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奥林匹斯山,陆久西方之行已告圆满,一路东向返回中土。
时值春秋,中原大地纷乱不堪。陆久游历年多,在陈地之时,忽然瞧见一道青光投下人间,不觉淡淡而笑:“他也下来了……”
陆久一路悠然而行,来到一处简朴院落前,门口守着一位衣衫破落的中年人,面上出奇地不见丝毫饥饿之态。
举步欲入,中年人伸手拦下道:“这位小哥,此地不可擅入。今日老祖不予布施,若是腹中饥饿,且拿这些却换些吃食。”言罢,从打了十多个补丁的宽袍中摸出几枚钱币递向陆久。
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陆久问道:“你看我可像是讨食之人?”
中年人一愕,随即恼怒道:“既是如此,公子更不能入内。此地乃是老祖行善之地,容不得闲人轻易入内。”
陆久突兀问道:“范旦可在?”
“大胆!”那中年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直呼老祖名讳?!若是不交代个明白,我等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中年人呼喝之声引来附近十多个乞食之人,将陆久团团围在中间,个个面色不善。
陆久丝毫不以为意,意态悠然道:“你去告诉范旦。本人来给他送天大好处,且问他要是不要。”
中年人面现疑惑之色,又见陆久气度不凡,将信将疑地进去通报。少时匆匆出来,朝陆久拱手恭声道:“老祖请见,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朴素的院子,随着中年人来到厅中,陆久见屋中摆设极为简陋,家具破旧,座只三个稻草编成的蒲团。主位上盘膝坐着一位老者,年约五旬,面相清癯,身形消瘦。三缕长须,稻草束发,衣襟上补订累累,怀中抱着一支松木杖。
老者乍见陆久,浑浊的双眼中精芒一闪而逝,显是修行中人。挥手让中年人退去,老者淡淡道:“老朽便是范旦,未知公子要予老朽何种好处?”
嘴角噙出一丝笑意,陆久毫不客气地坐入客席。范旦尚未成就天仙,不过稍强于凡夫俗子,如何放在他妖皇圣人眼中。
范旦心中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又恭声复述一遍。
陆久淡淡道:“自然是天大的好处。”
“愿闻其详。”范旦见得陆久气度,神情语气愈发恭敬。
“让你的徒子徒孙年关不至于挨饿,这个好处如何?”陆久扫了他一眼,暗道不愧是乞丐祖宗,察言观色眼力一流。
范旦闻言大喜,起身对着陆久一揖到地,口称:“老朽谢过公子恩典。”
待直起身来,正见陆久瞑目而坐,顶上亩大云光如水,隐隐约约能听到潺潺流水声。范旦登时大惊,双膝一软,跪地叩首连连道:“上仙恕罪,晚辈范旦不识礼数,上仙切莫见怪。”而后,连声恭请陆久上座。
陆久收了顶上云光道:“好处来了,你将装粮食的东西与我,还坐回原处。”
范旦依言将装着米的笔帽奉于陆久,战战兢兢地坐回主位,扭来扭去,平生第一回觉得这个位置是这么地叫人不舒坦。
陆久接过笔帽目光扫过,邪笑道:“此物有些意思,只是还不够大。”言罢,一手捏印诀补上几个禁法。
范旦见得陆久手法,只觉玄奥莫测,又听陆久云淡风轻的嗓音传至耳畔:“稍后有人来,你莫要开口。”
“遵命。”范旦深深垂首。
孔宣下红尘炼心,精研五行,演化成就“仁义礼智信”,创立儒门。门下贤达者七十二人,在化身“大成至圣先师”孔丘孔仲尼的带领下周游列国,寻求天下大道,以期平息纷争,还人间太平。
孔丘并众弟子受楚王之邀,动身赴楚,不想被陈蔡人围困。七天七夜之后,干粮消耗一空,饿得头昏眼花。
孔丘有弟子子贡,能言善辩,遂吩咐他道:“你去范旦处借些粮食来。”
子贡不识范旦,上街多方打听,方知他是天下乞丐鼻祖,人称“范旦老祖。”
在路人的指点下,子贡来到府门前报名求见范旦。那中年人听闻是儒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门下弟子,不敢留难,带着子贡径直往见范旦。
子贡见厅中二人,主位上一老者,客座上一青年,心中有了计较,对着主位老者作揖道:“儒门子贡,见过范旦老祖。”
范旦先前曾得陆久吩咐,当即不言不语,只是瞑目静坐。
陆久淡淡问道:“你所来何事?”
莫非范旦老祖是这年轻人?子贡心头揣着疑惑,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向陆久作揖道:“特来向老祖借些米粮。”
陆久又问道:“欲借几许?”
子贡伸出一指向前,轻声道:“求借十石。”言语之际,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颇为羞赧。
陆久饶有兴趣地看着子贡,微笑道:“我有一问相询,若是你能答上来,借你十石又有何妨。”
子贡再次作揖道:“先生请出题?”
陆久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天、地、好、坏、多、少、欢喜、恼,你若能一语囊括九字,明意兼且不失常理,我便借你粮食。”
子贡闻言一愣神,沉吟片刻后断断续续道:“天上……星星多,月亮少……”
陆久听着不着边际,摆手道:“且回去,问过你老师再来。”
子贡带着疑惑回报,孔丘听闻后,微笑道:“不过是文字游戏,有何难哉!你便如此答他:天地间,好人多坏人少,借时欢喜还时恼。”
喃喃重复一遍,子贡大赞夫子高明,信心满满地来见陆久。
陆久听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子贡,从袖中取出一只装满了米粮的笔帽,郑重其事递于他。
子贡见米粮如此之少,莫说是十石,便是一人一餐也无。欲要出言相询,瞥见陆久别有深意的眼神,登时心中一突,捧着笔帽回去见夫子。
孔丘见着子贡带回的笔帽,立时现出欢喜神色。自己是罗仙之躯,辟谷不过是寻常小事,可这些弟子,个个是凡夫俗子,挨饿不得。红尘炼心,又不好动用术法,故而在断粮之时一筹莫展。
如今借来米粮,孔丘连忙命子路生火做饭。
子路先生火烧开一大锅水,而后将笔帽中的米倒入锅内,竟煮出白花花一大锅米饭,一众弟子享用数日尚且有余。
几日后,陈蔡人不再围困孔丘师徒,众人正准备启程,陆久遣人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孔丘见状,忙吩咐众弟子购米装满笔帽。
不多时,子贡匆匆来见,促声道:“夫子,我等业已购置三十石米粮装入,尚且未装满一半。”
孔丘闻言,接过子贡手中的笔帽细细端详,心中默算有如一团迷雾,皱眉凝思片刻后忽然道:“你将会面时的情形细细说上一遍。”
子贡不敢有违,当即求见范旦的情形从头至尾一一详述,无有丝毫遗漏。
孔丘又问道:“那青年装扮样貌如何?”
子贡沉思片刻,缓缓道:“身着一袭青袍,长发束后,腰悬金黄色长剑。面容不甚出众,眼神很特别,似乎多是戏谑之意。”
孔丘闻言目中紫气一闪,顿时苦笑连连,缓缓摇首吩咐道:“前面引路,带为师去拜见这位‘范旦老祖’。”
子贡带着孔丘来到范旦府上,在中年人的殷勤招呼下,来到厅中。
孔丘甫一见陆久,立时整一整衣衫,俯身下拜,口中恭声道:“孔丘叩见陛下,陛下圣寿无疆。”
范旦和子贡见状大惊,纷纷跪倒孔丘身后叩拜,心中揣测着陆久是何妨帝尊。
陆久摆手轻笑道:“起来吧,你并非初见本皇,当知本皇喜好,何必如此多礼。你二人也免去礼数。”
孔丘手捏一物前伸,正是那装着三十石米粮的笔帽,苦笑道:“陛下手笔非凡。这笔帽便是将全天下的米粮尽数装入,也是欲壑难填。”
陆久戏谑笑道:“儒门圣人此言大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底下,哪有欠粮不还的道理?”
孔丘连连拱手告饶道:“求陛下开恩,饶过孔丘这一回。”
陆久双眼眯起,自顾自取出一只竹杯轻嘬一口,微笑道:“既然如此,本皇便给你孔圣人出个主意,了结此事。”
“陛下休要取笑孔丘,我圣人一说,实是欺世盗名。请陛下圣谕,孔丘无不遵从。”孔丘听闻真圣人提及假圣人,登时衣袖掩面,羞愧难当。
陆久云淡风轻道:“你立下儒门一脉,主张修身、齐家、平天下。门下弟子辅佐人间帝王,久后必然大兴于世。今日便由本皇做主,你立下规矩:从今往后,但凡儒门弟子,家门前需贴上楹联。每年今日,若有乞丐上门讨要,不得无力拒绝。”
孔丘当即颔首应下,命子贡知会众弟子知晓,代代相传。
自此,楹联渐渐流传开来,寻常百姓家纷纷张贴,借此讨个吉利。每年腊月二十八,乞丐总能饱餐一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readnovel。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