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丝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来协助了,虽然李三塊令她不爽,但毕竟,高雷对她有恩。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彼时,她清醒过来的消息刚刚传出,赵姨娘的两个女儿,幻柔和幻梦,气势汹汹地就踢破她的大门,跨门而入。
小果不在,尔丝头脑蒙蒙的,完全不知道她们之间的过节,甚至她还认不清谁是谁——幻柔和幻梦就开始了大肆的辱骂,一双嘴,又缺德又欠扁,变着花样,极尽阴损之事,在她的床边轮番轰炸。
刚穿越的尔丝,还带着现代人的眼光,认为有仇必报,有不爽直说,决不能姑息纵容这等刁蛮的丫头,于是三人发生了口角。
但尔丝估摸错了,这是以拳头衡量能力的古代,她的生存法则,并不完全适用,其结果是一番斗口之后,尔丝被幻柔和幻梦拖着头发拉到院子里,又一路拉到了大门外,大腿,胳膊,拉过粗糙的泥灰地面,划了几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那时天气尚未回春,空气仍然阴冷,尔丝从被窝被人拽出来,只穿着单衣,又冷又饿,加上身体尚未恢复,几乎算的上遍体鳞伤,幻柔令她自己的亲信把在门口,不许尔丝进门。
她叫喊了几声,夫人也不知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总之,明威将军家高大巍峨的大门,对她,紧紧地关闭着,不带一丝人情。
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又身无分文,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手脚畏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个热气蒸腾的包子铺时,她顿住脚,淌了淌口水,恰巧被进城买包子的老青头看到。
老青头看她可怜,便夹了一个包子给她,顺便问了她两句。这一问,便知她有了不得的才华,可以成为自己的助手。
老青头喜不自胜,简单安置了她之后,给她造了一个假的户籍手册,将她介绍给了高雷。
高雷问了她几个问题,便知她确实有实力担当仵作,遂将她安排在衙门工作,每月领俸禄。包括她接的私活,前几个都是高雷介绍的,高雷对她,可谓有知遇之恩。
等有了钱,尔丝再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夫人的脸色就变了。虽然说不上好,至少面子上,勉强应付的过去。有夫人顶着,幻柔和幻梦至少不敢撵她了。
而尔丝,也认识到自己的单纯和不足,面对不公,不再直接出言顶撞,而是旁敲侧击地化解。
当然,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她之所以还回到将军府,目的,就是自己的户籍手册!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帮助高雷化解危机!
落霞馆里,尔丝抱着李三塊的腰刀站在一张雕花床前,她又被拉过当杂役了!
李三塊盘着腿坐在一张临时征用来办案的雕花床上,红绡帐被两边拉起,用金钩挂住。
老妈妈,龟奴,门子,丫鬟,大大小小的姑娘们,站了长长的一排,从圆桌子排到门外,一个个地接受盘问。
“这两天,所有的异样事情,统统都要交代,趁现在老爷还算客气,你们如实交代,不然发起火来,大牢里可没这舒坦。”李三塊先吓唬一番。
“老爷,我出首!”一个胖胖的厨娘先突然喊道,尔丝示意她近前来。
“有什么话,只管说,不要怕,我们给你做主!”尔丝鼓励道。
“是,大人。”那厨娘道:“我昨天早上,给钱妈妈炖的羊肉汤,放在灶台上。正要送去,发觉忘记撒葱花,结果一看柜子,葱也没了,便出去指使龟奴去买,谁知前脚后脚的,那羊肉汤就没了。钱妈妈骂了我一顿,我气的哭了一场,后来听说,是霞姝的丫头小杏偷偷端走了,我问她,她还不承认,气的我只想揍她,大人,您给妈妈说说,我是冤枉的啊,我真没偷吃!”
李三塊不耐烦地摆手:“下一个。”
龟奴上前道:“大人,我有要事禀告,昨天有个不知哪来的龟孙子,站在门口,非要吵吵着找表哥算账。大人也知道,我们这别说找表哥,找亲爹亲爷爷的也大有人在啊,但我看他嚣张,怕惊扰了客人,就把他拦下了,谁知这龟孙子扬言要杀了我,大人,您要替我做主,我才五十岁,还不想死啊。”
不等李三塊发火,尔丝赶紧叫道:“下一个。”
又换了几个小丫鬟,来来回回都是琐事,李三塊将茶杯往床边小几上一丢,瞪着眼睛:“你们如此不配合官府办案,是不是有意隐瞒?三个死人,能丢到园子里,动静绝不会小!悄无声息瞒天过海,那是不可能的!你们净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何居心!”
师爷琐事缠身,没有跟来,张副手便顶替了师爷的工作,拿着个小本,一笔一划的记录,突然,眉头拧起来,似乎犯了难。
“怎么拉?”尔丝附耳,悄声道:“是不是有重大发现?”
“鸡毛蒜皮的蒜字怎么写?”
Ohmygod!
尔丝无奈地拍脑门,李三塊这厮,这么审下去,审到明年也不能结案。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一件事:“怎么不见霞姝?”
好歹也是京城第一名妓,要说长的丑,或者没气质那绝对不可能,可她留神打量,都是一些普通群众,也有几个庸脂俗粉,却没有一个令人见之忘俗的美人。
她这么一提,李三塊也想起来,紧盯着钱妈妈,眼神充满审视。
“我们霞姑娘病了,躺在床上,几天吃不下饭的,吃药的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我保证,她可是几天没出门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爷爷,她是我银子堆出来的银人,你们不能折腾她,要打要杀要问话的,冲我来就好。”钱妈妈立即道。
折腾了半天,恩威并施,连哄带骂的,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尔丝几人只能悻悻地下楼,打算去伊人招。
走到楼梯拐角处,正碰见一个端了一大碗鸡蛋羹的丫头楼梯,是霞姝的丫头小杏,尔丝往旁边侧身,刚躲过去,那碗便蹭到了张副手身上。本来以他的功夫,躲过去那是丝毫没问题,可他一直在琢磨“蒜”字的写法,并不留神,那鸡蛋羹里的醋水便洒了一点在身上,好在他也不在意,小杏吐了吐舌头,便走了。
几人便没停留,急匆匆地赶往对面一水之隔的伊人招。
由于李三塊还欠着王婆妓债,王婆说话,就没钱婆那么好听了。
“李大人,我说你们可要看清楚,我们都是良民,对这种事,是毫不知情。我说你们官府也是,前天邻居有一家大婚,放了十万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差点把我们楼给崩了,那时候怎么不见京师府的人来?那烟灰,飞的满街都是,我们挂在院子里的衣裳,一抹一手黑,白费了一池子肥皂,我派了小厮去报案,您老一句喜事不便相扰就把我赶回来了,这会子来做什么?该说的话,我都向高大人禀告过了,您老别操这份心了。”说着哐啷一声关了门。
尔丝忍不住笑了一声,被李三塊甩了几个眼刀。
“很好笑吗?”
“不好笑。”
“好笑。”
尔丝和张副手一前一后地回答着,李三塊又是几个眼刀飞来。
几人吃了闭门羹,偏偏李三塊又有短处捏在王婆手里,想要硬气也硬气不起来,最终还是瞪了一眼下面几个窃笑的衙差,哼了一声,抬起脚走了。
今天的联合调查到此结束,剩下的人开始分班,有去调查附近居民的,有去排查周遭火堆痕迹的,还有几人去梅府打听梅景之自家调查进展的,闹哄哄地散了伙。
现有的线索太少,还难以判断,尔丝也不心急,只是随意地琢磨着,突然想到早起时候老青头派人给她送的一封信,立即去牵了小的卢,马鞭一扬,朝着城门而去。
老青头找她,那必然是有活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