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做同一班车，明序和妈妈李彩柔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了一切，司机也在屋后的公路上催促，几分钟后，明序远远就看见容奶奶在公路边上站着观望，等着他们母子的到来。而小叔柳永威，却还在家里磨磨蹭蹭。
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左一遍又一遍的鸣着喇叭，容奶奶在座位上焦急不安，唯恐司机启动车子，将柳永威扔下。“永威，快一点，车子要开了。”容奶奶透过车窗喊道。
柳永威终于穿戴完毕，换上了崭新的皮鞋，看不出半点的农村气息，再一看容奶奶，脚上还穿着多年前李彩柔为她亲手做的布鞋，不知洗过多少次，绣在上面的彩色花瓣早已经退色，多少有些寒酸。明序忍不住鼻子酸痛，就要流出眼泪。
柳爷爷和容奶奶年轻时颇有钱财，曾令多少人羡慕，哪知到老却如此悲惨，生活清苦不说，还要无端饱受病痛的折磨。
车子到达终点站，既要带容奶奶到医院排队，又要考虑明序上学的贷款问题，只好暂分两路，明序和妈妈去资助中心办理生源地贷款，而有大姑、姑父、小叔领着奶奶去医院先排队。
车站离目的地很远，两方都是打出租车去，明序心中焦急，担心容奶奶的病情，到资助中心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这次准备的材料不够齐全，贷款算是无望了，不过大学里可以缓交学费，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当明序和李彩柔赶往医院的时候，小叔还在一边很淡定地抽烟，倒是姑父张顺玉比较积极，忙这忙那，县医院太过拥挤，无奈之下几人只得转入不远处的军分区医院。
容奶奶在里面做各种检查化验，明序却在外面走来走去，真担心检查出什么无法医治的大病，张顺玉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便将他叫到身边坐下。“明序，过来坐吧，你奶奶刚进去，少说也要半个小时，检查完了还要去隔壁照X光，很慢的。”
“姑父，你说奶奶会不会真有什么不治之症啊？”越到后面，明序就越是担心，结果未出，他总是放心不下。
“应该不会吧？就算有也只能兜着了，生老病死本是无可避免的，读了那么多书，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无论检查结果是什么，你始终都会好好地照顾她，关心她，不是吗？有你这样的孙子，就算再痛苦她也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张顺玉也无法确定容奶奶的病情，他毕竟不是医生，不敢妄加揣测。
一直以来，小叔柳永威总是若无其事地在一旁东瞧瞧，西看看，好似对医院的各种布置都很好奇，然而其心中却并非如此，这次进城，他根本没带多少钱，除了车费之外不会有多少剩余，先前打出租车的钱就是他付的，十几块钱啊，光想想就够心疼的了。
柳永威在心里暗暗筹划，仔细推敲，非得想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回家以后，媳妇方晴准会让他交代每一笔钱用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照实说十块钱用作打出租车了，方晴绝对会和他大吵大闹。哪怕一块钱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十块钱呢！
容奶奶进去了很久，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出来，血样分析还没出结果，还须继续等待。“奶奶，你感觉怎么样？”容奶奶刚一走出，明序就迎上前去问道。
“明序，别紧张，不过是做个检查，又不是开刀动手术，不会有什么影响。”姑父张顺玉安慰道。
与奶奶站在一起，明序才发现奶奶矮了许多，小时候，在他眼里奶奶就像是一个巨人，曾几何时，他自己像吃了发酵粉一样疯长，而奶奶却在慢慢变矮，由于长时间操劳加上腰部疼痛，容奶奶的身体开始有些佝偻，再也不能直挺挺地站立冲着他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病容和饱经沧桑的皱纹。
像是想清楚了回家后怎么交代，柳永威终于走过来问候，但听在众人眼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妈，检查完了？什么病啊？究竟能不能治？”
“医生还没给结果呢？”容奶奶冷冷地答道。心里暗忖：“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一出来就咒我死啊，我要是回答说大病不能治，你还不得将我拖去扔在大路上喂狗？”
趁着等待的时机，大家去附近吃了早餐，当然全是张顺玉请客。谁要是让柳永威掏钱，他宁可忍饥挨饿回家去吃。
早餐吃的很清淡，一碗八宝粥，一杯豆浆，几根油条。大家都吃的不亦乐乎，容奶奶平时很少吃到，很难得的多吃了半碗粥。
医院十分拥挤，看病的人非常多，等个检查结果基本上花了近一个小时，眼看就要到吃早饭的时候了，医生才一脸严肃地走来。
“谁是赵悦容”医生两只眼睛在走廊里来回扫动，寻找目标。
“医生，这儿呢！”张顺玉跑过去和医生打招呼，顺便询问了一下病情。
化验单上，容奶奶许多指标都不正常，虽然各种参数及符号有些难懂，但在化验单的最后面却用中文列出了许多病名。
“肾结石、胆囊炎、胃炎……”，张顺玉拿着化验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换做是有钱人，随便一种病就大嚷着要死要活了，而容奶奶的身上竟藏着这么多的病，还每天坚强地忍耐着。
当姑父将病名念出的时候，明序只觉得天昏地暗，“天啊，为什么要折磨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她身上安了这么多颗定时炸弹。”可以想象容奶奶每天究竟有多么痛苦，据说肾结石尤为疼痛，难怪每天她不停地捶背，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原来都是病魔惹的祸。
明序搀着容奶奶一步步走下楼去，看着周围的幢幢高楼，明序感觉头晕目眩，似乎这只是一个梦，他也宁可将之当成一个梦，那样的话，容奶奶就无需成天弓着腰，拄着拐杖在风雨中飘摇。
天空万里无云，蓝的有些出奇，明序不时地看向身边，发现容奶奶越发变得憔悴，鬓边的白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又生出了一些。
