……宝剑。”说着他伸出手来,缓缓摸向衣衫,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气力不支,动作显得十分缓慢。孙于冶问道:“有什么东西吗?”那人点了点头。孙于冶伸手去拿,掏出一封书信。他拆开一看,上面写道:
“日落时分,极乐泰来。以剑换人,过时不候!”
众人听了书信内容,脸上俱是惊恐之色,私下有人议论不休。孙于冶耳中隐约听到有几人低声说道:“这教主都落了难,再留在教中只怕早晚步他们的后尘啊。”“是啊是啊,极乐城万万去不得呀。”
话说众人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泰来酒家位于梁州外的一座小城里,唤作极乐城。极乐城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不在朝廷的控制范围之内。相传此城乃是三国时期修建而成,方圆百里尽是树林,树林常年大雾,因此唤作迷雾森林。很少有人能独自穿过树林进入小城。一旦在树林里迷失,进退两难,便只有活活困死其中。
孙于冶继续问道:“吴堂主,对方一行有几人?”那吴头领刚想开口,嘴里猛的不停咳嗽,身体也开始剧烈晃动,眼睛睁得极大,突然一口气接不上来,身体一挺,人便归了西。众人连连呼喊,却也无济于事,一干人只能摇头叹息。
黑鹰教中有人说道:“看来教主真的被人劫持,等梅头领召集教中其他兄弟,我们一起杀过去,救出教主!”其他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声。教中战力最强的黑鹰旗都死伤惨重,眼下余下教众虽然人多,但是绝不能称得上势众,明知不是对方敌手,如此杀过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那人见众人陷入一片死寂,便对孙于冶道:“孙先生,教主危难,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全永忠一旁观看,只见那人相貌一般武功低微,乍看之下,并不像是黑鹰教的重要人物。不过话语间义正言辞,不像其他人那样贪生怕死,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孙于冶心如流水,想道:“就算能穿过迷雾森林,找到泰来酒家,区区这点教众也绝非对方的敌手。从伤口上看,杀人兵刃有利器也有钝器,至少有五六种不同的兵器,说明对方人数在五六人之间。而黑鹰旗的每一人都被一击致命,由此看来,对方个个都是一流的高手。眼下就算是全部教众都在,说不定也奈何不了对方。如此看来,当真要交出宝剑才能救回教主了。”
“此事……”孙于冶话说到半,便被一人抢走话音,只听有人突然笑道:“佛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你们黑鹰教坏事做的太多,现在连教主都让别人给截了,哎呀呀,真是恶有恶报呦!”说话的正是全威镖局的朱老四,他之前受孙于冶袭击抓伤,颜面尽失,心下怎能服气,抓住机会便反唇相讥。
全立鑫怒道:“青釭剑原本是全威镖局护送的镖物,你们黑鹰教截了我们全威镖局的镖,现在该还给我们了吧!”全威镖局其他人也高声呐喊:“归还镖物!归还镖物!归还镖物!”
黑鹰教教众见对方来势汹汹,气势上便被压了一头,此刻见到惨死的教众,心里惶恐不安,早就没了斗志,己方人数虽多,却完全没有拼死抵抗的意思。是以数十人反倒被全威镖局一行人压制着。
全永忠道:“此事我们明远镖局也不想过多追究,只要黑鹰教肯归还宝剑,此事便算了了,孙先生你看如何?”孙于冶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阁下要想拿走宝剑,可是宝剑是要拿去换回本教教主的,若是让你们全威镖局拿了去,而本教教主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想,教中的众兄弟是不会答应的。”
全永忠道:“哈哈哈,阁下说笑了。宝剑本来就是我们明远镖局的镖物,是有人拖我们送到别处的。而贵教不惜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从我们手上夺去,全威镖局不追究已经是够退让的了,难道真的要我们刀兵相见,再现此处的场景么!”全永忠说着便怒火上身,语气也夹带着怒气。
孙于冶道:“全总镖头息怒,我孙于冶区区一先生,教中这么大的事务轮不到我决断,老夫也不知宝剑放在何处,总镖头让我如何交得出来?
正当两拨人僵持不下,忽的远处飞来一匹快马,来人见到四处惨象,不由的大吃一惊。那男子跃下马来,双手作揖,对孙于冶道:“孙先生,敢问教主在何处,在下有要事禀告。”孙于冶道:“教主被人绑架了,你看,这时劫匪留下的书信。”那人满脸诧异,不敢相信连教主都被人绑了去。接过书信一看,面色更是惊慌。孙于冶道:“明堂主,不知你有何要事,还要你亲自跑这趟?”
明堂主叹道:“孙先生有所不知,青釭剑已经失了呀!”“什么!此话当真?”孙于冶急道,他面色惊慌,却心如止水。
“千真万确。一个月前他们差人送回书信说已有青釭剑的消息,之后过了十多天,也没见他们几个回到教中。教主担忧,派我去往山西一探究竟,哪知到了那里,发现王前李康等几位兄弟已经遭人杀害。如今劫匪指明要用青釭剑进行交换,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全永忠听的有些迷糊,心道:“日子地点都有些偏差,照此推算,当日截镖的并非黑鹰教中人,那又会是谁呢?”
孙于冶道:“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各路兄弟也还没赶到,单凭咱们区区数十人恐怕难有作为。我意,我们暂且找个地方等候梅头领与各路兄弟,等兄弟们到齐了,我们再与几位堂主商议再做进一步打算。诸兄弟意下如何?”
一干教众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众人畏惧迷雾森林的神秘,这进得出不得的迷雾森林,任谁也不敢轻易涉险。其实他们心里真正惧怕的,不是什么迷雾森林,乃是屠杀黑鹰旗近百人的敌人。遍地死尸,让他们心里充满的不是仇恨,而是不安和恐惧。于是乎,黑鹰教教主安危也只能暂且搁下。
孙于冶则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就算青釭剑在手,他也不见得会拿去换回黑鹰教教主。如果现任教主因此一命呼呼,继任教主的人选算来没有几人能有他的资历。自己在教中二十多年鞠躬尽瘁,完全够格继任教主之位。他垂涎教主宝座多年,如今天赐良机,更是挑起他心里蠢蠢欲动的欲念,心里更盼着劫匪最好能将自己最大的障碍除掉!
正当黑鹰教一行人徘徊不定,全威镖局众人已经悄然离开。黑鹰教等人虽感奇怪,也懒得多想,只道全威镖局众人不想招惹是非,是以抽身离去。他们在这儿烦扰不休,走了也未曾不好。
明堂主忧虑道:“孙先生,若梅头领没能在日落时分找到我们,郑教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该如何是好?”孙于冶心里想道:“现在为时尚早,等到日近黄昏,我便带着一帮教众进入迷雾森林,装作迷路拖延时间,如此一来,郑老儿必死无疑。”孙于冶一心觊觎教主之位,哪管你郑老儿的死活,便道:“明老弟放宽心,教主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梅头领一定能及时赶来的,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正当黑鹰教一行人横七竖八的就地而席,一个身影悄悄从树丛往后退去。众人哪能察觉到远处有人潜伏,更不知他们所说的一五一十都被听了去。那人正是猛虎帮帮主项楚,他撇下凋雪只身前来,轻而易举的便跟上了黑鹰教和全威镖局等人。探听到那些劫匪在极乐城,他马不停蹄,急匆匆一人赶往迷雾森林。
沿途他经人指路,一路向西疾驰。走了许久,道路逐渐变窄,前进了百尺之后,路宽只容得下一人行走,两边杂草丛生,时不时地有鸟虫的鸣叫之声。又走过几百尺,拐了一个弯,眼前又开阔起来,项楚总算发现一片高大的树林。双眼望去,树林似乎无边无际。林间阵阵白雾肆意流动,像是漂浮的幽灵。阳光被浓雾和树林挡住,阴气森森,甚是让人胆寒。项楚不禁叹道:“怪不得人们也将这迷雾森林叫做死亡之林。”
项楚深吸一口气,放慢脚步,缓缓走了进去,林间尽是雾气,视线所及不足十尺。项楚环视四周缓缓而行,过来好久,再看周围,似乎一切事物大多相似,却也没走到尽头。项楚抬头望向天空,白茫茫的雾气,阳光丝毫透不进来,自己仿佛置身云端。气流使得四周更加阴冷,微风拂过,不断带走身体的热量。项楚慢慢调整全身的真气,抵抗树林间的低温,他一向胆识过人,不管遇到怎样危急、险恶的状况都能处变不惊。项楚继续走着,每次停下来时,却始终感觉在原地踏步。再想往回走已是不可能,但他根本就没有回头的念头。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项楚自觉走了不下五十余里,始终还是无法穿过迷雾森林,找到极乐城。他突然想到:“若是从树顶上看,不知能否看清路线。”项楚立马腾空跃起,顺着树干一直向上攀爬,眼看到达树顶,却依旧无法看清这迷雾森林里极乐城的所在。
无奈,项楚只能从树上跃下,正当他下到树腰,忽然听到说话声传来,细听之下,声音越来越近。项楚停下动作,只见浓雾间有两人影从身下走过。项楚轻功轻展,悄然跟了过去。只听两人边走边谈,有一人说道:“听说,近些天城里来了些奇怪的人。”
另一人答道:“这极乐城的人,若没有奇怪的地方,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那人继续好奇说道:“哎,你知道他们的来历么?”
另一人语气一变,沉声道:“不该打听的,最好别问。”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
那两人对迷雾森林中十分熟悉,虽然大雾茫茫,但是脚步丝毫不慢。四处穿梭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视线越显清晰。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已穿过迷雾森林,阳光照射,一股温暖也随之而来,当真是重见天日。
远远看去,只见一块巨石立在道路旁,上面写着‘极乐世界,人间天堂’八个大字。项楚跟在两人身后,待到两人走的远些方才跟上去。走到巨石旁时,看到石头上还刻着小字,写道:
战殇纷纷不休,哀嚎声声不绝。
问世间何处无忧,叹人间难觅乐土。
万般无奈,万般无奈,
只得遁世缥缈浮云中。
项楚心中默念,但见那两人渐去渐远,方才移步跟上。他心下思量:“我初来乍到的,恐怕刚踏进半步便会被其他人认出。既然如此,又何须躲躲藏藏的。”念及此处,项楚脚下一点纵身一跃,人已拦在那两人身前,说道:“两位兄弟,敢问泰来酒家怎么走?”
二人均是意料之外,半道中突然杀出这么一个凶猛大汉,登时楞在当场。项楚向前一步,那两人才回过神来,一人急忙道:“你……你是何人?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两人瞧见项楚面生,知他是外面来的。项楚道:“反正在下不是坏人。方才听两位说近日有些奇怪的人出现在这极乐城,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两名男子这才知道对方是跟随自己两人进来的,不由得甚是吃惊!。两人自认武功不低,一路轻功疾驰,眼前的这大汉竟能跟得上,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不由的感到面上无光。项楚哪里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眼见两男子不做答应,心下嘀咕: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他们不会以为我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吧?
两人愣了半晌,较高的男子沉声道:“他们难道是阁下的同伴吗?”项楚心道:“果然没错。”当即说道:“当然不是,在下与他们有些私人恩怨,故此需要找到他们。”较矮的男子说道:“他们既然是兄台的对头,我奉劝一句,你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项楚道:“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只需告诉我他们几人下落即可,在下感激不尽。”这时高个男子急道:“你这人忒不知好歹,我们兄弟好心相劝,你却当耳边风!”项楚心下奇怪:“我自己的事自己自会思量,何须你们多管?”他也不发作,道:“两位若是不便相告,在下也不勉强,告辞!”
项楚拱手谢过,便大步前行,留下两人面面相觑。这时矮个男子冲他背后嚷道:“他们此刻就在泰来酒家,你要是想逞英雄就去吧。顺……顺着这条路直走,泰来酒家在路旁之右。”高个男子道:“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矮个男子道:“放心吧,我谅他也不敢去!”项楚听到两人谈话,也不回头,扬声道:“多谢!”
一路上房屋渐多,俱是青砖瓷瓦,很是亮眼。走到一个木制城门前,只见城门正中间题着三个大字——极乐城。项楚毫不迟疑,大步流星走了进去。远远传来一片嬉闹之声,四五个孩童聚在一颗柳树下玩游戏,相互追逐甚是开心。再向前走,只见街道上一片繁荣,两旁店面俱是爆满,小贩们挑着箩筐四处游走吆喝,道路两旁尽是各式各样的地摊,街道上人群拥挤,好不热闹。
这是传说中的极乐城?
项楚不禁惊诧,世间盛传极乐城乃人间炼狱,是恶魔出没频繁之地。就现在这个情形来看,传闻实在名不符实。他避开人群,走到分叉口果然见到一家大酒楼,牌匾上赫然写着“泰来酒家”四个大字。
项楚定了定神,迈脚走进。酒楼里也是极为拥挤,看来传说中的人间炼狱,倒似世外桃源。项楚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店里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也顾不上搭理他。他双目扫视,查看良久,发觉酒楼里大多是百姓装扮,并没有他要找的人。正当项楚心中疑惑之时,一伙人走进酒楼来。正是刚刚那两名男子,一高一矮,此时身边却多了几名汉子。
项楚也不理会,唤了店小二拿来一坛好酒,几斤牛肉,便吃喝起来。过了不久,小二哥又拿来几样小菜,便要给项楚端上桌来。项楚横手一挡,道:“小二哥,我可没有点这些菜肴呀,这要是吃了,可没多余的钱付帐。”
店小二道:“大爷尽管吃喝,这些酒菜那桌的几位爷已经付过账了。”店小二说着,往两名高矮男子指了指。项楚转眼看去,两人也看了过来,随即又看向别处。项楚也不多想,既然是有人请客,这美味的菜肴,可不要浪费。提起筷子便夹肉夹菜,没有丝毫顾虑。正当他夹向一块鸡肉,只见其中混杂着什么事物,项楚拿了出来,细看却是一个纸团。摊开一看,只见写道:“欲保性命,速速离开!”
不用多想,便是那两人叫那店小二放在里面的。项楚看了一眼,便将纸团扔向背后,继续吃喝。那两人看项楚丝毫不以为意,摇头叹息,走出酒楼。
“奶奶的,这等等等,要等到个什么时候?真他娘的让老子不痛快。”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耳来,项楚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大块头汉子双目怒睁,双手提着一双南瓜般大小的铁锤,嘴里说着脏话,不知在念叨些什么,说话间,已经走进酒楼。一起的还有两人,一个瘦小男子,一个文弱书生。项楚猛的站起身来,心里想道:“恩恩怨怨,今日算个清楚。”
瘦小男子面容极为丑陋,像是枯老的树皮,一条条皱纹沟壑纵横。他身材矮小,手臂却长的极长,双臂垂放过膝,显得极其不协调。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右手摊放开来,露出宽厚的手掌,整个手掌裹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显然不单剑法卓绝,外家硬掌功也不可小觑。
另一名书生打扮,一身白袍,头上顶着一顶书生帽,手里握着一把铁扇,扇子打开横挡在胸前。项楚瞧他面如死灰,毫无血色,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心中暗道:“蜻蜓点水,尚有微波荡漾。此人步子轻巧至极,看似与平常走路无异,实则脚下神功暗运,是以几乎不发出声响,轻功之绝,定然能跻身武林一流境界。”
随行的那名瘦小男子轻蔑道:“嘿嘿,大锤子不要在这儿跟我们叽歪,有本事呀,跟头儿抱怨去。”那大块头立马不高兴,红涨着脸,大声说道:“你等着吧!”那书生也是嘿嘿一笑,道:“大块头自己不乐意等,却叫我们等,该不会是不敢吧?”那瘦小男子一听,讥笑道:“哈哈,大块头虎背熊腰却配着一颗麻雀胆,实在招人笑话。”一张老脸顿时七歪八扭,甚是恐怖。两人一边笑一边走向楼梯,那大汉怒气激起,心里哪能平静,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两人俱是不在意,仍旧哈哈大笑。大汉怒吼一声。双手抡起铁锤便砸向两人头颅。只听哐哐两声响,两支铁锤分别砸中瘦小男子的剑身和书生打扮男子的铁扇之上。两人俱是身负绝技,哪能那般轻易的让大汉偷袭成功。大汉一击不中,待要收回铁锤再抡。两人已经反守为攻。转瞬间,一个长剑递进,点向他胸口的膻中穴;一个铁扇绕腕,点向他手臂上的阳溪穴。那大汉纵身后退,倒也不慢,让两人点了个空。那大汉就要挥舞着上百斤的铁锤,一记泰山压顶,跃到空中,直劈而下,两人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两人见大汉动真格的,正待出招还击,忽地一人呵斥道:“住手!”三人望去,只见一名长须老者双手搭在背后,神情严肃,站立在楼梯上。那大汉怒气未消,道:“凋老先生,此事你不要多管。”瘦小男子嘿嘿笑道:“大块头,就算一对一,你也不见得是我们的对手,何况一对二?”另一人道:“卓兄弟说的极是,大块头,还是算了吧,免得你自讨苦吃。”
老者冷声哼道:“教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们在这里打打杀杀的事情被教主知道的话,我看自讨苦吃的应该是你们三个吧。”见那三人登时没了打斗的心思,项楚暗想:“三人如此畏惧,看来这老者口中的教主威慑力更在三人之上。”大汉先是一愣,随即发觉店内客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们,便道:“别看了别看了,都好好吃饭好好喝酒,有什么可看的。”
众人一看没戏可看,便都转过脸继续用餐。那老者转过身走上楼去。大汉随后从两人中间走过,嘴里不忘得意地说道:“嘿嘿,你们还不是一样怕教主?还有脸说我,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知羞。”两人俱是语塞,纵有不甘,只能强忍着怒气。
见四人都上了楼,项楚却没有立即跟上去。他想道:“眼下对方人多势众,我双拳难敌四手,现在上去势必讨不着好果子吃。但若现在不上去,过不多久对方教主回来了,岂不更没有胜算?不行,必须现在上去问个清楚,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畏首畏尾!冤有头债有主,谁干的好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大不了同归于尽,倒也了了一桩心事。”
正在他沉思时,店小二兴冲冲跑过来,想询问项楚需要点什么,项楚不发一话突然猛的一拍桌子,下定决心,起身大步往楼上走去。那小二哥楞在当场,邻桌的客人也被吓了一跳。项楚刚要登上阶梯,那小二哥赶紧从后面追来拦住,笑道:“客官,客官,这楼上已经满客,劳烦您将就在楼下吃喝。”项楚道:“如何满客?刚才我不是看见三人上去了么?”
那小二哥陪笑道:“对不起客官,就是刚才那几位爷把楼上全包了的。您还是往楼下坐吧!”“怎么的?就他们几个人还把楼上全包了?这坐又坐不下许多位子,却令楼下的客官拥挤不堪。他们有钱,大爷我也不缺,我偏要在楼上吃喝。”说着项楚就迈步上去。
那小二见他不听劝阻,急忙用身体挡在项楚面前。项楚也不说话,伸出左手轻轻一推,便把店小二往左边挪开。店小二使出全身蛮力,却也无济于事,整个人轻飘飘的便被项楚从跟前挪开。
那小二立时着了怒,怒道:“你这厮也太不通情达理了,看我如何教训你。”他说完便从背后伸手来拿项楚肩头,手成勾爪,使的便是小擒拿手的‘扣肩锁’。项楚头也不回,右腿一个后蹬直呼向小二的面门。那小二哪反应得及,自己还没抓到对方,却感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来势之快让他两眼不禁跟着轻眨一下,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再睁开时只见一只鞋底横在面前。离着自己鼻梁不足半寸。
项楚回过头来,道:“再阻拦,下次我可不保证它能停得下来。清楚了吗?”那小二哥僵在当场,眼睛眨也不敢眨,紧盯着面前的鞋底。项楚见他没反应,道:“问你话呢?”那小二哥连忙称是,眼睛也不敢眨,吓得大气不喘一口,面部瘫了似的。
项楚收回了腿,深深吁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往楼梯上走去。上了楼梯,每走一步,项楚越发感觉周围杀气凝重。他能感觉得到,有几股不同的杀气从不同的方位向他靠拢。他心知肚明,他们已经做好猎杀他的准备。项楚依旧走着,项氏一族的男儿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
九步,八步,七步。前面的三张桌子上各坐着一人,那名老者,坐的离得最远,旁边是一名男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另外两人分别是刚才的瘦小男子和书生打扮的两人。两人一左一右,盯着缓步上来的项楚。
六步,五步,四步。项楚余光一扫,两旁两张桌子上也有两人,右边是那大块头,左边却是美男子。那人不禁冷冷一笑,项楚细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洛阳城里遇到的欧阳冽。
三步,两步,一步。项楚刚踏上最后的阶梯,只觉空气荡开,一股杀气已经袭向自己后背。一个向左侧身,项楚避开对方袭来的剑锋。对方随即横削,直向项楚脖颈。项楚顺势后倒,让对方的剑刃从身上掠过,自己筋斗倒翻,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说此时那时快,左边欧阳冽已经迎面刺来,剑锋所指,直挑项楚心窝。项楚转脸一让,右手中指趁机弹出,当的声响,将欧阳冽长剑震歪。
欧阳冽心中一惊,想来自己这一剑虽未尽全力,但被项楚轻轻一弹便弹飞了,心里对项楚不禁又敬又怕。虽然江东项楚威名天下盛传,欧阳冽却从来不吃那一套。未见识过他们身手前,他对武林中所传的什么大侠啦,高手啦总是嗤之以鼻,心里认为大多是武林人士相互奉承,吹捧出来的。当日在洛阳,项楚也未出手阻拦于他,故此欧阳冽对项楚也并无太多重视。如今项楚被项楚一击之下,心里登时改观。
还未等项楚有喘息之机,背后又是狂风呼啸而来,项楚已然明白,攻来的定然是那大汉的双锤了。项楚想也不想,左手猛的抬起,只听嘭的声响,大汉呼啸的铁锤生生被项楚拦下。
大汉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虎口传来阵阵酸麻之感。这虎口的酸麻是其次,心里的惊恐才是关键。他自诩臂力过人,这一锤子下去少说也有近千斤力道,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单手挡下,面子上可算丢尽了。大汉又羞又怒,正欲左手挥动另一只铁锤,忽感右手不听使唤一般,手里的铁锤向前一扯。只听咣咣两声响,瘦小男子和书生装扮男子的长剑和铁扇已经被项楚拉拽过来的铁锤震开。
几人更为惊怒,在己方三人的夹攻之下对方竟然未伤分毫,小觑之心早已抛开。而后两人全力偷袭,也没能一击得手。心里的惊讶更不必说。
对方现在惧怕他,但项楚却心下敞亮:“对方五人各有所长,俱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若是他们一齐与自己缠斗,纵然自己全力相拼,暂时能够顶住,但终究还是要败下阵来的。况且那凋姓老者尚未出手。”项楚瞥了一眼那名老者,趁着他们被击退,跃出攻击圈,道:“五毒教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名不虚传的不仅仅是功夫,世人盛传的‘阴狠毒辣,卑鄙无耻’也是对极!”
那老者道:“阁下若不是来找茬的,我们何须舞刀弄剑,刀剑相加呢?”
“咦,那老者姓凋?难道凋雪是五毒教的人?怪不得,我提到百毒宝典时她含糊带过,想必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项楚突然想起这一层,自然而然的想到凋雪,心里顿时愧疚不已。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愧疚是因为什么?
项楚只道那老者是凋雪亲爹,便不想伤他,何况他与自己并无恩怨。此时此刻,虽然项楚已经杀气升腾,却也不忘替她着想,若是伤了他,不知道凋雪该有多伤心。自己不能喜欢她,可此刻也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彼此间的好感不可否认。或许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种感觉就已存在,只是项楚不敢承认,不想承认罢了。可是,他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