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夏宇廷正式进入服装厂工作。并在极短时间内就把销售业务规划得清晰明朗井井有条。接待起客户更是妙舌慧心疏密有致。他的工作能力与敬业感,很快赢得了汤耀祖的信任与赏识。对此,身为搬运队长的裘二少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夏宇廷没啥了不起的,不过是整日陪客人谈判吃喝罢了,吃饱喝得就签定单给生产车间下任务。这种活是个人都能干,即便让他干他也不屑干。他真正觊觎的是两人之下、几十号人之上的第三副经理职位。
二少时常披着西装,倒背双手在生产车间里闲转悠,东瞧瞧西看看。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厂领导角色,如果有人称呼他声裘副经理,他的腰杆立刻会挺得木尺一样笔直,而且还会即兴发表几句演说:很好很好!我代表总经理来视察一下工作,同志们干劲都很高嘛!啊,火车蹽得快,全靠车头带,做为副经理,我就是要带头干好搬运工作,哎!那个谁,这车货让我这个副经理来拉,领导就要当车头做表率嘛,你们后面推着。二少说着吭肚哧瘪拉上平板车走了,工人们笑得差点把裤子误缝成粮食口袋。
夏宇廷接管大部份业务后,裘青黛便逐渐从生意场前沿撤隐到后方,极少再出去交际整日泡在应酬堆里了,这正是汤耀祖所期盼得到的结果。他由此认为,自己的招聘策略是极其成功的,改变青黛生活环境的同时又招揽到一个难得的销售人才,实在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汤耀祖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感到欣慰与满足。可叹的是,一个月后的某天。他的欣慰与满足感将消失殆尽,旧愁方解却又暗添新忧。
那天一早,正喝早茶的汤耀祖突然接到生意伙伴打来的急电,要他即刻启程回广州谈个服装项目。汤耀祖听明原委后显得很兴奋,他告诉青黛说:如果这个项目能谈成,我们的服装厂便会借机扩大经营,将来或许会成为省城数一数二大型企业。当然,商谈是有难度的,好事多磨,所以时日会稍长些。临行前,汤耀祖特意叫来夏宇廷叮嘱一番。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小夏,我出差这段时间你要精心管理,绝不可以让销售量下降的啦,有什么问题多找裘总经理商量,好好工作,我系亏待不了你的。”
“汤总放心,我会全力辅助裘总工作,如果服装销售量下降,我自动请辞。” 夏宇廷的表情与语气很是认真。
“我就欣赏你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当系一家人,一家人啦!我该动身了,机会不等人哪。”
“祝您一路顺风,凯旋而归。”夏宇廷殷勤地帮汤耀祖提过皮箱。
“耀祖,让菖蒲骑摩托送你去车站吧,菖蒲,菖蒲!”
“不要叫了,这几天他都混在外面,听说系在和女孩子搞约会。工作扔掉不管,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汤耀祖有些恼火。
“菖蒲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工作说撂下就撂下,有事也不和我商量商量。算了,你心脏不好别动气,回头我说说他。” 青黛埋怨二少几句,让夏宇廷叫来辆出租车载着汤耀祖去了火车站。
送别汤耀祖,裘青黛心中好像突然间少了些什么,又像是多了些什么。盈足?空寂?似乎是又似乎都不是。
“裘总,这是下个月的生产计划书汤总没来得及审定,您看……”
“喔,我正想听听你对下个月生产计划的意见,坐下说吧。”裘青黛接过计划书与夏宇廷商谈起来。从办公室谈到加工车间,又从加工车间谈到厂内那间绿荫如盖、静谧幽雅的茶亭里。茶亭是汤耀祖闲暇无事喝早茶的地方。
这次谈话,是自夏宇廷进厂后两人首次长时间的单独交流。他与她此刻就象茶亭边那簇红蔷薇花下,两只渴望交际的雌雄昆虫般伸着触须相互试探,话题也在不经意间跨越到其它层面。
“夏科长,不,以后叫你宇廷吧。你懂得可真多,我该拜你为师。”
“裘总过誉了。我还怕您嫌我话多呢!”
“怎么会?你讲得可真好,我可讲不出那么多道理。嗯…。。。到午饭时间了,来厂工作这么久,还没正式请你吃顿饭呢,不如边吃边谈,就算是我的拜师宴怎么样?你、你该不会推辞吧?”
“啊不,不不不。这,这是我的荣幸。”裘青黛的突然邀请让夏宇廷有点受宠若惊。
“夏老师,你同意收下我这个学生了?呵呵呵,瞧你,说话象猜谜。那,我们这就走吧。”裘青黛含笑与夏宇廷对视一眼,顿感面颊微热,忙羞涩的将目光移向别处,旋即起身走出茶亭。
这一眼,再次让夏宇廷想起初来应聘时裘青黛那深情款款的一瞥。他觉得自己一瞬间被这个女人征服了,玉步款款的裘青黛此刻就像位英姿飒爽的美将军,而自己却形同一个热血沸腾,兴奋得乱七八糟的癫狂士卒。士卒摇动心旌狂呼:将军万岁!至高无尚的将军啊!请允许我永远追随您、服侍您吧!可亲的、可敬的、可爱的将军啊!我愿化身成为您跨下的战马,屁股下的鞍鞯,麾下的万世奴仆。将军啊!我多想幸福地亲吻您柔软的鹿皮战靴,亲吻您……
夏宇廷心神一阵狂乱。情不自禁地说了句:人真是种奇怪动物!
“宇廷,你说什么?”
裘青黛此刻也沉浸在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微妙感觉里。紧张、兴奋、忐忑,欲罢不能。她想,这感觉似乎就产生在初见夏宇廷那一刻。
夏宇廷说得没错,人的确是种奇怪动物。他们的情感要么专一得至死不渝。要么纷繁得朝秦暮楚,意念动处情种便可萌芽。夏宇廷与裘青黛的情感类型偏倾于后者,他们的意念动了。
“没什么,我是说这间茶亭真美。”夏宇廷顾而言他。
“美吗?茶亭边要是再种些野罂粟花会更美。宇廷,我记得你简历上写的是未婚,你、你该不是连女朋友都没有吧?哎呀,瞧我这话问的,真是对不起。”话一出口裘青黛便觉唐突,但既然问了,她还是想得到正面回答。
“唔,谈过两个,可一直没遇见合适的,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夏宇廷半玩笑式的回答让裘青黛内心忽然生出种莫名的冀望。一种矛盾感与忻悦感交互对撞而生的冀望。这冀望恍若附着些魔力,能让人在愉悦中窒息。
“不会的,哪会呢?你,你这么有才华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嗯,我们选个安静些的餐厅吧,常陪客户去的那家太吵了,拜师宴总归得体面些,呵呵……”裘青黛笑笑快步前行,有意与夏宇廷拉开些距离,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脱离胸膛,蹦跳着跑远了。
望着裘青黛楚腰卫鬓、翩若惊鸿的背影,夏宇廷心神又是一阵狂乱,甚至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